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

原來三賊也是該死。打到天明將近,野兒早已飢疲交加,手法散漫,三賊此時殺他本非難事。只為心腸狠毒,又見野兒力大棍重,內中一賊微一疏忽,連手中兵器也被打飛,幸有同黨接住,拾回兵器合力夾攻,才得無事。想用車輪戰法將他活活累死,殺以出氣,就便逗他著急取笑,索性不下毒手。哪知害人害己。他這裡惡鬥方酣,那些土人因與野兒約定次日來取糧食,知其心急,往往早到,心想,白拿人家東西不應叫人久等。照例都是連夜趕來,到時都在天明前後。正走之間,忽聽遠遠喝罵之聲,有他在內。登高望見,想起荊氏弟兄警告,不敢過去,忙即分人去往二林村送信,事有湊巧,荊氏弟兄與賊定約之後,想起野兒山谷相隔當地甚近,聽村人說連日又是送糧之期,難免與賊相遇,不該把約會訂在崗上,恐其多事,與賊結怨;又想就便看望,打聽公超是否來過,如已迴轉,多上公超一個好幫手必勝無疑。因此未明起身,老早趕來,打算先和野兒見面再來赴約。正在山中飛馳,被土人望見,迎前喊住。一說前事,急怒交加,當時改路趕來,快要到達。野兒危急之中忽然拚命,先是一個風捲殘雲,單手握棍,轉風車一般,連人帶棍朝三賊攔腰橫掃過去。三賊知這一棍力猛無比,被他打中萬無生路,紛紛縱身閃避,做夢也未想到敵人會脫手將棍飛出,內中一賊剛剛縱向一旁,還未立穩,兩團寒光帶著一條黑影已如風馳電掣飛將過來,再避已自無及,吃那一棍打向頭頸,「噯呀」一聲,倒地身死。

另兩賊見同黨倒地,野兒縱身逃走,又驚又怒,忙同怒吼追去。忽聽側面有人喝罵,隨有兩條人影由樹林中飛縱出來,認出荊氏弟兄,只得分頭迎上前去。雙方都是又恨又急,一言不發便動起手來。二賊本領雖高,無奈弄巧成拙,先和野兒苦鬥了半日一夜,中間雖經休息,到底吃力,又死了一個得力同黨,未免情虛,哪經得起荊氏弟兄這樣生力軍,斗不多時便覺相形見絀。跟著眾土人知道荊氏弟兄趕到,紛紛尋來,見野兒昏倒地上越發有氣。又看出三賊死了一個,二賊不是對手,全都眼紅膽壯,紛紛搶上前去,將鐵棍拾回,一面扶起野兒施救,一面同聲喊殺助威。雖被荊氏弟兄喝住,不許上前,二賊見來多人,不知深淺,只當荊氏弟兄手下的人,越發心慌,正想逃走。先和野兒動手的因昨夜刀被野兒打飛,虎口酸麻,帶得有傷,無形中減卻許多功力,首被二俠荊璉一劍刺死,另一個情知不妙,剛剛縱出圈外想要逃走,被大俠荊璞飛身一劍刺中左肩,那賊受傷不重,忍痛縱逃,旁邊恰巧立著幾個獵人,早就躍躍欲試,兩枝火槍同時發動。那賊不曾防到旁邊山坡上伏有敵人,當時打死。荊氏弟兄一個招呼眾土人掩埋賊屍,一個便朝野兒趕去。看出人已脫力,不是體質堅強,稍差一點早已送命,便令眾土人暫時回去,弟兄二人抱了野兒想要回家醫治。野兒說什麼也不肯,非要回谷不可。荊氏弟兄問出他不肯違背師命,又恐師父來了不能見面,意甚堅決,只得送回谷內。一面取了傷葯,分出一人在旁照料,不許絲毫用力行動。在盡心調治之下,過了兩月方許起床,荊璞本想守到百日之後復原再走,忽聽家中急報,說前來三賊還有一個同黨,因與女賊蕭五姑相識,本領較差,沒有同來。等到去往女賊家中看望回來,到了約定所在,聽說三賊未回。入山打聽,竟由土人口中騙得真情,連夜趕往女賊家中,請派賊黨相助,不久恐來報復等語。荊璞深知老賊婆的厲害,只得趕回防禦,行時再三勸告不可用力,至少也要經過四個整月才可隨意行動,說罷匆匆走去。

