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渭南雙俠初創紅毛雕

洪景見那人已走,田通又在前面不住揮手,催令快走,只得騎馬趕往。說完前事,便照那人所說騎馬下坡。剛走出半里來路,見地上草多,水泥又深,甚是難走。方覺沈、姜二人的馬多快,也不應走得不見一點影子。忽見側面小山後現出一馬三人並騎而行,馬後一個戴面具的黑衣人把手一揮,意似去往前面山腳會合,並還不令聲張。沈、姜二人也在馬上將手連招,似頗高興,心中越喜,忙照所指趕去。雙方作人字形一同前馳。沿途草樹太多,雙方時隱時現,中途幾次回顧,來路土崖均無人上,知道未被敵黨發現。沈、姜三人在前,樹林業已在望,內中已有樓角隱隱現出。勞康笑說:「賊黨業已追到,老賊心細多疑,稍看出破綻便要尋來,我們無妨。田通等三人尚在後面,路大難走,賊黨只有一人上崖便可看出。主人隱居已久,莫要給他惹事。」沈、姜二人覺著並無動靜,見勞康邊說邊朝後面揮手催快,田通等相隔還有兩里來路,人馬均被沿途野草遮住,馬已不見,只見二人所戴雨笠在野草叢中隱現出沒。有時只見草動,連雨笠都看不見,問怎知道賊黨迫來。勞康遞過手中鐵管,二人插向耳中照樣一聽,果有馬群踏地飛馳之聲,由來路往土溝中馳去,還未過完,少說也有一二十騎,知是老狗男女大隊追來,遙望崖上卻未見人走上。賊馬到了谷口附近轉角之處似還停了一停,方始往前馳去。勞康將鐵管要過,又聽了聽,笑說:「老賊果然機警,想是在土溝內發現有人騎馬去而復轉,生了疑心,前面還有賊黨迎來,與之會合,不知何故不曾停留。否則,以老賊為人,必命徒黨上崖窺探。我們有這樹林擋住還看不出,後面三人決逃不過敵人的眼睛。雖然不怕,到底對頭此時人多勢盛,非但討厭,還有許多顧忌,就難佔得上風了。田通等與主人素不相識,我們且在樹後等他一等。」說罷一同下馬歇息。待不一會,田通等三人相繼趕到。剛一見面,田通便認出蒙面人是勞康,驚喜交集,口呼「恩公老前輩」,拜倒在地。

姚、洪二人一聽是鐵蜈蚣勞康本人到此,也同拜倒。勞康連忙拉起,笑說:「田老弟眼力不差,我此次出面,原出意外,本不想現露真面目,特將少年時所用面具帶出,打算事情一完立時回家,不再出頭。這副面具田老弟出道時我已多年未用,又未見過多少面,怎會認出是我?」田通慨然說道:「後輩不是恩公,早為仇敵閹黨所殺,全家慘死。深恩大德,時刻在念。休說老恩公還是昔年英姿,身材形態一毫未變,只鬚髮比前多白了幾根,別的仍是當年一樣。老恩公這部鬍鬚便是記號,看去不多,但是根根見肉,鋼針也似,自從十五年前一見緊記在心,沒有忘記。左腮下面雙環紅痣更是老恩公的異相,如何會不認得呢?」勞康聞言哈哈大笑道:「本來我真不想露面,方才聽說老狗男女定要尋找報仇,還說了許多狂話。我不知道也還罷了,今既得知此事,他又公然向商氏弟兄強要我昔年信符,雙方並還因此翻臉,再如置身事外,非但使人難堪,也對不起商氏弟兄和你們的盛意。來時我已心動,老弟又是這等說法,只好老著麵皮再出獻醜,和老狗男女一分高低,看他這十五年來到底有何本領就此大話。不過老朽江湖上朋友太多,十九有點交情,他們都當我已不在人間。這一出面定必紛紛趕來探望,並與老狗男女為敵,未免有些招搖,並使老賊笑我倚仗人多。這面具暫時還是要用,恕我無禮,我就不取下了。」隨聽身後有兩人笑道:「娘真料得不差,來者果是勞老世伯。」眾人一看,左側樹後走出兩個少年男女,年紀都在十六七歲光景,貌甚英秀,各穿一身密扣短裝,外披英雄氅,鬢邊各插一朵紅花,邊說邊走過來,方要拜倒,被勞康一手一人拉住笑說:「我早看出樹後有人,心想尋常綠林中人決不敢在此窺探,料是一家,因覺你母親在此隱居多年,一向不與外人來往,她平生好友尚還未到,老朽又是蒙面來此,不知主人是否願見外人?我們這幾個生朋友都是素昧平生,想等他們趕到,我先登門求見,問明主人心意再說。不料你母親業已看出來歷。我方才途中留意,原料來路是片荒野,我們走這一大段,這裡地勢又高,老遠便可望見,多半命人迎來盤問,始終不見影跡。走到這裡方看出樹後隱有兩人,你母親怎麼看出會是我呢?」

