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劈掌戮群凶 桃彎驚芒 謀人自斃 痴情深一往 溪山如畫 與子同行

前文凶僧因忿三姑說話難堪,欲向文麟猛下毒手,冷不防朝前撲去,不料窗外一股掌風迎面打來。凶僧本要跌倒,身往後退,心再發慌,忘了身後還有一席殘肴,一下撞將出去,連桌椅帶人一齊翻倒,劈哩喀喳,乒乓叭嗒,滿屋杯盤亂飛,殘看狼藉,凶僧也跌倒在地。

惡道正往前縱,三姑雖未把他放在心上,但一想尚有文麟在旁,對方人多,身居虎穴,雖有大援在後,對方怒發如狂之際,也頗危險,心裡有些發慌,待要搶前迎敵,耳聽呼的一聲,又是一股掌風由外掃來。

惡道發動稍慢,也不至於受傷,只為素性陰險,以為凶僧性暴,必朝三姑撲去,似此勁敵,不乘此時合力夾攻,冷不防下手,萬元取勝之理,又因人較機智細心,看出主人與三姑嫌怨頗深,於是新仇舊恨同時引發,上來便下殺手,滿擬凶僧性如烈火,受此奇辱,必和三姑拚命,不料凶僧心有顧忌,又知三姑不是庸手,難於取勝,上來想拿文麟出氣,兩下心意相左,等到瞥見凶僧往撲文麟,方自暗罵:「禿驢真箇廢物!你殺窮酸有什用處?」耳聽窗外哈哈一笑,一股掌風已由側面打來。

惡道武功高強,久經大敵,長於應變,耳聽呼的一聲,便知來敵不是尋常,百忙中往旁一閃,本來不致受傷。無如對面還有三姑一個勁敵,見凶僧、惡道雙雙飛縱過來,惟恐文麟受傷,打算將惡道架開,搶向文麟面前,把人護住再行應敵,剛一掌朝前架去,正趕惡道臨時變招,往旁閃退。三姑情急之下,為防有失,單臂用力,「金龍探爪」,當胸就是一掌。

惡道本在收勢旁閃,見對方一掌打到,知道厲害,改向後縱,不料窗外那人因恐誤傷三姑、文麟,原是雙掌同發,由側打來,惡道不躲,不過和凶僧一樣,打中半邊肩膀,還不至於送命,這一躲,恰將三姑避開,由側面變成正面,覺出掌風又猛又急,仗著閃躲得快,雖未打中,右肩頭仍被掃中了一點,其痛徹骨,同時凶僧已重傷倒地;心正發慌,暗道「不好」,猛覺面前又有一股重力壓到,情知遇見內家能手,中了千斤大力神掌,內腑已受重傷,驚悸亡魂中忙把身子往後一仰,打算仰跌在地,避重就輕,免將臟腑震斷,保住殘生。誰知遇見照命凶星,惡滿數盡,他這裡往後倒退,那股真力也隨同下壓,當時胸前一緊,逆血上行,口裡發甜,兩太陽直冒金星,啊的一聲,連一口氣也未透轉,就此肝腸斷裂,七竅流血,死於就地。

這原是同時發生轉瞬間事,雙方連念頭都不容轉,晃眼之間,勝敗已分。三姑一心專顧文麟,並沒想到身後異人的武功這等高強,一見凶僧倒地,惟恐敵人翻臉,忙搶向前,急把文麟拉住,令其快走,惡道已慘死地上,凶僧也受傷慘重,倒地未起,心膽立壯,剛拉文麟越窗而出,忽聽門外步履之聲,馮婉如又在大喝:「三姑留步!這位朋友尊姓大名。」話未說完,一條黑影已由窗外飛進,落地先向三姑說道:「你二人可用套索仍由原路下去,這裡的事由我發付便了。」三姑應諾,帶了文麟便往崖邊跑去。賊黨也紛紛趕進。

婉如見來人是個頭戴面具身穿緊身黑皮衣褲的少年,因是身材瘦小,所穿緊身短衣似皮非皮,不知何物所制,緊貼身上,更顯得皮包骨頭,又瘦又小,通體純黑,所戴面具又是人皮所制,色作灰白,青滲滲的,看去和骷髏一樣,身手矯捷,動作如飛,那麼厲害的凶僧、惡道,竟吃他一掌一個同時葬送,心雖驚惶,但因乃父全家多年威名,今被來人談笑之間把人劫走,並還傷了兩個有力同黨,如在平日已是難堪,何況此時各路英雄紛紛到達,將與強敵惡鬥之際,這人怎丟得起?即便不敵,也應有個交代,強笑問道:「這位朋友,素昧平生,何故上門欺人?請道其詳。」黑衣人見外面跑進四個賊黨,均被女賊揮手止住,發話詢問,哈哈笑道:「我黑骷髏近年本不願多事,只為有一朋友撞見幾個賊黨,拿了雷四先生的鐵木令正在說笑,問出是由周文麟身上取來,以為爾等明知故犯,有心抗命,前來問罪。先想他們也許事出無知,只要把人交出便可無事,中途發現蔡三姑同了一人趕來。我知此女為人尚好,互相談了幾句,同來窗外。先用鐵木令警告你們,見你不曾抗命,正要令人退走,誰知這兩個賊僧道不知死活,意欲暗算二人。我生平最恨恃強欺人的狗賊,周文麟一個文人,你們無故將他欺凌已是該死,而這雷四哥鐵木令所到之處,照例不容違抗,順他者生,逆他者死,既敢違抗,當然不能容他活命。我知你們近日約了不少隱跡多年的老賊,好好日子不過,想要自尋晦氣。此時你們人未到齊,本不值與你計較。說得分明,我決不走,無須用什緩兵之計拖延時候。不問你們多少人,我只孤身應敵。如其不知厲害,想要一分高下,只管把人喊來,我等在這裡便了。」

