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刺客

前文鐵蜈蚣勞康同了田、洪、姚三人和兩小兄妹同到青雲山後已故俠盜萬雲飛家中,與萬妻紅俠女段無雙母子三人正在談論杜德與渭南雙俠爭執經過,忽聽樓下廳堂內有了響動,和人喝罵怪笑之聲,段無雙正將萬氏兄妹喊住,待要親身趕下樓去。姜飛聽出笑聲耳熟,已由近而遠,似已離去,主人母子三人業已搶出,擋住樓梯,無法越過,心裡一急,忙往窗前探頭一看,見有一個窮漢業已冒雨馳去,晃眼穿入樹林之中不見,腳底極快。看出那人裝束形貌均與師父獨手丐相似,高喊了兩聲「師父」,未見答應。跟著,便見萬芳朝那人身後追去,到了橋前又被乃母喊回。這時雨下正大,水氣蒸騰,樓台四面的楊柳在風雨中不住起伏飄動,波浪一般,雨景甚好。方想:師父和主人相識,如何人已到此不與主人見面,冒雨馳去,是何原故?忽聽沈鴻呼喊「二弟」,回頭一看,里房人已走光。沈鴻剛由樓梯走上,說:「下面擒住二賊,聽說師父人也到此,不知何故不辭而別。最奇是龍師叔人也迴轉,竟不知師父跟在後面。這兩賊黨十分厲害,如今正在拷問,你還不下去!」

姜飛聞言忙同趕下一看,眾人均在廳上,勞康所戴面具方才本已取下,重又戴好,正向二賊喝問來意。龍靈玉業已迴轉,立在一旁,和主人低聲密語,剛剛走過,手指二賊喝道:「你二人自命好漢,誰都不在你們四凶的心上,如何一言不發?落在我們手裡,便是惡貫滿盈。快放光棍一點,彼此都好。」被擒兩賊年約四十左右,一個樟頭鼠目,一個鷹鼻鷂眼,面如黃蠟,最是獰惡,被人點倒在地,不能行動,卻會說話,聞言黃臉賊首先獰笑道:「像你這樣丑怪的人從未見過,說話偏要女聲女氣,決不是什麼好路道!三太爺雖然陽溝里失風,上了鼠輩的當,但將我們點倒的人好像賊叫花席泗,並不是你。是好的放我弟兄起來,和你們分個死活存亡;要是真敗,三大爺任憑宰割,決不皺眉!否則死也不服。再如得了便宜賣乖,仗勢欺人,大爺們說話就不好聽了。」靈玉剛罵:「瞎眼狗賊,你連我都不認得,還說什麼女聲女氣!方才和你兩個狗賊不是沒有動手,你們兩打一,可曾佔到絲毫上風?我因快下大雨,急於來此訪友,心想,至多還有三四日你們便要伏誅,姑且容你們多活幾天,免得污我寶刀,不料你這兩個狗賊竟在暗中掩來。其實,我行至中途早已識破,我如動手,難免驚走,又給主人添些麻煩,這才裝不知道,引來此地,當眾除害。萬沒想到席泗先生也跟在你們後面。我料你們極惡窮凶,專做下作的事,我孤身一人,惟恐不能全數落網,想將你們引到廳中藏起,我到樓上暗告主人,一同活捉。席泗先生想是有什約會,不願耽擱,我剛上樓梯,他便將你們點倒。人家以一敵二,事前想你們做個明白鬼,還一人打了一個嘴巴,等你警覺回身方始動手。他一條獨臂對付你們四隻狗爪,怎叫暗算?我雖不願現出本來面目,湯八爺的好友龍靈玉你總聽說,莫非你們死得還不值嗎?」

二賊還未及答,洪景已向漳頭鼠目的一個笑道:「二位朋友,我和你們也曾相識,你雖凶狂,無什大的怨仇,請放明白些,休說擒你的人你被他點倒不算丟人,使是在座老少諸位,除卻我弟兄三人無名之輩,余者連這幾個少年兄妹都有極大來歷。問你話的這位老前輩和女主人,你便加上幾個也非敵手,就放你起來,不過多丟一次人,於你有什益處?還不如放光棍點,實話實說,聽憑這男女三位前輩高人發落便宜得多!」二賊本來認得田通等三人,聞言同聲怒喝:「你們不要勢利眼,這樣藏頭縮尾、扭扭捏捏是什英雄人物?好歹也叫我們看看他是什麼東西變的!」姚小泉和二賊最熟,雖恨對方平日驕狂兇狠,目中無人,以前到底有過來往,知道別人尚可,這位鐵蜈蚣表面謙和,對付惡人比湯八還要厲害,一經觸怒,出手便是辣的。因本人不現本來面目,未便泄漏,聞言瞥見勞康兩眼放光,註定二賊,口角微笑,便知不妙,忙喊:「你二位怎不知好歹,主人和這位老前輩與席泗先生他們同等人物,誰還騙你不成?」

