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卻敵仗神旗 一俠騰身驚醜虜 酬恩開盛宴 千人拍手唱情歌

雙方等了不多一會,忽見一隊山民從來路上越山而來,為首二人,一個正是余獨,另一個也穿著半漢半蠻的裝束,身材比男酋略小,容貌卻與那些鐵洞人相似。後面跟著三四百鐵洞人,個個手持刀矛,腰佩弓箭,舉步如飛,轉瞬到了面前。為首山民手中拿著王三所贈三角小旗,一下山即往男女二酋面前跑去,余獨卻往林、毛二人面前跑來。

三人相見,一間,原來余獨自二人去後,見東方雖有亮光,近處更黑,心甚懸念,不時去往帳外瞭望。丹妹、碧娃更是膽寒,幾次請余獨去將隔帳的春桃、岑春喊來聚在一處,好放心些。余獨憐她二人膽小,只得應允。因為兩帳相隔不過十丈,去時也忘了將帳外防守的春燕喚進帳來保護楊氏父女,偏巧岑春貪睡,又在他帳中睡著。春桃慪他不過,存心想等主人回來降罰,使其挨打,便由他熟睡,也懶得再喊,見余獨來喚,才上前揪著岑春耳朵,一陣亂扯亂喊,將他喚醒。余獨又數說了二人兩句,未免稍微耽延了些個時候。剛要出帳,忽聽碧娃遠遠驚呼了一聲,外面似有多人走動。余獨也是久經大敵,知道有警,悄囑二人準備,匆匆一整兵刃暗器,飛身縱出一看,大地黑沉沉的,除卻四面山石林木的陰影外,並無別的動靜,只是不見春燕在前帳外,還以為是碧娃見帳中無人害怕喚了進去,心終下放,帶了岑春、春桃忙往前帳跑去。方冀無事,誰知走離帳前還有兩三丈路,二眼瞥見側面一排整齊黑影,形如一圈土■(土便),不似先時所有,心剛一動,忽又見黑影中有光影微閃,喊聲「不好」,剛囑岑春二人留神,猛聽一聲暴噪,四外黑影不知多少,全數立起包圍上來。余獨一著急,心裡惦記楊氏父女安危,腳底下一按勁,平空七八丈高下,直往帳門前縱去。剛一落地,從帳內飛也似跑出一個山民,手持一把明亮亮的大刀,剛喝得一聲,便和余獨撞個滿懷。

兩下都是一個急勁,來人雖然勇猛,畢竟余獨武藝得過真傳,長於應變,來人驟出不意,吃余獨右手兵刃朝看來人的刀分心一絞,噹啷一聲,來人虎口先自震開,心剛一驚,早被余獨就勢一個「鷹拿燕雀」,上頭刁著來人的左腕,跟著側身進步,一靠腿,便將來人踢倒,連忙按住,就地下夾背連肩抬將起來。正待扔出,搶進帳去,帳中有火,暗處走向明處,余獨又練就一雙夜眼,看得逼真,一見來人是個半蠻半漢裝束,帳中還聚著二三十個發如亂草的山民,各持刀矛弓箭圍在榻前,楊氏父女已嚇得渾身抖戰。知道擒的定是為首山酋,心中大喜,念頭一轉,頓生巧計,立時住手不扔,一刀背將那山民的刀打落,將手中刀架在他的頸上,正要挾他脫險,忽聽那山民用漢語高叫道:「我們是一家人,有話好說!快些放手,莫要殺我!」一面喝止帳中山民勿動。帳中山民見余獨擒了他們山酋,正待衝殺上前,聽山酋一喊才行止住,余獨仍在不信,喝道:「我同你素不相識,怎說一家!今晚無故兩次侵犯,快命你手下蠻狗退出,將我的人放回,再等我們的人全數回來,好好送我們上路,方能饒你不死!」言還未了,那山酋大叫道:「哪個怕死!這不是你的路旗?」余獨低頭一看,山酋手中拿著一面三角小旗,正是山外王三所贈之物,忙喝問道:「你便是三凶中的蔡野神么?」山酋道:「該打的!那是我的姊丈,會被你捉得到么,快放手啊!」余獨恍然大悟,情知不會有錯,剛把手一松,春燕忽在山民叢里掙跑出來。余獨方要問林、毛等四人下落,那山酋已搶說道:「你們帳外面還有人,既是一家,不要爭殺起來,受了傷對不住三么公。」一句話把余獨提醒,一面招呼楊氏父女不要害怕,正待和山酋出去止斗,忽聽人聲喧嘩,一夥山民有的還帶著傷,已綁了春桃。岑春擁進帳來。那山酋將手中三角小旗一舉,又說了幾句土語,眾山民忙即吶喊一聲,鬆了二人綁索。

