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連環詭計 第七章 重翻梁舉的死亡事件

「留下吧,朋友——」我不想錯失良機,雙手齊飛,兩柄小刀破空而出。

「叮叮」兩聲,一環銀色的刀光從他懷裡蕩漾出來,打落了飛刀。我從半空撲下,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單手捏住了對方的刀身,立刻感到一股陰冷的寒氣傳到了自己的指尖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機。

兩個人僅隔一尺距離,但他臉上戴著一張薄薄的面具,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面目。他的身材瘦削而矯健,如同一張繃緊了的硬弓。剛剛這次交手,我們雙方都沒有傾盡全力,只是試探性的進攻。

在老杜的地盤上來往的,都是黑道上大有來頭的人物,極少有無名之輩。

「請問閣下是來看老杜的嗎?很可惜,他已經搬家了。」我希望能誘他出聲,然後從聲線里辨別對方身份。

「別逼我殺你。」他從喉嚨里擠出五個字,隱隱地伴隨著一聲嘶啞的冷笑。

三束瞄準器上的紅光也適時地穿透了濃重的夜色,穩穩地落在我的胸膛上。我來得太急,竟然忽略了對方會有其他幫手照應。牆外長巷的盡頭,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除了牆角下暗伏的三名殺手外,車頂上還架著一支長槍,夜視瞄具上的暗紅色反光陰森森地閃動著。

「有話好好說,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算什麼事?」我緩步後退,示意自己已經明白眼前的形勢,不會硬來。

他抽回了自己的短刀,冷笑著轉身,大踏步地走向那輛車子。

我胸膛上的紅光也一起消失了,可見槍手們根本無意殺人,只是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偷窺。老杜是黑道上頗有名氣的人物,一朝搬家,難免會引起左近英雄人物的輕微騷動,這大概也是偷窺者最大的行動目的。

「這人是誰?」我百思不解,不免一陣鬱悶。

黑道上的每一位前輩都說過,港島江湖的水很深,不時時刻刻當心的話,難免會溺水而亡。據我所知,全球華裔中的江湖高手,都喜歡在港島落腳,充分享受「東方之珠」的美景。剛剛這人武功一流,比起何東雷等人來毫不遜色,可惜我最終未能留住他。

那輛車子引擎轟鳴著消失在夜色里,帶走了這一隊神秘出現的殺手。

回到陷阱旁邊後,我把腰帶跟電線系起來,先吊上了年輕人大雷,然後才把方星拉上來。

「你該認識他吧?老龍麾下的親信,小白。」方星的頭髮已經亂了,不過仍在強裝笑臉,但我一眼便看出來那年輕人的傷勢非常嚴重。他的前胸釘著至少十一支狼牙短箭,半數以上透後背而出,所有的傷口都在緩慢地向外滲出烏黑的血沫。

最嚴重的傷口卻是在他的左額上,一支湖藍色的袖箭斜貫進去,只有半寸長的藍羽留在外面。粗略估計,箭鏃已經深及腦骨。

他的確是跟我見過一面的小白,只不過目前滿臉都是黑色的血跡,原先的英俊洒脫一點都不見了。

「帶他回小樓去,可以嗎?」方星試探著問我。

我再度檢查他的傷勢,果斷地搖頭:「就近找一家診所,先把毒箭鉗出來再說吧。我懷疑,箭頭上的毒液已經溶入了他的血脈里,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了。」

老杜是個酷愛治療疑難雜症的醫生,他的個人藏品里有一本據說是來自蜀中唐門的制毒冊子,曾經拿給我翻閱過。那時,我就記住了這種來自於唐詩名句里的劇毒「綠如藍」。顧名思義,毒箭原先的顏色是暗綠色的,一旦射中目標,吸收了人體內的精血後,才會逐漸轉藍。被殺者的武功越高,這種藍色就會表現得越絢爛亮麗,但事情到了最後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中毒者必死」。

「把這種歹毒暗器架設在陷阱里,這是老杜、何東雷替我和方星準備的『最後晚餐』嗎?」一想到這裡,我的後背上立刻透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方星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翠綠色的玉瓶,拔去塞子,湊近大雷的嘴邊。那時候,大雷的嘴唇早就變成了焦黑色,一層層地乾裂起皮。瓶子里滴出的綠色液體帶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夜色里無聲地彌散著。

我打了個電話,聯繫到六條街外的一家私人診所,讓他們派輛車子來。一切行動還得避開警方的眼線,此時我並不想再跟何東雷打交道,大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方星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大雷臉上。

他當然還活著,只是毒箭拔掉後還能不能硬撐下去,就要看他的個人造化了。老杜說過,只要有零點一毫升的綠如藍,便能毒殺一百隻最彪悍的藏獒,製造這種東西的原料來自於藏蜘蛛、非洲紅色天牛兩種超級毒蟲,至今沒有合適的解藥祛毒。

