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尋真水 詳參鐵簡篆 驚醜類 獨探幻波池

文麟聽完經過,早就心動,本意孤身前往,後見沈煌依依身側,還是從前那樣親熱,人又快要長成,短短一兩年工夫練就一身驚人本領,心中喜愛,也是不舍,便同了去,正說:「恩師走時口氣,彷彿洞中劍鉤共只有限幾件,沒有這多;你們所說那些寶劍,必定與我無關。此事恐應由我一人往取。方才我已發現後洞大峰頂內有一黑影與前相同。此峰雖極險峻,上面鍾乳甚多,似易攀援上下。前在青城,我曾練了多日輕功,自信還能勝任。明霞想是見我初來時被敵人追趕,從師之日又淺,還不放心,其實無妨。你如不照明霞所說去往別處搜索,可在峰下等候接應,以防敵人突來擾鬧,我往峰頂上面仔細查探那黑影是否與方才小峰上面敵人偷走的藏珍相同,你看如何?」

沈煌深知文麟雖是書生,性最剛強,不喜因人成事,又知恩師簡冰如不是真箇信賴也決不會放他下山,但見那峰奇險,上下都是鋒棱銳角,利如刀劍,有的地方看去脆弱異常,稍微疏忽,一觸即斷;先仍不甚放心,再三囑咐:「繼父留意。」

文麟笑說:「無妨。我在青城山金鞭崖練本門劍訣時,後山殘雪尚還未消,為想試驗新練的內家罡氣是否能夠把整個身子提氣上升,並使輕重平勻,比踏雪無痕草上飛的輕功更進一步,曾經在那積滿凌花的冰雪枝上踏枝飛馳,在崖旁那一列松樹之上連走了個把時辰方始縱下。初意下山在即,惟恐將來到大雪山銀光頂斗寒會上不能勝任,不料恩師旁觀已有多時。雖然慌了一慌,下時真氣稍散,踏碎了一根細冰枝,余者均是原樣。因當雪融之際,剛經過一夜北風,樹上冰雪凍得甚堅,我連凌花均未踏落一點,反因未了一慌,由危崖腰上凌空飛落時,百忙中聽出腳底響聲,知道冰枝被我踏斷。當著恩師,又急又愧,恐他說我功夫還未到家,見上下相隔太高,就空中使了一個身法,快要落地以前,把真氣以全力上提,高起了些,然後就勢往對面坡上恩師身前飛去,急中生智,居然巧合,由此悟出許多道理。恩師再一指點,剛一過年便命我準備起身,走時並說:『你劍術罡氣均已有了根抵,雖然火候未到,差一點的異派凶孽已非敵手,所差只是一口好劍。』我雖謹守師命,在劍未得到以前遇事留心,再說也未遇見敵人。昨日來此覓取藏珍,剛準備和那兩個賊人動手,因不知洞中敵人多少,打算看明再說,剛將後面敵人避過,繞將過去,便與你們相遇,始終不曾出手,難怪你們不大放心了。我想此峰均是晶柱結成,雖然容易脆斷,怎麼也比那在寒風中搖晃的冰枝凌花要強的多,你只管放心。聽恩師口氣,極像命我一人動手,必有用意,依我之見,連守在下面都不必呢。」

沈煌見文麟邊說邊往上下查看,人已繞到峰旁,輕輕一縱,離地便是兩三丈,停在一塊三面凌空、里外通明、又薄又尖的晶棱之上,立腳之處不過兩寸光景,通體懸出在外,身法又輕又穩,想不到一年之別竟有這高功力,不禁喜出望外,驚喜道:「這類功夫,簡恩師以前曾經說過,不待傳授便即分手,只在寒萼谷傳了口訣。因蒼山三位師長所傳大同小異,直到去年秋後司徒伯母傳了峨眉心法,才將兩家之長合而為一。可是劍術雖然學會,功候尚差,真要施展起來,再比繼父縱高一點也能辦到,卻沒這穩。繼父入門時年紀已長,又比我們晚了一年多,雖在峨眉經簡恩師扎有根基,按理決不能勝過我們。這真奇怪,共只一年光陰,這本門罡氣,你就天大聰明,也須多練些年才能爐火純青,繼父功夫這樣精純,真乃意想不到之事。我真歡喜極了。別的我雖不知,單這一門就比我們強些,差不多可與大哥、霞姊相等,那還有什不放心的?好在後洞無人,由前面而來只一條路,我在附近查看一下也好。」

文麟原因冰如下山時曾命他獨自下手,卞老人只是引路相助以防萬一,並不動手,為了一時疏忽,幾乎延誤;沒想到事情湊巧,反倒提前,卞老人不曾同來,卻與諸小兄妹相遇。雖都是自己人,終恐師父所說別有深意,並且洞中藏珍頗多,後洞四口七修劍便未聽說,生平又不願因人成事,明知那峰孤雲出地,層層疊疊,上與洞頂相連,黑影深藏峰頂中心,是否容易取出、有無藏珍均不知道,又看出那座晶峰雖極高大,形勢奇險,彷彿無數水晶製成的刀劍層雲攢立環聚,看似一體,實則似斷還連,中空之處甚多,有的地方薄如蟬翼,一觸立碎,並且滑不留手,十九壁立,越是可以停留之處,晶面越薄,形勢越險,微一疏忽,踏空下去,人陷晶腹之中,四外頭上倒斷下來的晶條冰柱,比刀矛箭鏈還要鋒利,一齊當頭壓下,將人埋葬在內,腳底又有同樣的晶棱鋒刺,刀山也似,人陷其中,多高本領也是難當。事情並非容易,仍想試它一試,仗著師傳輕功罡氣,縱到上面,剛和沈煌把話說完,忽聽龍子遠遠急呼:「煌弟快來!」沈煌料有什麼新奇發現,不像來了敵人,忙告文麟,轉身弛去。

