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老龍之死 第五章 兩億美金的收買契約

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聳人聽聞,我又問了一遍,他竟然不屑地回答:「好了,你儘管殺我,反正大家最終都要在天堂里取齊,動手吧。」麥義領導的「保龍計畫」是在小樓里夭折的,嚴絲離去後,我以為那件事就算結束了,誰知道會被人接二連三地提起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打昏了這男人,隨即下車,閃到街道對面,從兩座商業樓的後面折轉,沿防火梯上了住所對面的那座大樓。

大樓頂上縱橫交錯著各種管道、線纜,兩個槍手正靜靜地伏在女牆邊,居高臨下瞄向小樓的書房。

毫無疑問,我跟「保龍計畫」是毫無關係的,只是以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自己治病救人的職責。麥義說過,找上我算我倒霉,他們只不過是在港島做一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好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現在,我還能好好地活在港島,是因為自己的武功和智慧,而不是因為紅龍麾下人馬的關照。否則,早在麥義槍下做鬼了。

我悄悄潛近槍手,用兩柄飛刀抵在兩人的喉嚨上,逼他們放棄了長槍,緩緩地後退到樓頂中心。

「我就是沈南,你們看過我的照片對不對?但我必須重申,我跟紅龍的『保龍計畫』絲毫無關。你們回去,告訴薩坎納教裡面有頭腦的管事人,我沈南是個普通醫生,與政治和戰爭無關,以後也永遠不會發生任何聯繫,聽清了嗎?」我忍了很久,才剋制著自己不要憤怒地大聲咆哮起來,只是冷峻地一字一句地對他們說明事實。

槍手面面相覷,然後雙雙盯著我的臉:「你的意思是,放我們走?」

我手指輕彈,收起飛刀,然後指向防火梯:「走吧走吧,記住我的話。」

這種莫名其妙的江湖仇殺最令人頭痛,畢竟自己絕非「親紅龍派」,與那個戰爭狂人毫無關係。薩坎納教這群笨蛋,真要找事的話,也該找唐槍那種人,而絕不是我。

兩名槍手將信將疑地後退,驚懼地盯著我,直到相信我沒有殺機時,才轉身飛奔,沿防火梯撤退,顧不得現場的長槍。

從這個位置,恰好俯瞰小樓,能夠監視樓里的一舉一動,記得當初無情也利用過這一點。

「看起來,你該換到高層公寓里去住才對。否則,每次有仇家上門,都會選擇在這裡布置狙擊手。沈南,你不可能次次都有運氣逃過遠程狙殺的,對吧?」

方星從另一側翻身上來,對我放走槍手的事大搖其頭。

「心底無私,天地一寬。」我淡淡地回應,提著長槍,準備下樓。

這些事,最好由警方代為處理,否則黑道上的恩恩怨怨糾纏起來,永無盡頭。當然,港島警方的能力也不敢讓人恭維,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社團械鬥之類的小事,無暇也無膽招惹大事。

「放走他們,薩坎納教就會住手?我看未必。」方星跟在後面,並未放棄說教。

我們慢慢下樓,再次巡視住所外的街道後,一起返回樓內。電視機被毀,唐槍的遺書自然看不成了,我只能合上電閘,先把放像機里的錄影帶取出來再說。

「喂,難道你家裡就一台電視機?」方星去廚房找出笤帚和簸箕,準備清掃。

小樓里的情況她一清二楚,這純粹是明知故問,但我並不想揭穿她,轉身進了書房。很奇怪,放像機里沒有錄影帶,播放艙里竟然是空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難道有人趁亂拿走了那錄影帶?書桌前的那些寶貝一件不少,怎麼會有人單單對錄影帶感興趣呢?」

方星忍不住發火:「我早說過,薩坎納教沒有一個好人,他們以狙殺為掩護,真實目的就是為了那捲錄影帶。你放走他們,他們是不會感恩圖報,把東西給你送回來的。婦人之仁、婦人之仁……」

她丟下笤帚,轉身便向外走,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追出去,在小院門口攔住她,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南,我很欣賞你的俠骨和仁心,可惜,關伯他們那種老一代江湖人秉持的美德,已經成了二十一世紀最令人詬病的東西。你跟關伯在一起太久了,道德觀念早就過時,根本就跟不上形勢。也許,鬼墓一行帶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多,請好好思考、好自為之吧。」

她決然地推開我的手,開門出去,攔了一輛計程車,頭也不回地離去。

其實,她這樣發火完全沒有道理,唐槍的遺書是給我看的,跟她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就算錄影帶不見了,該著急上火的是我,而不是她。