內一少女搶先答道:「本來侄女兄妹也不知道,只為從小便聽我娘說起老世伯昔年威名、和先父的交情,可惜年紀大小,不曾見過。但那雙環紅痣的異相母親常說。未到以前,娘在後樓無意之中發現一匹上綁賊屍的驚馬在那旁荒野中亂竄,忙取老世伯昔年所贈鐵管一聽,竟有好幾起人馬在對面土溝內外賓士走過,知道近年綠林太多,白沙溝和郎公廟賊巢相隔又近。為了這裡地勢荒僻,又只我們一家居住,所種數十畝田地均有竹林環繞,外面還有一層樹林,便是有人登高遙望,也決看不出裡面藏有人家。全家才十多人,除卻每隔兩三日往城市中買些應用之物,輕易不出走動。山口和上溝外面兩處數十家土人當年受我們接濟,決不會向外人泄露。而白沙溝、郎公廟兩處又只近五六年才有賊黨撤踞。青雲山中那伙為首的人以前多與先父相識,聽他勸告,雖未正式洗手,近十年來在山中開出大片田地,不是真箇萬不得已,休說再作綠林生涯,連刀槍都見不到一件。以前在江湖上名望又大,無人敢來侵犯,對於我家最是客氣。每逢年節均來問候,最關緊要的一處也和自己人一樣,不會生事,不要沾他的光,即使被人看出,也必當與青雲山中四傑是一家,否則不會在此久居。因此多少年來無事發生。

「新近聽說老淫賊燕雙飛和紅毛雕伍喜這兩起老淫賊互相勾結,聲勢越大,無惡不作。各仗著一點本領,非但驕狂任性,便對同道中人也無一點情分義氣。先父在日與老世伯和湯八叔號稱江湖上老少三俠,交情既深。雖然專殺土豪惡霸、貪官污吏,劫富濟貧,對於江湖上的惡人照樣不肯放鬆,反更嚴厲。疾惡如仇,犯到手內決不輕饒。本領又高,無人能敵,全都忌恨,覺著都是綠林中人,為何要管他們閑事。這兩個老淫賊並還有仇,如知我母子在此,就許報復暗算,不得不加小心。又用望筒遙望,隔不多時,便見龍二姑姑和老世伯在對面崖上張望。二姑姑和娘交情最深,乃我家惟一常客。每年至少來住三五個月。自從前年和八叔爭執,八叔那樣和氣的人對二姑偏愛多心,他兩位二十多年來不知鬧了多少閑氣。分手那天便在我家,八叔說二姑對他並非真心,還不如對外人。二姑以前偏又有一為難之事無法分辯,於是說僵,雙方負氣各自走去。我娘想勸,二姑業已先走。隔了一年多二姑沒有上門,但她那身裝束和三副面具我們全都認得,一望而知是她。先雖看不出另外一位是誰,但是、姑自從孤身在外,除和八叔常見,偶然同走一路,永遠孤身一人往來江湖,沒有同伴,尤其是和男友一起,況當賊黨人馬賓士之際必有要事發生。前日湯八叔又有被害的話,斷定不是外人。後想能和二姑一路、神氣這樣親切的只有昔年老少三俠,八叔是她心中丈夫,自先父去世,老世伯隱跡已十多年,無人再見,只八叔前幾年常露口風,彷彿他知老世伯的住處,但是不便明言。我娘見那人黑衣蒙面,身材相似;已疑老世伯為了八叔被害仗義出頭,跟著便見八叔的馬馱了二人由下縱上,說不幾句二姑先走,師伯正往我們這裡走來。中途忽然藏起。一會又有三騎順坡馳下,先還當是敵人,後見雙方招呼,分路趕來。快要走近,越看越像老世伯,既與二姑一路,又往我家走來,自非外人。後面三騎卻不認得,才命侄女兄妹來迎,一面準備款待。剛看出老世伯和娘所說相似,跟著這三位叔叔也同趕到,想聽來意,稍微停了一停,還望老世伯和諸位不要見怪。」說時,老少六人業同起身,邊走邊談。

姜飛見這兩兄妹都是武家打扮,又都生得英俊美秀,少女更是天真活潑,正在留心靜聽,少女說完,少年笑道:「芳妹就是這樣性急,好些尊客還未請教,便說個沒完。」少女笑道:「這幾位尊客初次相見,老世伯不曾指教,想因地上泥污,恐髒了衣服,家中拜見不是一樣?這裡繞往前面還有一段路,隨便向老世伯稟告幾句,也要怪我。」勞康見姜飛望著兩小兄妹聽得津津有味,介面笑說:「你兄妹不必爭論。我歸隱時令尊尚在人間,你兄妹才兩三歲,名字乃武當派有名劍俠樂遊子所取。這兩小弟兄便是樂遊子高足,又是獨手老俠席泗先生記名弟子,算起來也是你們世交。地上多是水泥,不必拘什俗禮,先代你們引見也好。」隨將雙方姓名來歷分別說出。

沈、姜二人才知昔年江湖上三大俠盜以鐵蜈蚣勞康年紀最長,成名最早,實在年紀已有八十三歲。兩小兄妹一名萬英,一名萬芳,乃父萬雲飛乃三俠盜的第二位,年比勞康只小兩歲。以碭山大俠湯八年紀最小,其實人也將近五十。龍靈玉比他還長四歲,雖是多年愛侶,但因好些變故,未能如願,情義卻是越來越深,最後結為姊弟。因其武功精純,看去不過二十多歲。萬雲飛才死六七年。以前勞、萬二俠交往最密,只湯八心有難言之痛,常時孤身一人行俠仗義,除和龍靈玉偶然一起,從不結伴。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