文麟取出燈筒,看準上面形勢,一路縱躍攀援,提著真氣往上走去,方覺這些晶柱看去又脆又薄,居然堅固,並不容易碎裂,燈筒照處,已離中心黑影不遠,這一臨近,越覺所經之處都是五光十色,里外晶瑩,惟獨這幢黑影懸在當中,看去又暗又黑,非藏有東西不可,路卻難走起來,險滑異常,休說立足停留,連個攀援之處都難,相隔已只兩丈多高遠,黑影也更看得真切,果與方才所見鐵匣形式相同;斷定無差,心中驚喜,施展全力,小心謹慎覓路上援。

因那黑影藏在上下相連的近頂之處,離頂不過丈許,形成各式各樣兩頭粗中心細的大小晶柱,密如林莽,黑影便在四外晶林環繞之中,上面一段雖然有了攀援之處,但是無法立足,每根晶柱之間,下面均有極深的空隙;好容易環峰攀援繞越,由晶乳林中穿進,走近中心,側身坐在晶林縫中,仔細查看。

那黑影固是越看越真,但它深藏在那中心晶柱裡面,最奇是通體渾成,更無絲毫空隙,不知如何放將進去?當頂又是一大幢整塊鍾乳,下垂六七尺,忽然由細而粗,形如葫蘆倒掛,黑影藏在前端小半截內,上面柏連之處才只尺許粗細,下面巨可兩三抱,再往下去,又似一根葫蘆藤,筆直通到下面,深約五六丈,方與整座晶峰相連,中空之處約有一兩丈方圓,四邊晶壁上,大大小小伸出無數的晶柱銳角,還有幾株鍾乳結成的石筍,藏珍之處看去十分重大,四外晶壁又極堅厚;如用刀劍攻打,看那形勢,休說不易下手,稍微用力,上面的葫蘆頸又脆又薄,非齊中折斷不可,這重達千斤以上的巨晶定必下沉,四外晶林也必震撼折斷,打成粉碎,將那厚薄相間、尤其中心一帶最薄的鐘乳晶峰整座坍塌倒斷,危險已極。

為難了一陣,暗忖:這一座晶峰,不知經過多少萬年的鐘乳凝結才有今日,藏珍之處又無空隙,上官紅移居海外才數十年,黑影與方才所見鐵匣一樣,長達四尺,約有碗口粗細,如何能夠放將進去?這比後面水洞所見浮囊暗泉還要奇怪,斷無此理,莫要白費心力,裡面乃是一段暗晶,並未藏有珍物,因其形式巧合,誤認藏珍在內,冒失下手,非但闖禍犯險,就這一片天生奇景,將其毀去也太可惜。盤算了一陣,始終不敢下手。

先疑看錯,後經四面查看,晶中黑影非但與前見一樣,並還通體渾圓,像個沒有尖頭的梭鏢,中間略粗,兩頭微細,頭上並還現出兩個形似古錢的凹槽,旁有花紋,彷彿鉤提之處;燈光一照,入目分明,明與前見寶匣相同,只是一圓一扁之分,決非暗晶;內里晶壁厚達一兩尺,旁邊還有兩塊碎晶,現出中空之處。雖知決未看錯,形勢卻是越看越險。藏珍的晶壁堅厚非常,不用寶劍猛擊決難斫破,可是稍一用力,頸部脆薄,便非折斷不可;就是整座晶峰不致全塌,中心這一大圈也必壓成粉碎,頭頂四面的斷晶崩塌下去,立時將其埋葬在內,就人能夠縱開,這大一座晶峰,非但不易取出,還要毀損奇景。想起師父不要毀損洞中景物之言,哪敢冒失?縱令不顧一切,冒險嘗試,這樣重大的晶塊,四面連個立腳之處都無,手又夠它不到,就將其斬斷,隔著這大一片到處森若刀劍、離地這高的晶峰,也無法將其取走;便是頸部不斷,能將晶壁破開取出寶匣,這樣粗長沉重的一塊鋼鐵,也難將其拿走。

越想越難,顧慮越多,正打不起主意,燈光照處,忽然發現古錢邊上還有一圈字跡,並非花紋,相隔較遠看不真切,忙將真氣凝練,看準旁邊所懸一長條帶有稜角的鐘乳,先使輕功縱將上去,用手挽住,再將腳鉤緊,提著真氣倒吊下來,仔細一看,乃是「來非其時,取非其地,峰倒人橫,同沉水底,節近天中,辰逢藻夏,石開水落,手引龍飛」三十二個似偈語的篆字,整整齊齊,做一圈環在古錢外面,另外還有兩個似鉤非鉤的兵器圖形,影約約交叉在上。

仔細一想,忽然醒悟,知道師父所說業已應驗,自己來得太早,不到時機。看那意思,裡面所藏一雙寶鉤,非但要到四五月快近端陽節才是取寶時期,並且當地還不能取,同時看出頂上古錢和「手引龍飛」之言相合,中腰一帶又是中空,彷彿此寶是由洞頂縋下,必須尋到洞頂上層,用東西將其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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