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比劍習飛丸 與我周旋寧作我 溫言矜雅謔 為郎憔悴卻羞郎

狄武一看,峰迴路轉,忽然現出一片平地,一面雲骨撐空,靈峰拔地,一面淺溪廣岸,清波粼粼,當中平地上滿是各色秋花,寒芳冷艷,映月娟娟,到處松杉秀立,清蔭在地,更有好些由地突起的奇石怪峰,均不甚高,全都玲瓏秀拔,姿態奇古,上面不綴寸草,月光照處,好似蒙了一層銀霜,上面是月朗天清,時有朵雲擁絮,浮空而渡,清風陣陣,夜寒始生,景物幽麗,仙景無殊,方聽倚劍喊好,神獸已馱了四人,由一片高大的疏林中馳過,前面衰柳池塘環繞中,忽又現出一座樓台,還未到達,便見樓前平台上,兩個青衣美婢各持銀燈飛步迎來。神獸到了樓前,勢早放緩,雲鸞笑道:「你兩個丫頭,也不怕客人笑話,這好月色,點燈作什?」內一美鬟笑答:「好春姊姊說,小姐怎這時不見回來?我們不放心,本山雲多,正商量帶了兵器點燈出尋呢。」雲鸞笑道:「傻丫頭!我和大爺要是遇見強敵,你們去了有什用處?今晚佳客遠來,神獸也被我收回,還不快備酒去!」二婢應聲提燈走去,四人也自下騎。雲章見雲鸞手拿銀鏈,牽了神獸,不知如何是好,笑道:「它不會走。沒聽師父說么,此獸最有信義,只要點頭,永不違背,你老牽在手裡作什?莫非還帶到你房內去?」狄武、倚劍均覺雲鸞天真好笑。雲鸞見狄武笑她,面上一紅,嬌嗔道:「哥哥老愛當人說我,鬧得狄大哥也笑起我來。我是想把神獸送往後園,誰帶到房裡去呢!」狄武見她不好意思,忙分辯道:「我見賢妹女中英俠,只有佩服,焉有見笑之理?」雲鸞抿嘴微笑道:「我哪稱得起英俠二字!一個無知女孩子罷了,到如今連個師父都沒有尋到。大哥在哄我呢!」狄武忙答:「真箇如此,賢妹不可多心。」倚劍也在旁附和。

雲鸞心中高興,卻不答話,將銀鏈交與雲章,笑說:「我看看這兩個傻丫頭做什吃的待客?」說罷,便往樓內趕去。雲章便將銀鏈後半截繞向獸頸,笑說:「你自往好春坪歇息去吧。」隨對二人笑說:「我這小妹從小嬌慣,一味天真,二位師弟幸勿見笑。」二人同答:「哪有此事!」說時,三人已至樓內。二婢送上酒看。賓主三人越談越投機,狄武才知古廟山魈名為旱魃,和螺絲峽中毒蟒,乃新近山中大害,神獸名為獨角龍犀,不知何處跑來,因聽師父說此獸通靈,平日茹素,但是天性猛惡,專與山中惡毒之物作對,與廟中旱魃是死對頭。因旱魃雌雄兩個,前月龍犀與斗不敵,逃來好春坪,疲極入睡,被雲章兄妹擒住,一問師父,得知它的習性,最愛吃當地所產九脊仙茅,初意用鐵鏈鎖住,日用仙茅佳果筍蔬餵養,日久馴伏,用作坐騎,不料性野難馴,傷剛養好,便將鐵鏈掙斷逃去,由此不見再來。雲鸞愛它靈慧威猛,連尋兩次,一次用仙茅引回,還未上鎖便先逃走,再找便不見蹤跡。這日乃師路過相見,賜了一根銀鏈,說:「此獸通靈,可以收服馴養,只是前山凹石林洞,由別處竄來兩隻鬼猩,雄的更為猛惡,並能御風而行,本要除它,困正有事他往,最好等我回山除怪之後,你們再往收那龍犀;此獸最重恩怨,和旱魃仇深,每遇必斗,最好作為與旱魃斗時,助它報仇,方易收服;我留兩怪,不早除去,一半為了神鍾崗那伙盜黨,一半也是為了龍犀,但你二人斗那旱魃不過,到時,我將鬼猩除去,由你二人出面,我在暗中相助,乘其力竭欲逃,將旱魃殺死,方能成功。」雲鸞愛極龍犀,師父一走,便磨著要去。雲章強她不過,自己也自喜愛,便與同往找尋,不料龍犀未見,一個遇上旱魃,一個遇上那隻雄猩,都差一點送了小命,總算天佑,巧遇狄武、倚劍相助,不特兩個極兇惡的怪物全被除去,還交到兩個好友,俱都高興非常。

正說得起勁,狄武忽然失驚,「暖呀」了一聲。雲鸞忙問:「何事著急?」狄武道:「我那紅線金丸失落不得,方才除怪連發三丸,行時匆忙忘了尋回,如何是好?」雲鸞笑道:「這點小事,你也驚慌!休說騎了龍犀,往來容易,便是妹子也可往尋。好在荒山無人,怪物已死,吃完,我們談上一陣,請自安卧,明早還你原物如何?」說時,似聞後窗外有人微微冷笑一聲,狄武倚劍初來,只當是自己人,還不怎樣,田氏兄妹覺著佳客遠來,便有對頭上門,老大不是意思,不由有氣,互相對看了一眼。雲章故意笑道:「我還有一件事,去去就來。」說罷,便往外走。待了一會不見迴轉,雲鸞倏地柳眉微豎,對二人道:「二位師兄且備暢飲,我看哥哥在作什麼。」二人連日飢疲勞乏,遇到這好主人,飲食又極精美,先並不知來了對頭,雲鸞走後,正在大嚼,忽聽窗外有一女子,笑罵了一句「饞癆餓相」,二人仍當是主人家中女眷在外偷看,方覺不好意思,隨聽二婢在門外呼喝了半句,也未聽真,跟著,門帘啟處,飛進一個背插雙劍的青衣女子,來勢十分猛急。二人連忙縱身按劍,定睛一看,原來正是神鍾崗深宵報警、私放自己逃走的少女佟芳霞。

