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五重鬼樓 第七章 密室里的世界

一陣殺氣突地席捲而來,那個赤裸著上身,披肩散發的大漢飛煙一般出現,雙手斜舉大刀,泰山壓頂般砍下來。我的飛刀隨意念激飛,一閃身,刀尖已經穿入了對方的喉嚨里。

「雖然是非常犀利的刀法,卻只能夠對付普通人,你想不想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絕頂之刀?」那女人起身,裊裊婷婷地走過來,從木立的大漢喉間拔出飛刀。

「想。」我看著她的背影,聯想到的是早已經失去音訊的父親和母親。

這麼多年,關伯與我相依為命,我逐漸學會了堅強,把關於他們的記憶塵封起來,但那僅僅是塵封,而不是永遠的遺忘。只要有個合適的機會,那些記憶會自動浮上來。

「絕頂刀客真正的致命之處,是用你的全部身心發出飛刀,而不是僅憑一雙手或是兩隻胳膊。試想一下,在白駒過隙般的一瞬間,你的刀能留住什麼?想想看,答案是——『時間』。用你的刀留住時間,才是最偉大的刀客。簡單說,當飛刀離開你的指尖時,必須賦予它超越光速的力量,唯有如此,對方的一切躲閃趨避都會變得無足輕重。」

她凝視著刀鋒,側耳諦聽,唇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來了。」

剎那間,大漢踉蹌後退,四面的座位後頭,倏地衝出一大群黑貓,三三兩兩地奔走跳躍著,眼睛裡閃爍著詭異的碧光。

「時間,記住,用刀鋒超越時間——」她低沉地叫了一聲,右手一甩,飛刀破空激射,一連貫穿了三隻黑貓的脖子,把它們緊緊地釘在一張石凳靠背上。

「看清了嗎?」她充滿憐惜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黑貓的身法非常靈活,最擅長在空中扭腰轉體,改變自己的滑翔軌跡,射中一隻已經是難能可貴,她竟然一刀便射穿了三隻。

古代的大劍客喜歡說「手中有劍、心中無劍」,同樣的道理也可以放在飛刀上,甚至世間任何一種武器上。

「跟我走吧,外面的風沙停了。」她揚起下巴微微一笑,讓我如沐春風一般。

我們出了這斗獸場,重新站在風景如畫的大沙漠里。大漠的脾性反覆無常,剛剛還是沙塵滿天飛的壞天氣,轉眼間又變成了風平沙靜,藍天朗日。右側近處,有一座古怪的尖塔直刺天空,在日光照射下,渾身發出燦燦的金色光芒。

起初,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在伊拉克沙漠,才沒有及時認清那尖塔,因為它的形狀太像埃及的國寶級建築金字塔了。仔細辨認之後,那果真是一座金字塔,並且是吉薩高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法老胡夫金字塔。

「奇怪嗎?不奇怪,我們是在埃及沙漠里。歲月之河,馬上會把『五重鬼樓』帶走,送到它該去的地方。而你、活佛、雪山聖女,都會各司其職,踏上扭轉乾坤的未知命運,我們還會再見,那時候,我希望你已經找到聖女,集合眾人的力量,剿滅妖怪,讓所羅門王的光輝照徹大地。」

她看穿了我心裡在想什麼,用一種包容一切的母性口吻溫和地敘述著這一切。

「用心去經營,你就能解決最困難的一切,因為你與生俱來便擁有掌控世界的力量!」女人從脖子上摘下一枚五彩斑斕的水晶鑰匙,輕輕地放在我掌心裡,「帶上它,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找你,並且解開所有的未知之謎。」

這不是我想藉助方星的「天眼通」所看到的,而那猙獰大漢也沒有給我造成任何的危害。

「我的父母在哪裡?那些繪著各種各樣圖畫的黑色石頭代表的又是什麼意思?我們該從哪裡離開?」我記得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終於大聲問出來。

「那些,只是歷史長河裡的一點點迴旋浪花罷了,一點都不重要。記住,人類歷史的苦難遠比個人的苦難深重,每一個被寄希望於拯救世界的英雄,都該犧牲小我,保存大我。唯有做到心底無私,才能激發內心深處的大智慧來。記住,找到聖女,創造出你們的下一代,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生生不息的大戰,千萬別心存僥倖,意圖一戰成功——」

我倏的醒了過來,驚覺方星的臉緊緊地貼過來,鼻尖幾乎抵在我的鼻尖上。

「醒了?」她略帶尷尬地笑了笑。

幻覺中的一切煙消雲散,但某些情節還是牢牢地刻畫在我記憶里。

「我看到,是川流不息的大洪水,把『五重鬼樓』帶到了這裡,而它之前遠在胡夫金字塔下。它鎮壓著封印妖魔鬼怪的銅瓶,而金字塔又壓在它上面,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穩定結構的話,妖怪永遠都逃不出來,但是隨著大洪水的滔滔沖刷,鬼樓的一切附屬物都被洗滌殆盡,而隨著鬼樓一起漂來的封印銅瓶又發生了意外——」

