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古洞權棲 石枕夢回驚異嘯 荒山遇魅 金星霆擊救天人

前文狄武、倚劍困身火海,突遇雷雨,迴風滅火,逃得性命。倚劍因往後殿探看,狄武換完濕衣,睡醒一看,面前站著一個怪物,方自驚惶,忽聞獸嘯將怪物引走,想起倚劍人在後殿,凶多吉少,連忙趕去。倚劍剛剛死裡逃生,一談前事,才知倚劍剛才把廟中佛像內雙劍巧得到手,心中狂喜,想往外跑,猛覺腦後一股冷氣吹來,回頭一看,原來正是先前逃走那怪物,不知何時迴轉,獨腳長身,身材高大,正伸著兩條長臂和兩隻形如鳥爪、比蒲扇還大的怪手,怒瞪著一雙銅鈴也似的凶睛,張開血唇大口,獠牙森森外露,由身後惡狠狠作勢待撲過來。這一對面,神態分外獰惡,當時嚇得心膽皆裂,狂叫一聲,便望斜刺里縱去。本意繞樹奔逃,抽空往前面去與狄武會合同逃,不料力盡神疲之餘,又恐狄武不知厲害,想要報警,邊逃邊喊,剛急喊得:「大哥快逃!怪物來了!」驚悸亡魂中,微一疏神,被樹根一絆,腳底一滑,往前躥跌出去,翻身栽倒。如換常人,必為怪物所殺無疑,一則命不該絕,又得高人傳授,練就一身武功,人當情急拚命之餘,往往急中生智發出本能,身才落地,就勢旋風般一連幾滾往旁滾去,怪物利爪也自抓到,一下撲空。倚劍因往旁滾,百忙中瞥見怪物只管縱躍如飛,上半身卻是僵直,低身動作不甚靈便,心想反正難逃毒手,忙舉雙劍,施展陳進所傳地趟刀法,左手劍照準怪物獨腿上斫去,初意本是拚命,怪物身堅似鐵,未必能傷,這一劍竟用了全力。誰知仙劍神奇,寒光到處,怪腿迎刃而斷。倚劍見狀大喜,跟手翻身縱起,正趕怪物痛極怒吼,下半身失去支柱,又正前撲,不及收勢,被倚劍反手一劍,攔腰斫去,一下連胸腹帶脊樑斬斷了大半片,連聲厲吼,雙手撐地欲起,還待回抓傷敵,倚劍看出它無能為力,雙劍齊揮,將手臂先斬斷了一條,等用劍去斬怪頭時,怪物已自死去。倚劍力也用盡,剛往回走,猛聽牆外一聲怒吼,跟著牆頭上又冒起一個怪物,這一驚直非小可,嚇得回頭就跑,驚慌忙亂中忘了擇路,一著急倒往偏殿殘基上縱去,剛到上面,雙足一軟,眼前一黑,頭昏眼花,昏死過去,隔了些時逐漸醒轉,聞得狄武哭喊,疑是夢中,睜眼急呼,果是狄武尋來,見面互談經過。因還有一個怪物,不知何故,現了一現未跳進院,反到前面想害狄武,又被怪獸引走,心想此非善地,又見雨住天明,弟兄二人驚喜哭訴了一陣,便往前面趕去。

狄武見他通身泥污水濕,甚是憐惜,忙取衣履,與之更換,井代守望,提心弔膽更換完畢,把那油布食囊中未濕透的乾糧取些出來,也不敢再作停留,正催快走,倚劍忽想起雙劍無鞘,堅執往尋,一面啃著乾糧,去往佛像肚內察看,洞不甚深,將寶珠和劍垂下一照,心又大喜,原來劍鞘竟懸洞壁之上,並且還是兩個,洞底彷彿有一革囊,忙用劍尖鉤起一看,大隻尺許,乃是魚鱗所制,裡面好似藏有暗器之類,怎麼也打不開,惟恐怪物迴轉,各人分帶一劍。狄武強令倚劍將革囊帶上,到了前途,打開再分。二人手持乾糧,邊吃邊走,到了廟外,看出當地形勢真是萬分險惡,除來路石坡外,坡側面只數十畝空地,下余全是森林包圍,地下滿是劫灰痕迹,吃雨水一衝,到處狼藉。相隔火場這近,昨晚那場大雨下得稍慢一步,坡側面林木更多,濺上火星定必燃燒,那時四面皆火,身困其中,逃將過來只有送死,總算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怪物不見,許為怪獸所傷,還得了兩口寶劍,少年心性,自是喜極忘形,邊走邊說,不時拔劍出視,互相比較,得意非常。又見日光漸升,陰霧全消,到處都是雨後新瀑流泉,那一帶風景又好,上來恐怕遇見昨晚鬼怪,還存有戒心,後來越談越高興,連怪物也自忘卻,一口氣走出數十里,一人未遇,也不知所行何處,離金鳳坡還有多遠。