狄武先對此女本無好感,後聽田氏兄妹說神鍾崗那伙凶僧惡盜,不特是老賊金光亮的死黨,內中還有一個崆峒派的妖道隱居廟內,以前曾來田家生事,幸而雲章已然拜師,知道青門十四俠不是好惹,方始未來為害,田氏兄妹料他不會死心,旱魃、毒蟒除去以後,盜黨更易來犯,龍犀耳目最靈,用以防守瞭望,再妙沒有,必欲收服也由於此,並說崆峒派妖道頗精邪法,煉有一口飛劍,如與相遇,凶多吉少;想起父母行時,曾有仇人黨羽眾多,途中無論遇什不平之事、切忌出手,尤其不可泄漏此行機密之言,二人素孝,想起前情,覺著此女犯險相救,不問自己是否凶僧對手,終是好心,漸把原來輕鄙之念去掉,這時一見是她,忙同笑說:「前夜多蒙相助,但我弟兄連經奇險,先差一點沒被野火燒死,後又連誅四怪,才得到此。你說田氏兄妹是好人,果然不差,他們還是我們的師兄妹呢。」芳霞似嗔似喜,一雙媚目望著狄武,笑道:「你的事我已知道,那晚崆峒派徐真人新由外回,如非那場大霧,你二人焉有命在!背後連句好聽話都沒有,只和田家丫頭親熱說笑,真有良心!你那瞎紅線的金丸已被我代拾了來,可告田家丫頭,不必討好了,不過我很愛它,肯送我一粒最好,否則借我一粒,將來見面還你也是一樣。」隨說隨將狄武前失金丸取出,留下一粒,余交狄武。狄武忙說:「別的均可,只這金丸,師父有話,不許失落。」芳霞方答:「你那師父如是青門十四俠中的裴仙長,我也有人認得,不久我還託人尋他呢,包你沒事。譬如我一粒不還,只當失落,又當如何?怎如此沒良心!氣人!」話未說完,忽聽門外嬌叱一聲:「賤婢竟敢上門欺人!」聲到人到,雲鸞已然飛身進來,朝芳霞一劍刺去。芳霞武功甚好,聞聲早將雙劍拔下。兩下一格,瑲瑯瑯火星四射。

二人因雲鸞同門小妹,芳霞也有相助脫險之德,為恐內有一傷,狄武首先拔劍上前時,二女手中劍恰又同向對面刺到,一時疏忽,忘了仙劍神物,用力又猛,冷不防往上一挑,意欲分開,再行勸解,不料青虹起處,地的一聲,雙方的劍均被削斷了一小截。二女全都驚退,均忍不住同聲脫口怒向狄武道:「你幫她么!」狄武還未及答,倚劍劍也拔出,橫身勸解,同時,門外雲章飛身追進。芳霞見狄武由倚劍攔住自己,正向雲鸞賠話,口中微嘆了一聲,將腳一頓,穿窗飛走。雲章還要追趕,吃狄武、倚劍二人勸住。雲章以前曾和芳霞交手,知她身法絕快,臨窗遙望,人已逃遠,只得罷了。雲鸞氣道:「哥哥追這賤婢作什?沒見狄大哥多幫她呢!惟恐賤婢受傷,把我一口劍也削斷,不賠我劍,我放他走才怪!」雲章知她又犯小孩脾氣,見狄武臉漲通紅,恐下不來,笑道:「鸞妹怎不客氣!一口尋常寶劍有什相干?二位師弟不過為了此女泄機解困,不便反臉,又恐傷你,從中勸解。你沒見此女的劍也斷了么?如何是幫賤婢?」狄武正覺心中不安,立時乘機答道:「賢妹切勿見怪,師兄之言實是不差。劍為愚兄誤斷,那口紅毛刀也頗鋒利,不敢說賠,贈與賢妹暫時應用如何?」雲鸞聞言,更氣道:「你當我真這樣小氣么?誰希罕你那紅毛刀呢!」

狄武見她生氣,心中不忍,也不知如何說法才好。雲鸞見她窘急之狀,忍不住「噗哧」一聲笑道:「我只氣不服那賤婢,憑什麼強要你的金丸!還在背後說我討好。自己背叛凶僧狗道,暗幫外人,這遠的路代你送金丸來,和你非親非故,這不是討好是什麼?我是你小妹,又是主人,金丸又為我失落,代你往尋才是應該。自不要臉,強留人家東西,還說人呢!我不用強拿,如今也要一粒,包你自行送上,決不推辭,讓我日後再遇賤婢時,便拿這個羞她,你肯不肯呢?」狄武對於雲鸞早就一見鍾情,心生愛好,又見她一味天真,時嗔時喜,越發愛憐,不忍拂她心意,心想這金丸原已失而復得,譬如被佟芳霞強借了兩粒去又當如何,正自尋思。雲鸞見他沉吟未答,只當不肯,乃兄又在示意不令再要,不禁動了真氣,當時頰暈紅潮,冷笑說道:「我知你是不肯。」話未說完,狄武恐羞了她,忙分辯道:「焉有不肯之理?我是想一丸不夠,想加上三丸沒有紅線的,以備練習連珠手法之用,又不知賢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