我又聽到了殺人獸的怪叫聲,再次打斷了方星的敘述,並且有越來越迫近的態勢。

「現在,銅瓶就在那扇門後面,我不知道紅龍是怎麼介入到這件事里來的,但這扇門的購買者屬於紅龍麾下的一家秘密武器公司,一定就是在紅龍的授意下,把門安在這裡。沈先生,我們的確需要打開那扇門,不為唐槍,只為我們的將來。」方星的眉深皺著,對我的沉默又一次失去了耐性。

方星的「天心通」只施展了一半,其實我很希望再多聽一會兒那女人的教誨,就像小時候總希望母親停下來把我攬在懷裡說話、背詩、講故事一樣。她身上具備的光輝母性,正是我自小就缺失並渴求的。

「沈先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方星焦灼地低聲叫我。

瀑布之上,鬼影憧憧,殺人獸正在逡巡接近。

我轉身走向大廳里的暗洞,方星大步跟過來,一路追問:「沈先生,你已經有了打開那扇門的辦法,對不對?」

簡單來說,「都市保護神」的開啟原理是這樣的,一百四十四個光源點發射出波長不一的可見光,可以同時被匹配的光動能鑰匙接收到。然後,鑰匙這一方會以相同波長和強度反饋回光源點。當這個發射與反饋的過程高度統一時,門禁系統會得出一個「動作同步」的結論,下一步就會自動開啟大門。

當唐槍把這種門的資料寄給我時,我已經設想到一種投機取巧的開門方式,便是以一百四十四柄飛刀同時射向光源點,用刀尖把光線反射回去,代替光動能鑰匙。這種方法理論上可行,但要求飛刀的所有落點準確無誤,不得有稍許偏差。

我們回到那個方形大廳,唐槍端坐在門前,正在垂著頭冥思苦想。以他的智慧,一小時解不開的難題,一輩子也解不開,那已經是他思想的極限所在,再怎麼長考都是無用的。

無情靠在石龕下面,滿臉疲態盡露,嘴唇上已經起滿了灰白的水泡。

「我一直在勸他,但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聽,一定要在這裡長坐下去。沈先生,我感覺唐槍要走火入魔了,請你……勸勸……他……」她虛弱地乾咳起來,嘴角立刻滲出了鮮紅的血絲。

她的手裡捧著一隻水袋,但塞子連動都沒動過。

方星動容:「無情小姐,你該喝點水才是,嚴重缺水的話,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

同為女孩子,她應該更能體會到無情的良苦用心,唐槍不喝水、不吃飯、不離開,無情也會這麼做,用糟蹋自己的身體來逼迫唐槍起身。

我走到唐槍面前,他的臉色更加憔悴,眼窩深陷,眼珠乾澀疲倦得連轉動一下都很艱難了。

「沈南,你走吧。」他只說了幾個字,乾裂的嘴唇上同時迸開了幾條小口子,血珠四起。

「我來開門,你和無情退後,好不好?」我溫和地微笑著,借勢攙住他的右臂,要把他拉起來。

「你答應了?」他的眼底深處漸漸有了光彩。

我向方星打了個招呼,她接替了我的工作,一手攙著唐槍,一手拉起無情,慢慢地退向甬道。

「用心去想,刀隨心動。」我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描摹著那個絕美女人的笑容。

方星說過,她就在裡面,就在那扇門的後頭,也即是說,只要我一舉成功,就能開門見到她。所以,這一次,我的飛刀寄託了太多人的夢想,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當心情平靜如深潭死水之時,很多兒時的記憶悄然浮上來。父親在月下樓頭練刀,射擊暗影里點燃的香火頭;父親在凄風苦雨中練刀,射擊檐前跌落的水珠;父親在荷葉田田的湖上舟中練刀,射擊晚風中搖曳的令箭荷花……

我是他的兒子,理應繼承他和母親的一切優點,再把這些父母生命中的精髓灌輸到自己的武功之中。

「手中有刀,心中無刀;手中無刀,心中有刀——」我輕輕鬆鬆地旋身,刀已經在指尖,不僅僅出現在指尖,而是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部分都能夠隨心所欲地扭轉,變化為一隻握刀的「手」。身體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我感覺自己即將離地而飛的時候,才渾身驟然緊縮聚力,而後瞬間放鬆,密如春夜豪雨一樣的飛刀射向石壁上的光源點。

那絕美的女人只說了短短的幾句話,卻猶如醍醐灌頂一樣,把我的心門霍的打開,於刀法的領悟上躍升到了新的境界。飛刀只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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