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豪傑重返青雲

湯八隨對勞康道:「老大哥,我說如何,他們既知愧悔,隨我夫婦墾荒,作那救災自立、逐漸推廣的長久之計,能夠回頭便是好人,以前罪惡因由結交惡人,又遇到這樣萬惡的老狗男女為首,以致無惡不作,一半也是宮貪吏酷。土豪惡霸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已過的事暫且不論,由此重新做人。我已轉告四先生,連內中幾個罪惡稍重的也都寬免,不再處罰。你們想起方才死的那些同黨,當知為惡必死,能得無事真箇萬幸,此後真要洗心革面,將功折罪,才不在我冒著危險和好友力爭甘與虎狼同群的苦心呢!你們既已天良發現,事在力行,不在多言,少時同去廟內,等我們審問老狗男女和幾個首惡元兇的罪狀,發落之後再行分別查問,談上一陣,既已放你,決不勉強,只不再去害人為惡,便不願同我開墾,暫時我也不問。」隨將利害安危以及未來的遠景詳細說明。群賊早知湯八夫婦向眾英俠力爭才暫保一命,又聽這等說法,越發感奮,異口同聲:「我們此生都是八爺大恩保全,白撿來的,從此生死相隨,決不他去,日久自見人心,八爺無須多慮!」湯八看出意誠,含笑點頭,並令各將兵刃暗器取回,少時同去廟中歇息一會,吃飽之後,將這些死屍分別掩埋,等到明日商計停當如何著手,並將老狗男女當地所藏金銀細軟先清理出來再作計較,席泅等老少諸俠連同商氏弟兄那班人也相繼走來,席泗聽了龍、李、段三女俠之勸,只告誡了幾句,並未多說。

商氏弟兄早在一旁,聽完之後大為感動,自願將家財捐出多半,並將大小兩寨所有田地,除自留一部耕種外,下余全數分配手下徒黨以及左近苦人,此後各安所業,互相扶助,防禦貪官惡霸侵害,永不再作那不勞而獲的綠林生涯。先那六個老賊家均富有,聽諸俠先後所說,想起所得均是不義之財,不禁愧汗交流,也向勞。湯二人自供前非,願將家財獻出多半。諸俠暗中一算,金銀數目竟大得驚人,老賊伍喜的另兩處老巢所藏更多,好些賊黨所有尚不在內,預計所開田畝少說可養數十萬人,此舉真箇出於意外。這許多金銀財產都是盜賊搶劫而來,只有少數賊首藏為私產,並不取出運用,常年還要打搶,而大眾人民卻是饑寒交迫,流離道路,朝不保夕。一面在搶奪了許多金銀珠寶,藏起不用,貪心更無止境;一面越來越富,好些人民卻是越來越窮,分文皆無,天下焉得不亂!難怪湯八俠義名高,婦孺皆知,凡是窮苦的人民都和他親如家人,真箇所見遠大,心思細密,非但想得周到,此舉實是無量功德,不知要救多少人命。經他一做,便將許多極惡窮凶之徒化為力量,豈不比疾惡如仇、一網打盡、只知除害、不知興利要強得多麼?席泗更是佩服湯八,心方內愧,側顧四小兄妹笑立一旁,便告段、李二女俠說:「這裡事情太多,明日也辦不完,幸而所有賊黨無一逃走,明日還要分人掃蕩伍賊老巢,可把他四小兄妹先帶回去吧。」

沈鴻、姜飛、萬英三人想看下文,並向諸老討教,又因小癩痢等三人一去不返,渭南雙俠和幾位前輩異人也似追敵未回,均想見識,聞言方說:「我們不累,再看一會。」席泗介面喝道:「胡說,事情已完,有什好看!那三個小淘氣已被師長喊走,等他作甚?」話未說完,杜德同一男裝女子忽而趕回,眾人分別禮見之後,席、勞二人便問:「怎麼樣了?」杜德笑答:「天下事真箇難料,起初以為歐陽永少年氣盛,決不服氣,我們又不便傷他。方氏弟兄並還將他本門師長游龍子韋少少請來。韋老前輩因他是鍾先生的高足,還想候到動手之後抓到真贓實犯再行出面,不料歐陽笑翁聽說回兄在此,趕來相會,恰巧方氏弟兄出場,因料老狗男女要逃,故意把敵人引來,廟前一個是凶僧五空,一個便是此人,打了一陣。韋老前輩忽然現身,正要發話,歐陽三兄因見他那隻缺耳,忽然想起昔年失蹤的兄弟,因分手時年紀都小,乃弟才只五歲,又是被虎銜去,多少年來認為已死虎口,雙方從未遇過,不知怎的一時心動,發話試探,喊他乳名。他竟記得小時之事,並還說他回鄉探詢,兩次均因三兄離家年久,極少回去,幾次掃墓難得停留,不曾遇上,又不願人知道,未說真實名姓,加以從師二十年方始回鄉探看,名字已改,因此雙方都不知道。韋老前輩見他弟兄相逢,悲喜交集,也未說他。凶僧竟未見過韋老前輩,不知來歷,見他停手,竟出口傷人,一齊罵在其內。韋老前輩先並不願計較,不料另一崆峒敗類楚三才敗逃經過,暗放冷箭,韋老前輩方始激怒,一出手便將這幾個敵人驚退。方氏弟兄再一窮迫,大家只得追去。四個敵人重又回斗,被韋老前輩和我們劍斬了兩個。正想一不做,二不休,全數除去,崆峒派中長老長腳道人也正得信尋來,本是有人告發,說這四個敗類在外面勾結惡賊,貪淫好色,無所不為,打算喊回山去,按他家法治罪。本就是受人譏笑有激而來,一見被人殺死兩個,立時護短上前,再被韋老前輩拿話問住,越發惱羞成怒。正要翻臉動手,棘老先生忽由林中走出,將雙方止仕。這廝理屈詞窮,他師徒三人又非棘、韋二老之敵,王鹿子老先生忽又趕到,越知不敵,只得借題發揮,說崑崙派不該欺人太甚,約定明年重陽日里在廬山五老峰頂比劍,一分上下。韋老前輩業已答應,分手時連方氏弟兄一齊喊走,令我回來轉告四哥和諸位好友,說今夜漏網的兩個崆峒敗類人最兇險,我們無妨,幾個小人在外走動必須留意。還有湖口女賊柴采春雖然斂跡多年,嫁夫之後從未為惡,但她剛愎自用,因和已死五女賊同盟姊妹,今夜均被段、李二位姊姊殺死,決不甘休。萬芳、姜飛又在旁邊出手,知是仇人子女,難免記仇,一旦相遇必下毒手。此女暗器最是厲害,向不輕發,因見敵人本領甚高,故未施展。姜飛此去,那柄如意鎖心輪必要帶在身上,隨時準備。棘老先生也是如此說法,更加詳細。我們事完也該走了。」