我一個人踱回房間里,悒鬱地盯著放像機,忽然心頭一亮:「我躍出書房後,第一時間切斷了總電源,要想把錄影帶拿走,必須要接通電源,而且是方星不在場的時候。如果是薩坎納教的人下手,直接搬走放像機就好了,根本不必有那麼多啰嗦。但是,現在失蹤的僅僅是錄影帶,也就是說,在電閘關閉前,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瞬間取走了錄影帶。這個人,只能是方星,再沒有第二個懷疑對象。」

從我出門到控制住槍手,前後歷時不到十分鐘。那段時間裡,足夠方星藏好錄影帶,再爬到對面樓頂了。

「她在隱瞞什麼呢?」我忍不住重重地一聲長嘆,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們共同經歷過生死絕境,又在巴格達北部的那個農場一起目睹了戈蘭斯基的詭異行徑,然後同機飛回港島。儘管如此,她仍然要騙我、瞞我,把一切秘密攫走。想想唐槍和無情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我真的開始懷疑自己的「婦人之仁」了。

關伯一直沒有回來,我清理完書房裡的滿地狼藉後,去廚房取了一罐啤酒,默默地坐在客廳里。

「江湖本是污泥地」——記得客廳正面的牆上,曾掛著港島那位著名的書法家、作家的親筆題贈條幅。他用自己的一支筆寫盡江湖故事、武俠兒女、刀光劍影、長恨短愁,最終幡然領悟,寫下了這樣飽含辛酸苦悶的句子。

「也許,沒有人能出污泥而不染,真正經歷過江湖的,都變得徹底沉潛,心灰意冷,不再熱衷於談及江湖上林林總總的恩怨故事。唯有如此,才算是擁有了大智慧、大境界。」這一段,是他對那句子的解釋。他的一生,也曾多姿多彩過,但現在卻隱居鬧市,只談風月、談文字、談聲色犬馬的消遣,絕不重提舊時舊事。

「方星呢?她在江湖,她能做到『不染污泥』嗎?」今晚的啤酒有些苦澀,像我此刻的心情。

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我驟然吃了一驚,啤酒罐幾乎脫手。作為一個飛刀行家、醫術高手,失去定力到這種程度,簡直是不可饒恕的。雖然沒有人在場,但我的臉仍舊開始發燙,慚愧得連連搖頭。

「沈南?」電話那端的聲音如同質地優良的銅鐘,中氣十足。

「是我,你是龍先生?」我又小小地吃了一驚,因為沒料到老龍會直接打電話給我。像他那樣的大人物極少親自撥打電話,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是假手任一師代為聯絡的。

「對,是我,你可以像所有朋友一樣,直呼我為『老龍』就好。」他朗聲笑著,話筒里傳來幾個嗲聲嗲氣的女孩子肆意撒嬌的聲音。

我收斂心神,謙遜地回應:「那怎麼敢?龍先生是江湖前輩,沈南不敢放肆。」

他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我特意點明「江湖前輩」四個字,只談江湖,不講政治,相信他一定能聽明白。

「小沈,我單獨打電話給你,只是有一筆交易要談。現在方便不方便出門,我派車子去接你?」他大度地忽視了我話里的多重意思,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我立刻苦笑著婉拒:「實在抱歉,我今天剛剛從巴格達飛回來,身心俱疲,無法從命。」

這是實情,到現在為止,我還滿腦子唐槍、冷七、戈蘭斯基、鬼墓之類的,心情一直都平靜不下來。而且,剛剛到家,便遭遇了錄影帶失竊、薩坎納教刺殺的連環怪事,怎麼還會有心情跟老龍談交易?

「哦?」他有些意外,沉吟了一會兒,才帶著商量的口吻問,「那麼,明早七點,我的車子準時來接你,怎麼樣?放心,交易的內容與上次一師跟你談的差不多,只要你保證嬰兒順利誕生,酬勞再漲一些,兩億美金夠不夠?還有,我在港島環維多利亞海灣地區共有七所公寓,事成之後,全部送給你,包括裡面住著的美女,呵呵呵呵……」

這個數字反而讓我變得冷靜了許多,每次接觸到具體的金錢數字,我的談話興趣會驟降五成以上。因為我知道,對方肯付出的報酬越多,證明完成那任務的困難會越大。兩億美金,可以做很多事,買很多人的命,甚至是發動一場小國間的戰爭,無論如何,單單是照顧一個孕婦、接生一個嬰兒絕對用不了這麼多。

我苦笑了一聲:「好的,明天再談,不過兩億美金我是不敢接受的,請收回成命。」

港島的特級婦科醫生超過數千人,經驗比我豐富的比比皆是,老龍真的沒必要如此遷就我。以他的名氣,一個電話打過去,很多人會排著隊等候效命。假如那女人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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