婉如一聽,來人竟是昔年與雷四先生齊名的黑七煞中神行無影黑骷髏查牧,這一驚真非小可,初意敵人狂傲兇橫,情面難堪,丟人太大,欲借問答為由將其絆住,以便賊黨聞信趕來,以多為勝,合力夾攻,不料被對方叫破,先進來的幾個同黨雖非庸手,武功還不如凶僧、惡道,如何應敵?急切問正打不起主意,老賊和那幾個有名人物又不知何往,心正為難。忽聽門外有人笑道:「主人不在,哪位朋友光降?待我看來。」婉如一聽來人乃是老賊昔年至交,有名的矮韋護、鐵掌銅拳沙鎮方,心中一喜,忙喊:「沙老快來!」人已走進。

另一面三姑帶了文麟到了崖口,正待用繩索把人縋下,猛瞥見老賊馮越同了許多黨羽和惡獸黃猩子由峰後跑回,下去難免撞上,自己無妨,文麟卻是可慮,心中驚疑,不敢就下,一聽婉如高呼「沙老」,猛想起此人也是父執舊交,成名多年,本領甚高,幼年曾經見過兩次,暗忖:「老賊最怕張揚他醜事,何不將機就計,索性等老賊回來,當眾明走山正路出去。」主意打好,便停了下來。

回到窗前一看,那沙鎮方乃是一個鬚髮如銀、根根見肉的紅臉矮胖子,手中拿著兩個茶杯大小的銅球,由門外緩步走進,見面笑道:「我當是誰,竟是黑七煞弟兄么?今日光降,有何見教?憑這一僧一道,何值閣下動手?」黑衣人介面哈哈笑道:「老東西少說俏皮話。今日我本無心至此,因見我雷四哥的鐵木令被人盜去,問出雷四哥將它贈與文人周文麟,現被老賊擒來。好些無恥的事不必說了,依我本意,只要對方無心冒犯,如肯服低,將人交我,使可無事。不料賊和尚他們見了鐵木令仍想暗算傷人,殺害善良,我才出手將其打倒。如不服氣,不妨連你一齊算上。」

沙鎮方聞言,哈哈笑道:「老兄年已不小,為何還是這大火氣?即便你我有什難過,也不是當時的事。何況這裡人多,我老沙生平從不以多為勝。真要講打,不久這裡便有一場約會,到時一決勝負存亡,豈不光明得多?不過你說的那周文麟卻請留下,日內自會送他回去,決不傷他一根毫髮。雷四先生的鐵木令也由我交還,向他領罪。所有過節都由我老沙一人承當,任憑雷四先生和賢昆仲處置,刀山劍樹當前,我老沙也無二言,你看如何?」

黑衣人笑罵道:「放屁!我向來不懂情理過節,任你成千成萬的人,也只一人應敵,有本領只管施展過來。」說時凶僧身受重傷,倒卧在地,一面裝死,一面靜聽,暗中咬牙切齒,一想成名多年受此重傷,同黨又遭慘死,以後成了殘廢,如何在外行動?無奈仇敵來歷太大,不敢妄動,正在暗中咒罵,沙老一到,覺著有了仗恃,心膽立壯,一面咬緊牙關,強忍奇痛,再把身旁暗器五毒核桃釘偷偷取出,握在手內,運用真力,用內家真氣,側目偷覷,見敵人趾高氣揚,朝著沙老和婉如等賊黨從容發話,旁若無人,越發有氣,冷不防把手一揚,照準對方上下穴道,似一蓬寒星打去。

那核桃釘乃凶僧獨門暗器,形如核桃,長約寸半,前頭凸出一釘,約有寸許長短,另外還有五個稜角,純鋼打就,鋒利無比,並有毒藥餵過,中人必死,無論多堅厚之物,中上必碎。凶僧原仗著一身武功,生具神力,以前所背鐵木魚,重有上百斤,拿在手上運轉如風,周身煉得和鐵一樣,刀斧所不能傷,縱橫江湖多年。極少遇見對手,生平共總兩次敗在異人手內,余者所遇全非其敵,這類暗器直用不著,又因稜角鋒利,無論皮革衣服均易劃破,已有多年不曾攜帶。

自從去年向簡冰如尋仇,受袁和尚戲侮,把隨身招牌鐵木魚失去,心中恨毒,連夜趕回,重煉三月苦功,把手法煉熟。此次趕來,並還約了好些同覺,待尋敵人拚命,只和仇敵稍微沾親帶故的,見面便即殺死。事前訪出文麟、沈煌均是冰如門下,上次受那奇恥大辱又由二人而起,越發憤怒,不料在蔡家樹林內無心發現,正下毒手,被三姑出頭救去,反受了一場惡氣,為了三姑內外功均臻絕頂,更有一口削鐵如泥專破武功的寶刀和三隻神鐵鏢,又是老賊馮八公的義女,不得不忍氣吞聲,負愧而去,事後越想越恨。

這日正由外接了兩個能手趕回馮家,進門聽說文麟在此,想起前仇,心中大怒,欲往殺害,後問出老賊以客禮相待,此仇難報,正生悶氣,偏巧女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