四小兄妹正想探詢姓棘的異人是否竹林所遇,席泗見四人尚無行意,便把面色一沉道:「此時不必多問。你們出來時久,家中無人,賊黨雖未逃走,萬家隱居多年並無人知。方才細看,昨夜前往行刺的關王山四凶中為首大凶井壁並未在場,明是看出兆頭不妙,回到廟中見過老賊,借故抽身,不知是否逃回山去,還是暗中約人前往報仇。萬家機密已泄,雖有青雲山的人代為防守,並不濟事。棘老人此時不會見面,他那三個寶貝徒弟已被帶走,還不快些回去。」萬芳見那男裝女子年約三十以內,人甚美秀,望著自己微笑,欲言又止,方想乘機親近,忽見龍靈玉暗中搖乎示意,再聽席泗一說,想起家中空虛,又嫌當地滿地血腥,人多雜亂,月影業已偏西,場上本有許多火把,賊黨一敗無人再添,十九燒完,只稀落落剩下幾處殘焰,比起方才明如白晝、喊殺震天之景相去天淵,早想拉了姜飛回去,與三人心意不同,首先應諾催走,段無雙也想起家中青雲山四傑雖有兩位帶人防守,到底可慮,為防萬一,也催起身。沈、姜二人只得拜別各位師長,一同回去。李玉紅也被無雙拉走。龍靈玉本要跟去,湯八、勞康均說有事,又因老狗男女雖被擒住,仇還未報,只得罷了,老少六人各往廟旁樹林之內尋到原來馬匹,連幾匹不用的空馬一齊帶走。到了中途,沈、姜二人問知除湯八夫婦日內還要回來一次外,連勞康都不會再來,深悔方才疏忽,有好些話都未談起,李玉紅又說:「獨手丐性情雖是孤僻,最愛靈慧純厚的少年男女,不令你們多說多間必有用意,多半於你二人老河口之行有關。勞康本領雖高,並非內家正宗,無須求教。」四人只得罷了。因都得勝而回,還長了許多見識,俱都興高采烈,在殘月曉星中縱馬急馳,不消多時便趕到,天已將大亮。青雲山兩老和同來的人均在守望,一個未睡。無雙等人與青雲山兩老談了一陣,眾人知道主人與群賊惡鬥了一夜,難免疲乏,吃完早點便各辭去。無雙久未出手,也覺有了倦意,連午飯也未吃,便強著四小兄妹分別安卧。

萬芳醒來,見李玉紅和乃母同榻和衣而卧,尚未起身,匆匆洗漱,頭也未梳,趕往對房一看,萬英剛醒,沈、姜二人業已起身。再往樓下一看,二人正坐平台石凳之上,面前還有茶點。萬芳一面坐下,笑問:「你們早醒,日色業已偏西,二弟怎不喊我?」姜飛笑答:「二姊睡時天已近午,娘和四師叔、二姊均睡房內,怎好進去驚動?」萬芳聞言,也覺問得無理,微嗔道:「你已真做了我的兄弟,有什相干,偏有這許多說的。」姜飛見她秀髮蓬鬆,半邊臉上還有一片紅暈,穿著一件輕羅衫,白襪如霜,通體凈無纖塵,頭髮未梳,一雙縴手雪也似白,別有一種清麗出塵之致,正在出神呆看,還未及答,沈鴻聽出改了稱呼,笑問:「二弟你拜伯母做乾娘么?」姜飛想起昨夜之事,面方一紅,萬芳已代答道:「大哥你還不知道么,那是什麼乾娘?我娘愛他,他又沒有父母,昨夜對敵以前業已改了稱呼,如今和我親兄弟一樣,只等看好日子便要行禮。我想到時再說,所以今早回來不曾提起,以後他便不是你一人的兄弟,我也有份,不能再由大哥二人做主說走就走了。」

沈鴻早就看出男女雙方形跡親密,生了情愛,又聽諸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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