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連環詭計 第一章 附體

與任我笑交往的過程中,他一直都是說英語或者國語,從沒露出過任何阿拉伯地區的口音,但現在他的聲音已經變了,嘶啞而低沉,彷彿一頭被長期禁錮的野獸。

「查資料,看是什麼意思?」居爺的聲音已經變了。

電腦鍵盤被急速敲打的動靜噼里啪啦地響起來,但接下來的幾分鐘里,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大家被任我笑的突變弄得措手不及,完全陷入了毫無準備的變數之中。

「居爺,查到任我笑的資料,可是……可是沒有什麼有價值線索……」一個年輕人緊張地跳起來,指著面前的電腦屏幕。

「念。」居爺只答了一個字,眼睛已經無法離開大屏幕。

毫無疑問,老龍死了,就死在以為固若金湯的私家別墅里。

他囚禁了任我笑,想當然地認為已經把潛藏最深的隱患消除,並且準備好好地享受屠殺的樂趣。作為他那樣的大人物來說,極少遇到膽敢挑戰自己權威的對手,一旦遇到,便如同靈貓遇到了好鬥的老鼠,不肯輕易獵殺,要把這場好玩的遊戲盡量地繼續下去。

現在,獵手死了,獵物卻控制了局面。

我盯著畫面上的任我笑,腦海里浮現出的卻是鬼墓下面藏寶庫里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當時,黎文政也曾做好了伏擊殺人獸的所有準備,結局呢?用「不堪一擊」四個字便能夠完全概括了。

「一個光明的世界,我看到了一個……光明的世界……」任我笑搖搖晃晃地向前走。

砰的一聲,有人開槍,但手槍子彈穿透他的身體後,絲毫沒有殺傷力,只不過在他胸口上多添了一個窟窿而已。

「真是太奇怪了,他給什麼妖怪附體了嗎?」居爺喃喃自語,忽然大喝,「要你念,怎麼還不開始?」

那年輕人囁嚅著:「任我笑,男,祖籍浙江杭州,在英國長大,精通四國語言,對亞洲、歐洲、非洲的黑道狀況非常了解,曾經參與過剿滅義大利紅色旅的絕密行動……」

他估計的沒錯,這些資料只是檔案袋裡的無用文字,對解釋當前的詭異狀況並無幫助,看與不看無關緊要。

居爺揮手:「不要念了,把其它監控鏡頭的畫面切換過來,看別墅里的大環境有沒有變化。」他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我們必須知道任我笑個人發生異變時,別墅里是不是還會發生其它事,免得顧此失彼。

做大事,必須得有大局觀。居爺能成為這群人的領袖,正是因為他能在關鍵時刻高瞻遠矚,掌控一切。

大屏幕上的畫面連續切換著,我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細節,主樓後的平房門此刻四敞大開,門口空無一人。這一點是完全不正常的,因為之前每次到那個地方去,主樓頂上的槍手都會如臨大敵,把出入此地的每一個人都精確地置於自己的狙擊槍瞄具十字絲下。

「沈先生,你是港島最著名的醫生,明不明白任我笑怎麼會突然發瘋?」居爺的態度溫和了許多,微笑著向我請教。

「多謝謬讚,但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名婦產科醫生,而此時發瘋的卻是一位男士。」我不動聲色地回絕了他。

居爺一愕,隨即哈哈一笑:「沈先生,我們此刻可是在一條船上啊?如果不能同舟共濟,船沉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我緩緩地伸出右掌,遞到他面前,只是冷笑,並不開口。

「什麼?」他的臉上充滿了疑惑,但我寧願相信那是裝出來的。

「靈環。」我只吐出兩個字。

方星費盡心力組織了這次行動,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取得靈環。無論居爺要耍什麼花樣,我都要看到靈環後再進行下一步動作。

居爺翻翻眼睛,滑稽地聳了聳肩膀:「沈先生,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但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不相信你也能跟任我笑一樣不懼槍彈。」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當居爺在利害關係面前選擇翻臉無情這條路時,我並沒有責怪他,因為我也身在江湖,「利字當頭、無義無情」正是現在這種狀況的真實寫照。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幼稚,不過靈環是你先答應方星的,難道連這一點都忘了——」

他仰面冷笑,然後倏的揮手,截斷我的話:「沈先生,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只有一條,你知道是什麼嗎?」不等我回答,他已經傲然接續下去,「永遠都不要相信別人,不相信兄弟朋友,不相信屬下和女人,不相信對你好的或者對你不好的。總之,只要面對的是一個人,就永遠不能放鬆警惕,除非對方已經是一個死人。小兄弟,看在我們一起演練的這場戲即將謝幕的份上,我很想好心一點奉勸你,這一人生信條對任何事情、任何地點、任何對手都適用。不過,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這場好戲之中,他是唯一的贏家,所以很有理由得意。

