正文 第五十一回 練水性 初學雙剪手

前文沈鴻、姜飛到了荊門山壽星坪老人村,會見何真吾、丙煙、丙烈三老,交完王鹿子書信,便留在山中傳授內家罡氣,準備住上六七日,學成之後再往岳州趕去。丙烈的曾孫女丙容年只十六七歲,本領高強,精通水性,曾經孤身一人前往君山洞庭賊巢之中大鬧,少年英俠,十分好勝,恨不得隨了沈、姜二人起身。二人報仇心切,先也極願多此幫手,日里人多,苦無機會,正想夜來抽空探詢,請其日後前往,丙容忽在人散以前走去。到了半夜,忽然送來湯圓,暗中附有一張紙條。姜飛忽然警覺身後有人,故作不知,照常說笑,後來沈鴻起身,發現身後立著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女子,耿重隨向二人引見,才知那是丙威之妹四姑,紅面紅衣,貌相甚奇。略談幾句便向三人勸告,說丙容膽大任性,容易惹事,多生枝節,在未大舉發難以前萬不可使往君山走動;並說前山江邊還有朋友相待,特為此事繞道來此,要沈、姜二人代勸丙容不可冒犯等語。

二人見丙四姑和丙容之母大小高矮相差太甚,人本矮瘦,肩上插著一口寶劍,劍長人小,腰間又掛著一柄帶有銀鏈的鐵流星,又重又大,看去更不相稱。想起師父紙條說她神力驚人、本領更高之言,方才行禮時被她隨意一拉,人便絲毫不能相抗,業已嘗過味道,心方驚奇。忽聽外面有人呼喊,語聲又高又遠,彷彿是在來路側面山崖之上,聽去還有一點耳熟。四姑業已應聲而出。意欲跟蹤出看,就便拜送,被耿重一拉,趕往旁窗一看,就這略一轉側、室中東西往返丈許之隔,四姑已由門中縱出,到了旁窗外面如何起步均未看出。

三人到時,松間明月光中只見一條紅影箭一般往側面高崖上躥去,中途被松林遮住,略一隱現便自無蹤,也不知中途起落也未。崖上發話那人更無蹤影。這高功夫的人實在難得見到。二人自更驚奇,只想不起發話人的語聲像誰。正在低聲談論,耿重已去外面轉了一轉,進門笑說:「二位師叔方吃宵夜,可要再談一會?」二人同聲笑說:「我們正想請教呢,這位四姑婆的本領如何這等好法?身上那件紅衣短裝竟會發光,在月下看去彷彿一溜火焰,是何原故?」耿重笑答:「此是深海里一種帶有磷光的魚皮所制。喊他的那位老前輩像是葉神翁,又像天寒老人。他用罡氣傳聲,所以聽得那遠。像這類又像甘肅、雜有川滇一帶的口音共有好幾位老前輩,說起話來大同小異,方才不曾留心細聽,還不知道是誰。四姑婆性如烈火,人最剛猛正直,休說兒孫後輩,便是諸位尊長,連和她平輩的也都帶著幾分敬意。可是人雖嚴正,說到必做,決不許人違抗。平時對人卻再沒有那麼好說話的,又最愛幫人忙,多麼艱難辛苦不易辦到的事一求到她面前,也和她平日發話一樣,從無拒絕,早晚定必為你辦到。指點我們武功又能按照各人稟賦智力因材而施。兩三代門人後輩沒有一個不得過她的好處,平日卻和我們一起嘻嘻哈哈,和氣已極,因此誰都喜她,也都怕她。方才來時我真嚇了一大跳。她因我代容妹做過兩件事,對她失信,不知我是無法,老疑心我向著容妹淘氣,事前又沒想到她要回家,如被看破,必受重罰。她也不打不罵,專出一些難題,叫你哭笑不得。休看百歲左右的人,方才神態那樣嚴厲,這是容妹和她相抗,她忙著走,無暇多說,正在生氣頭上。要在無事之時,照樣童心未退,刁鑽滑稽;處置惡人起來更使人想起都要發笑。容妹本定一月之後非往岳州不可,話已出口,誰說也是無用,我又和她最好,有許多話不便勸說,還望二位師叔婉言勸告,最好照著四姑婆所說行事,免我左右為難,就感謝了。」沈鴻答道:「此言有理。實不相瞞,像容妹這高水性和家傳武功,到時如能前往相助,我們求之不得。不過事大兇險,她又孤身一人,膽力過人,稍有失閃,非但痛心,也對不起諸位尊長。便是我們也只盼她到時能夠前往,不願她此時前往犯險。我必盡心勸說便了。」姜飛早將前念打消,也在一旁附和,談了一陣便各安歇。