野兒天性喜動,在床上卧了一個多月早就不耐,心又盼望師父,荊璞剛走,第二日便出山探望。山勢奇險,上下飛馳縱跳已不免於用力,本就內傷複發,又連遇兩場大雨,感冒甚重,前後不到十天便病倒洞中,四肢綿軟,周身寒熱。空山之中無人照應,所居危崖離地又高,公超走前本為他備有一架竹梯,野兒自恃身輕,從未用過,也不知道愛惜。等到生病,連上下崖洞俱都無力,想起竹梯,業已損壞,前兩天還能勉強掙紮下崖取水,後來病倒洞中,寸步難行。荊璞又是一去不來,心又著急,盼望師父,末了兩天飲食皆斷,眼看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之間。公超忽然趕到,一見病勢如此沉重,不禁大驚,忙代醫治,日夜照護調養,好容易才死裡逃生,轉危為安。又經過兩個多月方始痊癒。自身有事,必須他去,便對野兒說,「你病雖愈,還是用不得力。本想將你帶走,因你沒有復原,既恐長途勞頓,我又行蹤無定,沒處安頓。送往關中和你師弟一起原好,偏又因你病中耽擱,無暇回去,你這身體又非照我所說內功靜養不可。我已決計收你為徒,暫時仍須在此靜養。等我把事辦完,不過明年今日必來接你同行。上次我走之後,你能聽話,不曾違命,甚是可喜。這一年的靜功於你關係頗大,你和賊黨對敵不能怪你,只是冒失一點,不知量力,以後不可輕易和人動手。機緣如巧,明春也許提前趕到。洞中糧食足可夠用。在我未回以前連大樹崗也不必再去。好在只有一年光陰,轉眼就到。病後不宜多勞,田十隻種一小半,我和土人去說,暫時不送他糧,等到明年我來,再將這些不能帶走的糧食用具全數分送他們也是一樣。」說完起身,野兒雖極依戀,又聽師父收了一個好師弟、恨不能當時跟去。無奈病未痊癒,師命不敢違背,心想師父業已收我為徒,並還傳了好些內功,三年懼已等過,何在這一年光陰,不如照著師父所說,把功用好,討師父歡心,明年便可隨同出山,不再離開,豈不是好?主意打定,便用起功來。

荊氏弟兄因公超走前曾與相見,托他常來看望,並許野兒明春自己如還未回,不妨去尋二位荊師叔,求其先為指教。山中日用之物俱都齊全,野兒又最信服師父,開頭一步也未離開。因有公超靈藥醫治,又傳了內家口訣,不久人便復原,更比以前身輕力大。野兒守著師命,一步也未離開,加上谷外大雪封山,甚是寒冷,不比谷中氣候溫暖,更沒想到出去二字。

這日獨個兒在洞中做完功課,去往側面松林中去採獲苓,以備明年師父回來,連那幾種稀有的藥材一齊帶走。剛到坡上,忽然回顧谷口那面有一隻大梅花鹿,口裡銜著一枝形如松枝,顏色碧綠,上開紅花的藥草,認出此是昔年怪鳥未死以前曾採過兩次,具有好些解毒治病靈效的靈藥麻姑參。先不知道,後被師父由蟒洞中救轉,離開故居時火葬怪鳥,在草堆里發現了十幾片殘花敗葉。師父見了甚是珍奇,分別拾起藏入身邊,並還到處搜尋,說起藥名妙用。兩次走時均曾囑咐,隨時留意,如經發現,無論花葉草根都有用處,務要好好保存,最是難得。此葯可遇而不可求,只有深山窮谷之中偶然發現,遇上不可錯過等語。記得怪鳥兩次采那藥草都是隆冬大雪封山之際,谷中向無野獸蹤跡,谷口彎斜,怎會被鹿躥進,忙即追去。如照以前凶野之性,那鹿不被迫上抓死,也為他尖刀棍所殺。因奉師命,近來靜坐日久,性情變化不少,想起師父所說,這類從不害人的野獸無故不許傷害。本心只想奪那藥草,未用刀棍石塊去打,不料那鹿逃得飛快,起步相隔又遠,野兒先未追上。後見那鹿逃時驚慌,口中未嚼完的藥草業已落在地上,忙即拾起。

本意不想再追,隔不一會兒,又見一鹿由斜刺里躥出,口裡也有幾片藥草,與前鹿一同逃去,未等追上業已吃光。拿起殘枝一看,這枝藥草竟是木本。前隨怪鳥只吃過兩片花葉,因嫌味苦,只嘗一次,不曾留意。這時見那殘枝粗如人指,彎彎曲曲形如野參,外麵包著一層紫皮,內里和山藥差不多,又白又嫩,用口一嘗比葉更苦,一會回甘,清香撲鼻。想起怪鳥為他嫌苦不吃,還曾怒嘯發威,看得頗重。照這枝葉形式應有半人多高,前見藥草連根不過兩尺,枝更細弱,料知師父看見定必驚喜。同時想起第二逃鹿躥出之處是一又深又黑的山洞,洞外生滿野草,內里地勢低濕,苔薛甚厚,並有暗泉伏流。生來喜潔,嫌它陰暗水濕,從未走進。逃鹿身旁帶有大片綠痕,明由洞中躥出,心疑那名叫綠萼衣,又叫麻姑參的靈藥生在洞內,忙即趕回,綁了兩支火把走將進去。越走越遠,看出內里地勢平坦,旁邊還有一條溪流,不似洞口那樣污穢。一時好奇,想要走完。接連幾個轉折上下,不覺走了三四里路,居然尋到出口。原來外面也是一座山洞,洞外三面危峰峭壁環繞,只西北方橫著一條大壑,以前從未到過。北風凜冽,四面山巒林木均被冰雪布滿,銀光耀眼,奇寒徹骨。正要回去,忽然發現雪中留有鹿的腳印。素來膽大,忘了谷外寒冷,身上衣有單薄,便照鹿的腳印,冒著寒風往前尋去,一心想將藥草連根掘回,獻與師父。

一路察看飛馳,不覺又走出好幾里路。忽然發現前面一片山坡上面稀落落生著數十百株松杉古木,枝頭冰花燦爛,綺麗奪目,側面還有兩條瀑布交流,前面碎冰被水沖積,已成了一座玲瓏嵌空、高約丈許的小冰山,發源之處仍是活水,並未結冰,耳聽泉流與碎冰相融,鏗鏗鏘鏘十分悅耳,寒泉清徹,水中還有碧苔飄浮,與白石相映,又是悅耳,又是美觀,方覺這地方真好,可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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