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回 傳劍訣 再見王鹿子

前文沈鴻、姜飛剛在白蓮磴崖後二次拜見王鹿子,約好後日一早前往傳授本領,回來告知眾同門,因杜霜虹逼著萬英代為引進,後經眾人商計,說好後日六人同去,樊、杜二女等在外面,由沈鴻等四人代為求說,相機行事。夜來正在對月暢飲,段無雙忽將沈鴻、姜飛喊往諸長老桌上,歐陽笑翁。李玉紅剛由山外來,也同在座,樂遊子便告二人,說岳州之行只有一個多月便要提前起身,並說女俠李玉紅帶來仇敵兩處巢穴的地圖,湘江、洞庭、君山一帶形勢均在其上,命二人謹記王鹿子所說耳根長有葡萄形紫瘰癧的白髮異人和所說形貌以及指教的話,後日前往便在當地用功,如有傳授,務要在此一月之內將其學成,事難責重,萬分兇險,師長同門均不能前往相助,就是出手也在將來,這前頭半段關係重要,全仗你們自己膽勇智能,善於臨機應變,方有成功之望。明日一早可到洞中領受機宜,當夜仍去歡宴等語。二人一聽,驚喜交集。

迴向眾同門一說,大家均覺事太艱險,萬氏兄妹和樊、杜二女更不放心,打算明日各人往求師長,想要跟去,後見齊全和癲和尚等三小弟兄不置可否,杜霜虹首先忍不住說了兩句閑話,萬英恐怕四人發生誤會,介面笑說:「我們大師兄和癲師兄一個老謀深算,一個足智多謀,他二位此時一言不發,必有深意。我們都是知己骨肉之交,何不說將出來,也讓大家放心一點。」齊全剛要開口,癩和尚已先開口笑說:「我知杜師妹心直計快,人最義氣,她見我們彷彿置身事外,心中不喜,實則此事關係重大,她這幾句話非但錯怪我們,連各位師長的深意也未領會,叫人如何說起?我們師長何等高明,固然是想藉此一舉考驗門人,成全二位師弟的孝思苦志,但是仇敵聲勢如此浩大,二位師弟本領多高,也只兩個初涉世的少年,論起江湖上的經歷尚還不如我們。明是一座刀山、干層羅網,偏要叫他深入虎穴,擒殺虎子,休說心愛的嫡傳弟子,便對外人也不應這樣情薄,全無一點愛護之意。稍一疏忽,二位師弟固是凶多吉少,便諸位師長也不免於丟人,天底下哪有這樣情理!你們只見仇敵人多勢盛。二位師弟勢孤力弱,人數太單,心中懸念,便代不平,卻不想仇敵合在一起,單他親信黨羽便有兩三千人,加上水旱兩路的盜賊,人數之多少說也有近萬。我們弟兄功力都差不多,就有兩位本領稍強,也是高出有限,以仇敵的聲勢和身邊那些男女巨賊、得力死黨,真要明做,便我十人都去,另外再加兩倍,一樣也嫌人少。隨便多上幾個人同時前往,非但於事無補,甚而還要有害,多出好些險阻艱難。否則,事關許多窮苦人民的安危生死,師長多愛徒弟,也不應為了一二人的私仇,想成全他的孝道,便拖延下去。你看,師長本定三月之後起身,李師叔一到立時提前,分明只是看準時機,立時下手,並非為了二位師弟的私仇,特意把這兩個萬惡滔天的惡霸放過,好等你們學成本領前去報仇,只你二人父母之仇為重,任他多害許多好人也都不管,哪有此理?不過二位師弟也是被害的人,武功恰在此時學成,可以去得,恰好由此開端,適逢其會而已。看這意思,分明是見仇敵人數太多,好些脅從在內,不願多傷人命,仇敵手下又有不少兇險無比的死黨,並非易與。一面想要除此大害,又不能不顧慮到許多無辜的人民,一個輕舉妄動,休說那些被脅從的徒黨多上好些死傷,還要連累大群善良的人民遭那池魚之殃,一同受害,故此格外慎重。難得二位師弟有此孝思,報仇心切,本領也正學成,得有高人指點,年紀又輕,不像江湖中人,如其仗著聰明機警,深入虎穴,窺探好了機密形勢,先作準備,事情比較容易,還可保全許多人命財產,好處甚多。眾同門如同前往,不是打草驚蛇,便要多生枝節,有損無益。我料明日往見必要指示機宜。如今師長的話一句未說,還不知道如何下手,又有二位師弟自打萬全主意的話,仇敵厲害也都說在頭裡,如何心急起來?杜師妹儘管放心,二師叔早有智囊之稱,向來機密謹慎,不把事情看準決不下手。此事遠在去年已有打算,如無十分把握,諸位師長怎肯把兩個心愛門人送入虎口、只令犯險。以博孝於虛名、不從大處著想呢?我看人決不止二位師弟兩個,但決不會同去。如我料得不差,多半是想二位師弟混將進去,由內里發動,時機到來一舉成功呢!」