「他潛入老龍的別墅超過四十八小時,一定能給咱們一些啟發。沈南,希望你能救活他,否則——霹靂堂的人馬一定會找咱們麻煩的,特別是在小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再損失了大雷,這事就永遠都說不清楚了。」那隻玉瓶空了,方星憂心忡忡地長嘆,取出一塊手帕,仔細擦拭著大雷唇邊滲出來的烏黑血絲。

霹靂堂不好惹,這支勢力久居四川,跟蜀中唐門是世世代代的死對頭,最擅長的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亡命遊戲。大雷、小雷來自霹靂堂,正好也就解釋了老龍別墅發生的爆炸會那麼猛烈,完全超越了普通炸藥的摧毀極限。霹靂堂世代以製造火藥炸彈出名,論及這門學問,古今中外再沒有哪一家能跟雷家相比了。

「我會儘力,但你也看得出,這些毒箭隨時能夠拿走他的生命。等一會兒,我會令診所的醫師給他打大劑量的強心針,你最好先挑幾個重要問題準備問他,免得把所有的秘密都爛在肚子里。」我是醫生,不能不告訴方星實情。

方星沉鬱地笑了:「秘密不重要,我只希望他活著。其實,我與居爺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能調遣這支人馬,一大半功勞在於大雷。我欠他那麼大的情,總希望在他生前做點事回報他,不想把這些歉疚帶到九泉之下去。」

她在大雷下巴上摸索了幾秒鐘,慢慢抬手撕扯,便有一張精緻的肉色面具出現在她指尖上,我記憶中的小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鼻樑上橫著三條刀疤的臉。這張臉,曾出現在二零零七年俄羅斯政府簽發的紅色通緝令上,他真正的名字叫做雷火,一個發起火來連天王老子都敢硬撞的年輕人。

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若死了,霹靂堂上一代那些老傢伙們非得群情暴怒不可——」

每一個江湖門派都有自己內定的年青一代接班人,雷火是最受霹靂堂上下老少擁戴的,被譽為「不死雷神」。老杜用陷阱害死他,自己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救護車到達時,方星親自抱著雷火鑽進車廂里,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動了他的傷口。

我沒有上車,對司機和跟來的兩名護士交代了幾句,然後從車窗里向方星揮揮手,目送她和車子遠去。在外科手術進行的時候,別人幫不上忙,雷火的命一大半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我希望他能挺過這一次,免得方星畢生負疚難過。

時間過得很快,一番忙碌過後,腕錶已經指向晚上九點。我步行穿過幾條小街,確信背後無人跟蹤,才匆匆搭上一輛計程車,在市中心七拐八拐,停在一家不引人注目的小酒店門口。經過了那麼多事,我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休養一晚,清理思路,恢複體力,然後重新投入戰鬥。

我叫了晚餐送進房間里,心平氣和地邊進餐邊看電視,又一次看到了老龍別墅的爆炸現場。警方新聞發言人的語氣非常謹慎,只說這是一次意外事件,一切都在調查取證期間,待有了正式結果會向媒體袒露一切。

爆炸毀滅了一切線索,也掩蓋了所有事實,所以媒體和民眾是永遠看不到真相的,只能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新聞,看了就忘,明天起來,還要胼手砥足地工作生活。

酒店的床又大又軟,但我絲毫沒有睡意,只是強迫自己閉目養神,一直躺到凌晨一點鐘,然後穿衣出門,奔向何東雷的寓所。他是國際刑警組織派駐港島的大人物,寓所也特別安排在和平大道盡頭的明珠大廈,環境十分幽雅。

「只需盯緊何東雷,把他查詢到的資料完全拷貝下來,對事情的大致走向就會一清二楚了。」我身邊沒有人手可以調動,只能採取這種最取巧的辦法。

計程車剛剛駛近明珠大廈,一輛白色的豐田轎車從大廈的停車場里直駛出來,拐向和平大道,駕駛座上坐著的正是一身黑色西裝的何東雷。他的鼻樑上架著一付雷朋牌子的寬大墨鏡,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大半邊臉,但我還是從他緊抿的嘴、緊皺的眉心上準確地辨認出來。

「跟上那白色車子。」我吩咐計程車司機,同時伏低身子,隱藏在司機座位後面。

何東雷的車子速度很快,過了幾個路口後停在一家燈光昏暗的情人咖啡館門口。服務生殷勤地替他泊車,他則警覺地左右掃了幾眼,然後推門進去。

我也下了車,輕車熟路地穿過咖啡館的後門進入操作間,透過玻璃窗,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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