二賊原因看出形勢不妙,悔恨無及,又聽龍靈玉說出姓名,知道此女乃仇敵湯八的老情人,本領既高,行蹤尤為飄忽,帶有各種面具,常時變換。這多年來,雖和湯八常在一起,隱現無常,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輕不自吐名姓。只要一現真名真相,被擒的人決無生理,料知凶多吉少,又聽洪、姚二人這等說法,越發膽寒。暗付,方才看出此女孤身一人,並非那幾個敵人一路,貌相又丑怪得出奇,嘴皮太厚,面如枯蠟,極似戴有面具,聲音像個女子,清脆好聽,斷定女扮男裝。既戴面具在外走動,定必美貌,一時糊塗,生出邪念,又看中那口寶刀,打算人刀兩得。後見此女借著有人喝住,雙方停手,立時抽身不戰而退,既無一句交代,也未與別的強敵說話,便往上坡窮人家中走去,表面假裝討水,回顧無人,便往人家門內走進。那些窮人表面裝不相識,神情十分親切,內有一個幼童井問花馬怎的未來。自己借著敵我雙方訂約答話、人喊馬嘶紛亂之際,分出一人由側面林中掩往探看,藏在一旁,看得逼真。此女只顧留意林外雙方動靜,不知有人在旁窺探,見雙方把話說好,分路走去,四顧無人,並還取出一些銀子分與苦人,隨一窮人家走進便未再見。這時雨勢漸大,忙與同黨會合,假裝避雨,也往那窮人家中走進。這才看出房後有一小溪,還有一列土坡,忽然醒悟,便向那些窮人威嚇,對方答說:「此人去年每由當地經過,必要周濟窮苦,是個善人,以前騎著一匹紅花馬,別的都不知道!」自己也真該死,明見此女穿得尚好,那高本領,不該與這些窮苦人交好,內一幼童並還說起花馬怎未騎來的話。

近二十年,綠林中人只三大俠盜最喜周濟窮苦,深得人心。內中湯八更是窮人好友,所到之處休說相識,只一說出名姓,或與湯八相識的人,全當救星看待,奉如神明。此人雖與仇敵貌相不同,戴有人皮面具,背插寶刀,腰掛索套鏢囊,又是女音,所騎又是一匹花馬,分明與江湖上傳說湯八的老情人龍靈玉好些相似。否則這些苦人不會對她這樣親切。不知怎的,鬼蒙了心,一點也未想到,只當對方是個年輕美貌婦女,想找便宜,誤將那些該死的窮鬼所說假話信以為真。最可恨是自己持刀威逼,厲聲喝問,那老窮鬼先還不說,後挨了一刀背,被我問住,知賴不掉,明明敵人越溪而過,是朝直走,他卻假說由他房後沿溪走去。走了許多冤枉路不見人影,雨大草深,四面無路,正想老窮鬼必知此女住處,想要回身拷問,偏巧前面有一土山,登高一望,忽然發現前面樹林中人影閃動,也未看真,便加急趕去。路上兩次幾乎滑倒,憑自己的本領竟有失足之事,決非好兆。彼時心雖有點驚疑,偏生雨下越大,人影不時又在前面出現,再迫不遠便看出敵人由斜刺里冒雨飛馳,往前面樹林中趕去。彼時也沒想到前見人影怎會換了地方,冒失追來,被擒之後方始醒悟。另一強敵賊叫花早就掩在身後,仗著本領高強,雨大草深,時前時後,連戲弄帶誘自己上套,非但兩次滑倒均他暗中戲侮,連那樹林中的人影也是仇敵故意現出,並恐雙方錯過,追趕不上此女,引了自己抄近趕去,故此路雖難走,要近得多。此女跑得又不甚快,晃眼追上,再迫不遠便到人家花園之內,先往來路小樓下面還喊了兩次人,越聽越像是個美貌婦女,心還暗喜,哪知剛跟進樓廳之內,見人正上樓,因不知敵人虛實,打算掩向屏風之後,看清形勢突然下手,不料賊叫花突由身後出現,每人一掌,連牙齒也被打落。照此形勢和洪、姚二人所說,問話的蒙面老賊不說,連女主人也是一個有名人物,否則,田通等三人也是成名多年,不會這樣恭順。目前已臨生死關頭,只有設詞激將,等敵人解開穴道,稍微活動筋骨,借著各憑本領一拚死活,動手之際冷不防縱身逃走。難得這樣大雨,或者還有一些生機,稍微疏忽,命決難保。明知厲害,心中發慌,口裡依然冷笑道:「多謝你們二位好朋友指教,但我弟兄只要死得心服口服,並非貪生怕死的小人,是好的便將我們放開,一對一,勝者為強,真要想占現成便宜,我弟兄已被賊叫花暗算,點了穴道,不能轉動,殺剮任便,要想由我弟兄嘴裡問出一字簡直做夢!」

龍靈玉早已有氣,剛把手一伸,怒喝:「無恥狗賊!」底下話還未說,勞康已笑攔道:「二妹不必與這類無知狗賊生氣,老朽雖然無能,對付這兩個鼠賊沒有席泗先生那樣爽快,也還不致十分費事。」說罷,轉向二賊笑道:「我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並非怕你們將來報仇,照你二人平日行為,今日也逃走不了。你們以前號稱關王山四凶,怎這樣沒有骨頭!你那一套情虛口低激將的話,我老頭子不知聽過多少。你們明見今日雨大,妄想借著動手時乘機溜走,逃得一個是一個,卻沒想到秦嶺諸俠的點穴法何等高明,豈是常人所能破解!何況今日又沒將你們的口封住,點的是頑龍骨下軟穴,我們如解不開,任你說話多巧多惡,無非多吃苦頭,有何用處,如能隨手破解,休說還有兩位成名多年的俠女在座,便我一人手內你是能逃走的嗎?本來我想關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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