齊全聽完也說:「癲師弟和我心意相同,料得一點不差,諸位師弟師妹無須多慮,休說同門骨肉之交,便不相識,遇到這類事也無袖手旁觀之理!夏師叔一向疾惡如仇,和師父、席師叔的性情差不多,不過外表溫和一點。今日良朋歡聚有興頭上,怎會一言不發,若無其事,尤其席師叔最重友情的人,方才人已來此,相去一崖之隔,只訪王老前輩一人,匆匆就走。今日是夏師叔生日,他人好酒成癖,竟不來此一聚,聽二位師弟在後招呼也不回答,各自走去,分明發生什麼急事,或有別的深意在內。後來諸位師長聞報也只含笑點頭,說了兩句,便不再提。樊、杜二位師妹因聽沈、姜二弟深入虎穴,覺他勢孤力弱,激於義憤,兩次想要開口,又被夏師叔使眼色止住。我想諸位師叔對於此行必已商定,胸有成竹,只照他所說去做,成功無疑。否則,以這兩家惡霸的財勢凶威和那許多黨羽,癩師弟說得對,二位師弟如其公然前往,無異以卵敵石,便我弟兄姊妹十人都去,再加兩倍,稍微顯露形跡,一樣也是凶多吉少。添上幾人相助有什麼用呢?」沈鴻、姜飛懷念親仇,滿腔悲憤,吉凶禍福早已置之度外,加以平日領受師教,常懷濟困扶危、除暴安良之志,一聽岳州、湘陰二賊合流以後,又勾結了許多水旱盜賊,凶焰高漲,威勢更甚,兩湖善良百姓日常受他危害侵凌,痛苦不堪,越發激動義憤,遇到這樣危險艱難的大任絲毫不曾畏怯。姜飛素來膽壯心高固不必說,便沈鴻此時也是真氣內斂,不懼不矜,聽了癩、齊二人之言反更膽壯,加上好些自信之力,一心盤算此去深入虎穴的下手方法,並沒有把敵人放在心上,聽完前言,相繼開口,力言:「各位師長愛惜我們勝如親生子女,此行必有成算,如今還未面授機宜,事情相隔尚有兩月,怎知兇險?諸位兄弟姊妹義氣關心,萬分感激,但聽二位師兄之言十分有理,等到後日拜見王老前輩之後,聽他老人家有何吩咐,自知底細虛實,如今為時尚早,先就疑慮作什?」沈鴻平日謙和文雅,靜如處女,從無疾聲厲色,對人也極誠懇,誰都樂與親近。樊茵性情恰與他一樣,都是那麼文靜謙退,二人又是未婚夫婦,情愛甚深。當夜沈鴻那樣慷慨激昂,聲容悲壯,眾人尚是第一次見到,均被感動。杜霜虹、萬英覺著四人所說有理,也未再往下說。

樊茵、萬芳到底和沈、姜二人未婚夫妻,更深一層,表面沒有爭論,心中仍是憂急。樊茵當著眾人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萬芳自杜霜虹被癩和尚問住便不再開口,心情卻極煩亂,老不放心。席散之後,天已深夜,遙望各位師長也都吃得來不多,幾個酒量小的業已離席而起,定睛一看,正是李玉紅和大俠湯八之妻龍靈玉不時手指自己這面,彷彿商計什事神氣,離席已遠,踏著滿地月華,快要走入花林之中,再看席上只天寒老人棘荊和樂遊子、大俠湯八、真布衣、崔老人等諸位老俠尚在對飲說笑。先前只顧想心事,不曾留意,師父俠尼花明和黑衣女俠夏南鶯不知何往。母親段無雙剛由主位起立,似想往花林一面走去,忽然心動,暗忖,二姑、四姑對我最是憐愛,她和各位師長月上中天方始入席,又由大洞之中一同走出。沈、姜二人本定兩三月後起身,忽然改期,提前上路。聽口氣,此去賊巢只為混到裡面往探虛實,一面卧底,以作將來裡應外合之計。到了那裡少說也有三數月光陰才到時機。二位姑姑必早知道詳情,何不乘此機會繞往林中探詢?如其無害也放心些。念頭一轉,也未對別人說,借口有事,去去就來,便自起身。眾人當她覓地小解,均未留意。萬芳聰明,知道師父行事機密,平日只管憐愛,遇事不喜多問,又恐關心大切被人笑話,見老少兩席東西相隔頗遠,中間還隔著半片花林,眾同門均在互相說笑,小啞巴已先回洞用功,無人留意。李、龍二女俠先在林外閑步,後又走入花林深處,眾人似未發現;故意由南面林角穿進,到了林內,回顧無人看破,再將腳步加急,向前飛馳。

正走之間,忽聽前面有人笑呼:「芳兒,如何走得這急,有什事情想問我們嗎?」抬頭一看,花影離披中迎面走來一人,正是龍靈玉,李紅玉緊隨在後,同由花樹叢中走出,花月爭輝之下人更顯得容光艷發,清麗出塵,哪裡像什中年以上的婦女?忙喊一聲:「乾娘!姑姑!」二女一人一手拉了萬芳同往花林空處石條凳上坐下。萬芳方說:「我正有要緊事,想尋乾娘、姑姑呢!」四姑笑道:「夜色已深,我們暫時不走,明日早起再談不是一樣,為何這樣急法?」靈玉介面笑道:「這要問么,還不是為了她那未婚夫婿不久要往岳州犯險探敵,她不放心,想向我們探詢有無妨害罷了。」萬芳先問了一句,本覺底下的話不好意思出口,自己來得又急,正在後悔,不應上來先問,聞言越發害羞,面上一熱,索性撒嬌,拉著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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