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絕壑渡孤身 晴日麗空 清泉艷雪 尋珍穿秘甬 珠林翠幕 匿影搖虹

吃完夜飯,文麟正準備由明早起,每日去往望江樓守候,看卞老人來未,公孫夫婦是他徒弟,老人如來,斷無不知之理,師父卻令自己去往望江樓守候,是何原故?賓主四人正在互談昨夜之事,對於公孫夫婦老少三人萬分佩服。文麟也將公孫雷所說轉告,請屠、李三人休把此事真相泄漏出去,並向三娃囑咐,不令走口,便是同去的門人間起,也只照著昨夜雙方相見時的稱呼口氣回答,作為動手的是另外三個隱名好友,好在昨夜三人都是一身從來無人見過的裝束,未現本來面目,公孫雷又比平日長了好些,誰也想不到那便是雷家藥鋪的老少三人,一面談起明日將往望江樓守候之事。忽見門帘起處,走進一個猿背蜂腰、年約三十以內的白衣少年。

屠善一見便認出是那日出門以前來尋文麟、自稱姓龔的公孫雷本來面目,室中賓主四人的耳目何等靈敏,又是夜盡更深,來人突然走進,三個主人不說,連周文麟那樣得有峨眉真傳的人也未警覺,心方驚佩;公孫雷已朝四人分別禮見,再向文麟笑道:「家師方才有信,說他老人家將往雲南有事,看意思,在此兩三月內恐難迴轉,也未提起師叔一字,倒是那兩少年男女,信上卻曾提到,正是龍子、珊兒兩位師弟妹,並還不止他們兩人。另外兩位,不知何故殺那幾個凶孽時不曾露面,他們現往別處,也未說明所去何地。信已帶來,師叔可要一看么?」

文麟聞言,大為驚疑,接信一看,果與公孫雷所說相同,暗忖,師父向來行事均有安排,這次事情怎會中變?就說卞師兄臨時有事,他老人家斷無不知之理;再一回憶下山所說的話,公孫雷是卞師兄門人,我已和他見面,有事必能得知,偏說武侯祠藥鋪尋人不見,便去望江樓守候,其中必有原因;師父人已離山,回去請問也見他不到,又不令我往峨眉尋人;此時無處可去,還是遵奉師命,先到望江樓等上幾天;到了三月底邊,卞師兄如不回來,師父想必命人傳話;再不,憑著師傳,拼受險難,孤身趕往依還嶺取那寶劍寶鉤也是一樣。主意打定,見公孫雷目光正注自己,似等回答,當著外人不便深說,便道:「恩師所說決不會差,我想你師父三月底邊多半回來,打算等到那時再說,你看如何?」

公孫雷略一遲疑,笑答:「我雖料師父短時期內決來不及趕回,不過事情難說。太師伯這等說法總有用意。等到三月底邊不來,再定行止也好。」文麟見他答話遲疑不決,中間兩次欲言又止,恰巧主人知趣,恐他二人有什機密的話要說,託故避開;留下李長生一人作陪,也借取開水為由走往外面。

文麟低聲悄問:「你還有什話說沒有?」公孫雷笑答:「弟子也因簡大師伯向無虛言,這次事情竟會中變,莫測高深,有些奇怪,並無別的話說。主人似恐我們有什背人的話,借故避開。等他回來,談上一陣,弟子也要告辭了。」文麟見他並無話說,也就放過,只將狄龍子殺賊之事談了一陣,據那眼見的人說,兩小兄妹果有一柄仙人掌,還有一口寶劍,動作如飛,本領高極。

一會,屠、李三人相繼迴轉,各道「失陪」,跟著送上消夜。公孫雷見主人業已辦好酒食,文麟幫著留客,不便推謝,這三個主人又均正派,也就不作客套。賓主五人且談且飲,快到天明方始分手。

文麟見了卞老人的信,知其日內不會來此,前半個月並未往望江樓去,每日均由主人陪同往游各地名勝,直到三月中旬方始去往望江樓上等候。本意老人就來也在三月下旬,目前決不會來,還覺此是謹遵師命,明知人還未到,仍往守候,以防萬一相左,並且近來差不多每日均與公孫雷相見,哪有錯過之理?誰知一時疏忽,卞老人那封信非但另有用意,並且還是成都所發,因他師徒不曾相見,不知文麟住在李家,本身之事又忙,送信那日不算,第二日起還往望江樓去了兩次方始起身,因不知文麟奉命尋他,暫時又不願見公孫夫婦,匆匆把事辦完便自起身。公孫雷先那兩天正忙著殺賊除害,又與人有約會,行醫之事更忙,一直未往望江樓去,卞老人常時變換形貌,常人認他不出,以致三方面全都錯過。