「殺人滅口,越貨消失?」我能一直看透他心裡的如意算盤。

港島是全球有名的國際中轉城市,他只要從此地消失,隨便去哪個洲的小國家、小城市裡隱居起來,相信一輩子都沒人能找得到。

「對,二十四小時內,我們這群人就會來個『人間蒸發』,不給港島警方留一點追查線索。方老太太、老龍還有港島各大社團的大佬、大姐們都是一言九鼎、一呼萬應的大人物,我惹不起,但卻能躲得起。只要給我二十四小時,一切就如同向維多利亞灣里投進一塊小石子一樣,馬上就『春夢了無痕』了——調動所有的監控鏡頭,好像不太對勁?」他陡然吼叫起來,向大屏幕靠近兩步,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一隻被激怒了的大猩猩。

畫面上,別墅里的燈光瞬間全部熄滅,應該是電力供應的總開關被切斷了。

操控電腦的年輕人已經慌了,因為無論他怎樣滑動滑鼠,大屏幕上始終是一片灰濛濛的,看不到一點燈光。當畫面切換到別墅大門口的崗樓時,能夠看到保鏢們偷偷吸煙發出的點點火光,但卻沒有人不安地大聲喧嘩。

「電力總開關在主樓一層右翼的第三個房間里,鑰匙由專人保管,二十四小時不會空崗。按照慣例,六分鐘內電力就會恢複。」年輕人扭身看著大屏幕,畫面右上角的計時器顯示已經過了四分半鐘。

「那只是慣例。」我不得不提醒他。

其實像他這種年輕人只能作為別人的爪牙存在,因為他自身根本沒有思考能力,遇到任何事都僅僅是從表象上來考慮,不肯進一步去深度思考。

任我笑異變、老龍被殺之後,相信那些闖入的槍手也不會倖免。接下來遭殃的,將是待在主樓里的所有人,無論男女、無論丑俊,都將在任我笑爪下做鬼。切斷電力,只是他展開外圍狙殺的第一步,相信那些破壞站崗規定的槍手們也不過是平庸之輩,與眼前這年輕人相差無幾。

「是是,我說的就是別墅里應付突發事件的慣例,沈先生有什麼高見?」年輕人尷尬地面對我和居爺,無可奈何地攤開了雙掌。

「那只是殺戮的序幕——把埋在別墅里的炸彈分布圖給我看看,快點!」現在已經顧不上靈環,最重要的已經變成阻止任我笑的行動。當然,此刻他不是眾人眼裡的國際警察卧底,而是一個被怪物攫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不行,這是我們的秘密。」年輕人挺起胸膛,一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樣子。

居爺冷哼了一聲,一掌摑在他臉上:「拿來給沈先生,混蛋。」

我說過,這年輕人的思維模式一團糟糕,腦袋裡彷彿塞滿了糨糊一般,打都打不醒。

「我需要打個電話,可以嗎?」能夠跟我進行深度溝通的只有方星,我必須把別墅里的情況告訴她。這樣對居爺說話不過是給他個面子罷了,不必他點頭,我早就拿出電話撥了方星的號碼。

年輕人在鍵盤上敲了三下,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張老龍別墅的立體構架圖。除了別墅圍牆內的所有建築外,地下部分和牆外五百米範圍都被清楚地勾勒出來,代表定時炸彈的紅色叉號竟然有六十處之多。

「這一次,你真的是下足本錢了,最好先祈禱自己別賠本才好。港島黑道的水有多深,相信你早就有所體會,對吧?」我對居爺這種老謀深算之輩沒什麼好感,但現在我和方星已經入局,只有冷靜下來,把損失降到最低,才是上策。

方星有些沮喪的聲音傳過來:「沈先生,你沒事吧?」

一個好好的偷盜靈環的計畫演化到如此地步,換了任何人都會大有挫敗感。

我微笑著回應她:「還好,居爺對我一直很客氣,只是目前來看,他的計畫里也出了紕漏,弄得難以收場了。」

居爺的涵養功夫不錯,聽到我的話,只是一聲苦笑,毫不分辯。

「我正在趕過來——」方星的聲音里滿含歉意。

我皺了皺眉:「方小姐,你暫停一下,我有話要說。」

聽筒里傳來緊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刺耳之極。緊接著,方星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你有新想法?」

我在決定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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