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火樹銀花 積穢妖 氛飛木難 龍飛鳳舞 通靈劍 氣走青冥

林、毛、餘三人所持仙劍俱是神物,雖然未經高人指點不知用法,畢竟非比尋常,才一出匣,先是一青一紅一銀三道電一般的光華映日生輝,射眼欲花,再一舞動,各帶丈許數尺長短不同的芒尾,似天空彗星一般,所過之處,劍還未到,離身丈許以外的深草密莽只微挨著一點餘光,不管是雜草或是矮樹灌木,立時摧枯拉朽,排頭向前齊根倒折,紛紛四下飛舞。身後八人也都是身手靈活的健仆,十六隻快手一齊發動,不過幫著挑開,竟跟不上。轉瞬之間,先開出三畝方圓一片平地,再隔一會,便將八人落在後面。蔡氏夫妻和一干山民做夢也想不到有此奇蹟,十有九人俱當三人不知會有多少神法,益發視為天神臨凡,歡聲雷動,震撼山谷。

林、毛、餘三人正往前開闢得起勁,忽聽後面喧嘩之聲大作,不禁立定了足回頭觀望。八人中春燕會錯了意,以為主人嫌他們慢,手中正挑著一根半抱粗細的短樹,心中著急,用力太猛,將一枝長矛折為兩斷,一賭氣拔出身後插的氂象骨朵朝定那樹便打。原是煞火,誰知應手而裂,一下打了個粉碎稀糟,碎木紛紛飛,爆散如雨,猛的觸動靈機,丟了手中斷矛,徑用氂象骨朵往草地上打,竟然隨手壓平,不過力量還嫌稍重,將地打了一個凹洞,忙和春桃等五人說了。那個氂頭骨,林璇別時除贈人外,共帶有八根,恰巧來時余獨因前晚氂象骨朵大奏奇功,命六人各帶一根,以備萬一用著它時好取。因芹芹聽說此骨神異,借口代筠玉佩帶,也要了一根插向身後。只雷行捷人過矮小不便攜帶,剩下一根,余獨順手取來,插過身後。筠玉還笑他身上連鏢囊弩袋和兩口寶劍,又加上一根氂象骨朵,也不嫌累贅,誰知此時用上正合適。

春桃等五人跟春燕一學樣,各自放了手中長矛,只用骨朵輕輕朝前打去,不特比前快而省事得多。而且草木性質粗細不同,林、毛、餘三人只願顧快,隨手削去,雖然一律削斷,草木殘根仍然存露地面,高低不等,疏密相間,如在上面與人動手,一樣還得留神受絆,經這七根骨朵一打,竟是手隨心應,要如何便如何,直似青黃相問的一片地氈,腳踏上去又勻又中實,毫無阻滯之弊。芹芹更是心靈,看見空疏之處,又加上一些殘草再打,稍大之樹,招呼眾人合力移開,越發厚薄相均,但平如一,無分軒輕了。雷行捷見沒他的事,一眼望見前面余獨背上插有一根骨朵,連忙飛奔過去索討。

此時天剛正午,林、毛、餘三人已行近洞前不遠,見他忽然跑來,林璇笑罵道:「你這個小猴崽,這般時候還敢跑來,不怕死么?」雷行捷說了前事,請林璇代索那根骨朵一用。林璇試取過骨朵往草莽中打了幾下,果然省事合用,照此打去,直用不著自己使劍削,早知如此,先前就用它好多。忙停了手,命雷行捷速回原地,妖物將出,不可再來犯險,一面將骨朵遞還余獨,親自趕回,向七人手內索過兩根骨朵。因行離洞近,一則有此利器,片刻工夫即可開抵洞前,憑三人之力已足,無須多人;二則恐他們涉險受傷,吩咐只將煙光不到之處一帶的草用骨朵捶平,到了限地,妖物如還未出,可往兩側打去,不得擅自前進。眾人應諾。

雷行捷心猶不甘,再三磨住芹芹,要過骨朵,隨著岑春、雲田、十熊、四兒四個持有骨朵的,往前學樣捶打。有時遇到粗矮的樹,不問削過沒有,高高縱起身來就是一下,打得干斷枝折,木屑紛飛,他卻高興非常,覺著使用這種兵器真箇爽利,比什麼東西都好,越想越愛就越起勁,一路隨眾捶捶打打,哪消頓飯光景,便到了林璇所指的界限。蠻民多蠢,只知惟命是從,四兒最巧,卻又一見雷行捷便不甚喜他,自己急於求功,沒有注意。芹芹和二春因骨朵不在手內,同尋了一株橫倒的斷木坐在上面,各敘以往舊事,並說三位主人如何神奇恩厚,說得高興,也未顧著前面。林、毛、餘三人持了骨朵,又是一往朝前,只林璇取骨迴轉時,在交界處留了一個記號,剩下那一片,原意地方不大,一縱即過,到了洞前如若無事,再回來平不晚。岑春等四人各遵主命,一到限地,便各往寬處平去。

雷行捷見林、毛、餘三人所過之處俱已捶平,只這畝許方圓斷木縱橫,殘草零亂,一心想得主人誇獎,忘了適才叮囑,仍往前捶去。眼看再有數尺地面便可平完,忽聽前面地內泡的一聲,萬縷彩煙和一團半明不暗的光焰,內中雜著大小相同豆一般的星光從地面上升,晃眼便要飛布開來罩臨頭上。雷行捷不過是一個七歲無知山童,哪知此物厲害,反倒覺著奇怪,立定了腳向它呆望。眼看危機一發,那團煙光一到頭上,便要將他捲走,死於非命,屍骨無存。