文麟、公孫雷都不知道,連去了三天;這日又和公孫雷見面,還曾談起望江樓守候徒勞無功,人不會來。文麟對師恭謹,覺著師父既這等說,便應照辦,分手之後又去樓上吃茶守候。因連去了兩三天,樓上幺師均已相熟。文麟入川多年,一口川音,人又和氣大方,和誰都談得來。這日恰巧天陰落雨,客人甚少,一時無聊,那麼師恰是李長生的徒弟,從第一次見面,便知對方不是尋常人物,否則屠、李二位武師那日不會這樣尊敬,早就留心。文麟卻未將他記住,見他招呼周到,時刻隨同在旁,對於別的客人並不這樣,心中奇怪,早想探詢,這時一談,才知是屠、李二人門下,雙方越談越投機,忽然動念,暗忖,聽公孫雷說卞老人常時來此,形貌裝束也當變易;雖然他一見我必要招呼,多一耳目,免得無意之中錯過,豈不也好?便向對方探詢,可有這樣一個賣葯的老人?剛問不幾句,么師已先驚笑道:「這位老人家說的就是你么?」

文麟大驚問故。原來那幺師也是一個有心人,加以平日見得人多,早就覺著那個賣葯的老人醫道如神,許多異處,但是老人化裝來此並未看出,因為平日留心,這日老人又化裝前來,恰巧末一天臨去以前向其留話,說:「我去後,如有一姓周的少年人尋我,可說我要去往雲、貴採買藥材,暫時不會迴轉。無須每日來此空候,他的事等將來見面再作打算吧。」

那麼師接道:「我先拿他不準,只覺這位客人年紀並不甚高,他那一部長髯,和賣葯那位好些相仿,顏色偏又黑白不同,忽然想起,這裡每隔數月必有一位長須子客人到來,這位賣葯老從來不曾與之同時走進;師父師伯他們有一次又在暗中囑咐,命我留意,看那賣葯老人的行動,和雷公道是什稱呼;正想這位客人和賣葯老雖然高矮胖瘦不同,如由側面去看,許多相似,他便將我喊到面前,說我聰明,留下幾句話便自走去。他頭兩天來,只是一盅淡茶,憑窗坐上些時,不大說話,也無同伴,第三天仍坐原處,忽然上來一個小和尚和他談了一陣,還吃了許多素點心。小和尚剛走,他神氣彷彿有些為難,又呆了盞茶光景才留的話,從此便未再來。你老人家打聽的雖是那賣葯老人,但他自從去冬來此賣葯,共只留了十來天,今年還未見過。這位客人一部長髯,與你所問好些相同,所說也是一位姓周的,與你老人家年貌一樣。非是這位老公公不可,不然還有哪個?」

文麟聞言,自知誤了大事,急得心裡亂跳。那麼師又只顧回憶前情,覺著這位異人的形跡被他看破,料得一點不差,心中得意,對於老人所說端陽節前必回之事竟自忘了提起。文麟萬分憂急之下,暗忖,卞師兄果然在此等我,他連門人俱都隱瞞,可知事關重要,聽幺師所說口氣,分明歸期難定,雖有見面再談之言,知是幾時?久聞依還嶺山路峻險,並有異派餘孽常時往來,走時師父又曾再三囑咐不可誤事,萬一卞師兄不知底細,所說兩三月是在端節之後,固非誤事不可,便在端節以前,由仙桃觀殺賊算起,就他回來,也剩不了多少日子,稍一耽擱便難挽救;自來勤能補拙,不如日內起身,照著那日預計,孤身一人,拼冒奇險去往依還嶺一行,成功更好,如其不成再往回走來此等候,不過多受一次跋涉,有什相干?主意打定,又向么師仔細盤問;一個越想越像,一個越聽越像;斷定沒有第二人,只得囑咐幺師,此事不可對人說起,卞老人如來,可說自己為了與之相左,恐怕誤事,已自起身,往尋一位複姓上官的同門去了,請他務必幫忙等語。

文麟原因此事萬分機密,這等說法,卞老人一聽而知,即便泄漏出去,未將依還嶺幻波池說出也無妨礙,走時,並將自己住處暗告幺師,以防老人忽又趕回,未走以前還可相見。匆匆迴轉李家,苦思盤算了兩日,中間又去望江樓兩次,均無影跡,決計孤身上路。走前想起卞師兄行事雖極機密,為何連自己門人也不令知道?公孫雷夫婦對我十分尊重,經過多日相聚,看出他人極好。他對此事,雖因人大恭謹不敢主張,每一談起,看那神情十分注意,如和他師父一樣;就此走去,不與明言,未免不好意思,再說依還嶺幻波池只聽師父指點,並未去過,公孫夫婦在卞師兄門下多年,也許知道途向,如何走法,多此一人打聽總好得多。

走近雷家門前,忽然想起公孫夫婦那日曾說自從昔年失足,師傳寶劍被一位老前輩收去之後,始終無劍可用,多少年來始終不敢問師求說,少此一件利器,防身除害許多不便,上次大破仙桃觀,用的還是乃妻郁靈唔所佩雙劍之一,公孫改更連稱手兵器都沒有,還望大力相助,見了乃師代為求說等語,所說的話似乎有因,莫要卞師兄本心恐他要往幻波池取劍,故此不令得知,再一回憶師父簡冰如分手以前,也未提到公孫雷乃本門師侄,並有事要萬分機密,人前不可泄漏之言,自己偏是心粗疏忽,以為公孫雷本領較高,平日行醫為善,有口皆碑,又是卞師兄的大弟子,不是外人,以後的事還要向他求教,再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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