沈、姜二人次日起身,丙容忽然含笑走來,餘人全部未到,說是奉命來傳二人水性:「這個不比練習武功。二位師叔均有根底,共只短短六七天工夫,潛水方法雖可學會,至多練到水中視物,想要飛駛急流之中和敵人交手卻非容易。一遇精通水性的強敵便要吃虧。此舉實為君山洞庭一片汪洋,對敵之際失足落水,或是所乘的船被水賊攻破,不會水性受傷遇險,防備萬一之用。真要對敵,至多也須費上多半年的苦功才能和我一樣,還望二位師叔隨時留意才好。」二人見身旁無人,除卻丙容,只得耿重一路,便照昨夜所想的話婉言說出。丙容聞言始而秀眉微揚,略有不快之容,聽完想了一想忽然笑道:「我明白了,非但我想去往君山的本意娘和四姑婆全都知道,連你們三人夜來言動也都曉得,怪不得娘平日那麼防我妄動,今早卻借大家講書之便,命我一人來此傳授水性,就便想請你們三人向我勸告,打消前念,以免冒險。本來娘還好辦,這位四姑婆實在惹她不起,真要到時許我前去,不把我永遠關在家裡,我聽勸就是。這一來耿師兄想已放心,不致再怕代我受過了吧。」說時,朝耿重似嗔似喜白了一眼。耿重慌道:「容妹不要多心,這並不是我的意思。」丙容笑道:「誰說是你的意思呢?我又不曾怪你,省得你不放心,多麼好呢。」沈、姜二人早知這二人是一雙情侶,看出丙容意帶嬌嗔,耿重彷彿愛極生畏,惟恐對方不快,當著外人又不便分說,神態甚窘,心中好笑,便用別的話岔開,故意把腳步走快,讓這一雙未婚小夫婦背後密談,表面卻裝觀賞風景,出於無心。

走了一段,丙容忽由後面追上,笑說:「你們走錯路了,初練水性,還不能到昨日瀑布下面水急之處。我已請耿師兄往取水靠。這東西共分黑、灰、白三樣顏色,均是海中魚皮和大蟒的皮所制。這樣大蟒生長蠻荒深山之中,只有這種蟒皮才可合用。昔年三位老大公無意之中得到,見那蟒皮柔軟堅韌,刀劍不入,本作內衣防身,後才改制水靠。我們這裡共有十來身,還不算我昨日所穿新得的一套。二位師叔短時間內不能把水性練得大好,動手除害日期又短,如其穿此水衣,非但隔著外面帽套可以水中看物,抵禦水寇,只不遇見水性真好的強敵決不至於吃虧,並還具有防身妙用。練上些日,入水時穿在身上,就遇群賊圍攻也可無害。何況二位師叔所用兵器又是那等厲害,怎麼也是勝多敗少呢。我們這裡的人都是躬耕自給,難得出山,就是此次能夠往助,也只我和耿師兄有限兩人。反正空放在此,二位師叔為民除害,又當緊要關頭,仇敵那麼大的聲勢,多準備一點方便得多。村中公用之物用得合理誰都可以做主,連父母尊長也無須稟告。我們且去東南湖盪旁邊少候,等耿師兄拿來,穿上一試就知道了。」

沈、姜二人聞言大喜,連聲稱謝。丙容隨笑道:「我是娃兒脾氣,二位師叔不要見怪。耿師兄實是好人,性最剛強,又極機警穩練,不過我們青梅竹馬之交,從小一起長大,他比我大不幾歲,他最愛我,也只我一人才能強其所難,日久成習。我年紀小,有時故意淘氣,難免放縱一點,他卻常喜認真。我已早知不應如此,老想改過,到時又犯。我雖不服氣男勝於女,似此對他常時要挾也欠公平。二位師叔莫以為他不如我,沒有男子英銳之氣,如論本領並不算差,人更聰明絕頂,並還含而不露,比我要強得多。無論何事,只他往辦,從無失閃。諸位尊長全都對他看重,四姑婆更是喜他少年老成,不露鋒芒,偏是那麼勤勞勇敢。方才因見我答應人家,失約不去,既恐我不能前往,心中煩悶,又恐我笑他膽怯,吃我一激,業已自告奮勇,在二位師叔到後一月之內他必前往,先將那兩個難女接出了。他不比我,雖然說到必做,對於師長卻極恭謹,從來不肯違命而行。此次十九必去,還望二位師叔照著昨日所談,先作一個準備。他去得比我巧妙,又決不肯硬來,也許和二位師叔一樣,仗著他的機警膽勇,深入賊巢,臨機應變,假裝投敵都在意中。此時事情雖然難定,萬一到了那裡忽然相遇,為恐連累,留下後患,使賊黨對二位師叔生出疑忌,也許故意為難,使二位師叔難堪,甚而暫時有所侵犯都不一定,還望到時原諒,不要計較才好。他方才說,事還難定,也許不是這等做法,何況二位師叔那樣明白的人一看即知,用不著先打什麼招呼。我因他練有一種獨門功夫,萬一動手時稍微疏忽,還是不大放心,特意說在前面。二位師叔仍當並無其事,遇上也作不識便了。」

二人聞言,覺著耿重前往一樣危險,何以諸位尊長能夠答應,心方奇怪,人已走到湖邊。湖並不十分大,共只二三十畝方圓,形如蝌蚪,淺岸深波,一望清碧;下有暗泉伏流,終年騰涌。小的一頭又通往幾處水洞,無風自浪,水流甚急。環湖高柳成行,一面是山,三面均是水田。因是人工開出來的石田,石多土少,白石清泉相與輝映。田岸上桃柳相間,花樹成行,越發顯得整齊清麗。桃源美景想也不過如此。三人同在湖邊一片平台石欄之上坐談相待,隔有頓飯光景,便見耿重拿了衣靠,由一排高大竹屋之中走出,飛馳趕來。這時日色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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