余獨惦記筠玉、林璇等四人,忙問山酋,才知那山酋原是鐵洞族之長,姓雷名大鎚,有一姊姊外號金花娘,本領比他高強得多、最受山民愛戴。起初以劫殺漢蠻和野獸生吃為業,自從十年前,金花娘在山中遇見一個生長南疆的漢人名叫蔡野神的,兩下不用人幫,連打了三日三夜,打累了歇,歇完了又打,金花娘還給人家獸肉糌粑,吃飽了再打,終無勝敗。第三晚上,兩人俱起了愛心,釋兵修好,結為夫婦,命全山各寨都推蔡野神為首。自從蔡野神做了土王,才漸漸禁止他們劫殺,生吃人獸,教他們使用刀矛弓箭,打獵種地,訂立規章,賞罰修明。雖然有時仍免不了劫掠商販行客的貨物,卻少傷人,有時高了興,不犯他的禁忌,行時還贈以寨中出產的生銀。自己也一年一次,帶了通漢語的山民,著了漢裝,出山採辦食用之物,有時只和妻子同去。後五年出山,因管閑事,殺了一個有勢力人家的獨子。雖然逃了回來,可是官府知他常時出山,搜拿甚緊。最後一回,夫妻二人又出山去,竟被番子所愚,用酒灌醉綁了起來押送赴縣。路遇王三,因以前夫妻二人在他家借宿,送過他許多銀塊,那押迭的差人恰巧又有兩個仇家在內。起初只想報那贈銀之德,害那有仇差人誤了官事,回縣去挨一頓板子,便悄悄綴了下來。行經一個荒林以內,那伙差人也有十來個,押著這般緊要差事,以為二人用生麻浸水綁起不會出脫,竟在半途把從二人身上奪來的許多銀塊取出,閃過一旁,分起贓來。那水漬生麻又經過藥力泡煮,結實已極,比牛筋差不了多少,犯人被綁,越掙越勒,越勒越痛,任你一等一的好漢也難掙斷。蔡野神夫妻被擒醒來,因為性情急暴,生平沒吃過這等虧,不住亂罵亂迸,受了許多凌辱打罵不說,那些該死的差人因見金花娘美貌,欺她虎落平陽,不時還去親嘴亂摸,有一個不留神又吃金花娘咬了一口好的,於是結仇更深,受苦愈甚。這時正雙雙倒在一株大樹下面拚命掙扎,求死不得之際,萬不料救星天外飛來,吃王三背著眾差人,偷偷蛇行進前,用一把解手小刀將二人綁的麻索割斷。二人俱是天生神力,性如烈火,這一脫了綁,直如龍虎生靈,略微伸了伸綁麻木了的手腳,連王三和他說話都顧不得聽,怪吼一聲,便往眾差人奔去。

王三隻想放了他夫妻逃走,一見去尋眾差人拚命,又不便出聲呼喊追他回來,知道闖了大禍,如被眾差人看破,自己身家性命那還了得!不敢上前,只嚇得拾起刀,繞道樹後,慌不迭地跑了回去,心裡正在悔懼,不知行藏泄露也未。蔡野神夫妻看看雖然勇壯,平時沒見他們和人動過武,此次被捉,兵刃早被差人收去,手無寸鐵。那些差人俱是附近兩縣精通武藝的有名干捕,不說他夫妻二次落網,官府問出自己是放他的人,難以倖免,便是差人打他不過逃了回去,萬一看出破綻,也難免於後患。有心想和妻子說了,連夜逃往他鄉避禍,一則恐本來無事反啟人疑,況又連累親友鄉鄰,問心不過;二則捨不得自己一些家業。方自驚疑,忽然蔡野神夫妻提著一包銀塊,周身血跡,闖門而入。一間,所有差人全被殺死,一個不留,因他是救命恩人,特來道謝,將那包銀塊全給留下,行時又送了這面三角小旗,並在旗上留下一個暗記,回山召集人眾,說夫妻性命全仗王三,無論誰見著此旗,不問是王三本人或是他的親友,不但不許驚動,好好款待,如有需助之處,無不應命,雖死不辭。一等數年,也未見恩人到來,又因兩次闖了大禍,恐再遭暗算,不敢出山探望,常時對眾說起,俱都牢記在心。

近一年來,山中出了妖怪和一個厲害無比的山酋,行旅里足,正劫不著東西。今晚因有兩個山民報信,說仙王洞去了一男二女,後來跟蹤去探看,得知所攜行帳食用之物甚多,前文業已表過。蔡野神便命他內弟雷大鎚帶了三百山民,繞出前面去斷來人歸路,相機打劫。本來早要下手,因在一月以前吃過一個窮道人打扮的劍仙大虧,死傷了好些精幹山民,蔡氏夫妻和雷大鎚等幾個山酋俱幾乎命喪飛劍之下,見來人出入仙王洞如無事人一般,行徑與窮道人相似,本想放過,金花娘動了貪心,執意不肯,才派他出來,準備弄明白了虛實再行下手。後來起了風雲,天陰路黑,大鎚看見兩團亮光,益發加了慎重,只在附近擇地埋伏,未敢冒昧行事。偏巧隨去的山民人有一個甚是機靈,自告奮勇前去探看,仗著路熟,手腳輕巧,一路蛇行,到了岑春等帳前。恰值林。毛二人去後,春桃見岑春貪睡,正在和他拌嘴,被那山民愉聽了去,回去向大鎚一報信,知道這些人並非劍仙,立時膽壯起來,便命這三百山民繞路將兩座帳篷圍住,自己帶人去搶中間那座帳篷,餘人也跟著動手。到時余獨正往春桃帳內,大鎚等一進去,楊氏父女兒曾見過這等兇惡陣仗,碧娃驚呼了一聲便即嚇倒,帳外巡守的春燕寡不敵眾,早吃眾山民擒住擁進帳來。大鎚見四人除春燕會武外俱是無用,以為別帳之人都也如此,無須接應。正在搜尋金花娘心愛財物,忽然在余獨所披的一件外氅中翻出那面三角小旗,不禁驚喜交集,一問春燕,旗的主人現在別帳,甚是英雄,誠恐手下山民無知,加以傷害,忙命眾山民只看住四人,不許侵害,自己好心趕出來阻止。不想一出門便被余獨趕來擒住,等到春燕、岑春被釋,才得變敵為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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