幸而林、毛、餘三人因已行抵洞前,天又不早,該是妖光出現之時,逐處留神,時刻戒備,一眼瞥見煙光從洞內升起,高出頭上,待要向四外分布開去,知它先分散到力所能及之處,再順地面反卷回來,凡是活的東西,無論人獸蟲鳥,全會被它卷進洞去,無影無蹤,而且只一被它在上空罩住,多麼腿快也決逃走不脫,雖然自信心深,初次見到這等陣仗,又有先入之言,也難免有些心驚。可巧三人都是一般心意,俱不等它飛遠再行卷回,林、毛二人雙雙丟下骨朵,一手握珠一手持劍,和余獨同時向空縱起,舉劍照定煙光之中揮去。

那劍真乃仙家異寶,一遇妖光,光芒竟長達十丈以上,三人又縱得高,一下撩遇正著,青、紅、銀三道劍光似長虹一般閃過,只一上下之間,將妖光揮為兩斷。余獨手無寶珠,卻多了一根骨朵,落下時正值一團斷而未散的煙光星飛下墜,快要落到頭上,一著急,右手仙劍左手骨朵,連揮帶打同時並用,雙雙齊中。那煙光中雜有幾粒帶有豆大微光的黑影,吃劍光一揮,先自散亂,剩有十之一二,吃骨朵打個正著,「波波」兩聲極清脆的巨響過處,立即消滅碎散,墜落地上。起初被三人斬斷的大股煙光,前一半四散飛墜落地消滅,後一半出來極快,回去也極迅速,卻是聚而未散,電射星投,直往洞內收去。三人膽力愈壯,忙追到洞口一看,祭品仍在原處未動,還是活的,洞下面煙光已然斂盡,隱隱聞得洞底深深嘆息之聲凄厲悲酸,甚是難聽,弄破石卵所發出來那股又腥又穢的惡臭之味比前濃有百倍,觸鼻欲嘔。三人只略向洞口下看了一看,便禁受不住,幾乎將適才吃的盛筵當了祭品吐向下面,來個還席,連忙縱開,互商進止。

筠玉首先發話道:「我家大人還要我呢。妖怪不怕,這般奇臭實實難聞,誰要進洞,還不把他熏死才怪!」林旋也覺洞底嘆息之聲,妖物不過驚退,連傷都未必受著,適才是動手得快,沒被它那煙光罩住,才得無事。洞中是妖物的世界,不先打好主意下去,彼暗我明,弄巧嘆息聲就許是它誘敵深入之策,怎又冒昧自取其禍?再者這般奇臭也受不了,好在它當日還要出現,正可在外守候,不弄明白決不妄人。守到夜來出現自不用說,如若就此不出,過了今晚,明早入洞便無妨礙。至多再候上一日,明日正午入洞,將前見產卵石怪用劍斬碎,然後搜查全洞,一起用仙劍給它毀滅,豈不有功無過,決無差池?和毛、餘二人一說,筠玉天真,童心未凈,更想暫時留著妖物,索興看了晚間奇景再除才好,聞言正合心意。余獨也點頭稱善。正要舉步同回,忽聽身後群蠻歡呼聲中,似有芹芹急喊乃侄之聲,回過頭一看,雷行捷已倒卧著,終無動靜,聞洞底仍有嘆息之聲,臭味比前更盛,離洞十丈便難立足,強屏著氣跑向洞口,也只能略望即行,稍久便覺頭昏胸悶,只得退回。蔡氏夫妻帶有大批酒肉菜肴於糧糌粑,就在當地掘了火池,支起火架烤吃。其餘山民也都各自帶有食物,紛紛席地食飲。等到吃完,已是瞑色蒼茫,黃昏日下。

時當中旬,月亮正大半圓,不一會便從遠山遙岑後面升起,清光所及,照得滿山林木清徹如畫,惟獨仙王洞地勢低平,又吃左側高峰陰影擋住,依舊是黑沉沉的。大家談笑方歡,山風吹動之間,似聞余獨身有臭味,雖不濃烈,頗與洞底所發相似。細一查看,竟從身後所插骨朵發出,上面還有臭汁沾染的痕迹,忙命人拿去洗凈。這才想起適才曾用骨朵打碎了兩粒帶有豆大的微光的黑影,當時曾聽破裂之聲。那東西定是妖物所產怪卵無疑,因在日光底下,彩光只一點點,雷行捷曾用手去抓,也是中了此物之毒才行暈倒。一問果然,並說那帶星光的影子是個寶物,大如鵝卵,握在手中軟綿綿的,用力一握便破,旋聞奇臭,便即暈倒,醒來左臂尚自麻木,手上連洗多次仍有餘臭未凈等語。

林、毛、餘三人料知妖光為仙劍斬斷,前半沒有收回,四下散落,投地而沒,許有遺迹存在煙光可及之地。芹芹正過去,剛將他抱起似要跑來,恐煙光再出又有誤傷,忙即高聲喚止,同取了地上骨朵追過去,雷行捷已然面如烏金,又黑又亮,人事不省了。三人吩咐抱向岡上,取了山民所攜水葫蘆,由筠玉取出靈丹與他灌入口內。問起芹芹,才知煙光起時,他人在險中,還是一味呆看,芹芹等在遠處高聲喚他跑回,也不知聽著沒有,或許煙光發現太快,他見主人動手,也想學樣,只見一團斗大煙光朝他頭上飛落。他縱得老高,伸手去抓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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