正走之間,狄武忽然想起,倚劍連日賓士,飽受驚險危難,昨晚又是一夜未睡,只在雨地暈倒了些時,並不曾睡,辛苦太甚,自己也覺疲勞,見前面道旁有一崖洞,甚是高大,內里石筍頗多,最大的高達三數丈,小峰也似平地突起,兩邊壁上危石錯落,多半可以攀升,上面並有好些洞穴,陽光正照裡面,前半光景甚是爽朗,暗忖:「這座山洞少說也有十畝方圓,後半被石筍小峰擋住,還不知有無奇景?」洞頂離地高達十丈,洞壁峭拔,猛獸不能上去,欲往壁洞裡面睡上一會再走,便和倚劍說了。倚劍本就疲極,只為驚弓之鳥,惟恐連日太累,睡得必香,萬一睡熟,又被怪物野獸侵害,想找一個適當地方,一直不曾遇上,及見那洞高大敞亮,通體皆石,所有石筍小峰全都玲瓏峭拔,上面更稀落生著一些草花蘭惠之類香草,清芬陣陣,時透鼻端,壁勢大都上凸下凹,有的小洞外面還有奇石突伸,平台也似,野獸絕不能上,自己卻可攀援,上路以來尚是初次遇到。二人都是年少好奇,見壁間洞穴殊形異態,各具勝況,覺著好玩,也未去往後半探看,各施輕功,攀著壁間怪石,選了一個形勢奇秀、玲瓏美觀、大約丈許、前有平崖的一洞援將上去。那洞離下面入口最近,又是右壁,陽光正好斜射進來,內里廣約三丈,近門有一塊大青石甚是光潤,宛如天然石榻橫卧左壁,妙在通體凈無纖塵,清潔異常,洞中又甚溫暖。二人本早疲倦,先前高興,急走還不覺得,這一坐定,因愛那洞明爽乾淨,狄武首先拿包裹當枕頭,仰面一躺,直喊:「舒服!這洞真好!二弟你也躺上一會。」倚劍本心還想那洞太大,形勢奇特,從未見過,先打算觀察完了全洞再睡,上時在洞前平台上俯視後面,奇石林立,盡頭處黑沉沉的,好似無什洞穴,由明視暗本看不真,加以壁前奇石森列,將後面洞壁遮住,匆促間也未細看,便隨入洞,以為全景均在眼底,人也委實疲極,聞言心想,此洞離地六七丈,如非近來功力大進,便自己也上不來,這類山洞即便藏有野獸,也難侵害,又見上下煩難,心氣一懶,便自隨同卧倒,起初只想暫為養神,等到眼皮一合,不由昏沉睡去。

睡了些時,狄武夢中聞得山風大作,呼呼亂響,驚醒一看,洞中光景昏暗,大洞口外依舊雲白天青,陽光斜照對面老松之上,耳聽山風甚大,似由洞口一帶往西颳去,心想此正初冬,如何會有東南風?當時也未在意,側顧倚劍睡得甚香,暗忖:「兄弟真好,路上實在虧他,昨夜又從死裡逃生,先前睡時,隨帶皮擎尚在包中,不曾取出鋪蓋,醒來覺冷,防其受涼,便把包裹打開,取了出來與他蓋上,自己也披上一件,見昨夜濕衣泥污狼藉,已然半干,忙著趕路,未得洗刷,覺著這類事自己弄不來,全仗倚劍一人去做,實在問心不安,勸他又不肯聽,所帶包裹,雖經父母仔細盤算精製,力求輕便,畢竟是個累贅,自改步行,多由倚劍一人挑著行走,偶然分背一段,也是極少時候,既然情如手足,如何令他獨勞?幾次令他將這兩件大棉袍棄去,只留濕而未污的內衣,偏不肯聽,莫如乘他未醒,將水濕的兩件丟向後洞壁下亂石叢中,這樣走路,比較輕省一些,還兔途中洗刷費事。」主意打定,便把昨晚幾件濕污的棉袍襖,除中小衣外,全挑出來裹成一團,走向洞外平台,猛力往盡頭處暗影中擲去。狄武力大手准,又是由上打下,這一擲竟擲到盡頭壁下,遠遠聞得嗒的一聲落在地上。

空洞迴音,聽去甚響,倚劍立被驚醒,一看天色,知時不早,忙即坐起,見石上濕衣狼藉,袍襖不見,狄武正站洞口朝內觀望,方喊得一聲「大哥」,忽聽後壁哞的一聲怒吼,心中一驚。狄武也聽出是猛獸吼聲,忙趕回來。各把寶劍暗器拿起,伏身洞口,朝外觀看。先見盡頭壁下暗影之中,有兩團茶杯大小的亮光閃了兩閃,隨聽轟轟怒吼,震得全洞盡起迴音,由亂石叢中縱出一個形似人熊的怪物。那東西生得又高又大,非熊非猴,人頭熊身,猿臂猴發,通身黑毛又滑又亮,口似血盆,獠牙外露,一雙凸出的藍眼凶光閃閃,下面一對熊掌,兩臂特長,下垂離地不過尺許,乍看身相粗蠢,動作卻極敏捷,先由石筍林後閃出,朝四外略微張望,忽然怒吼一聲,手腳並用,往對面洞壁攀援上去,朝壁間大小各洞四處探查,似在搜尋神氣,由此上下盤旋,和壁虎一般,在全洞壁上躥來躥去,其行若飛,不論多麼陡峭洞壁,手爪一攀便直上去,和粘在上面一樣,晃眼便將對面洞壁尋遍,突然暴怒發威,厲吼了一聲,正待往下縱落,不料微一疏神,一下踏空,直落下來,下面恰是一叢七八尺高的石筍,根根劍立,石尖多半鋒利。二人見那怪物由離地七八丈的危崖壁上凌空下墜,勢子又猛又急,身更沉重,這一下不是腹破腸流,也必跌個半死,忽聽喀嚓連聲,石筍竟被壓斷了好幾根,怪物卻未受重傷,倒地便即縱起,好似負痛情急,口中怒吼連聲,兩爪齊揮,只三四下,便將那一二尺粗的殘餘石筍一齊打斷,二次縱身,又往自己這面跑來,只一縱便援壁而上,往左近各洞搜尋過去。

二人看出那怪身堅勝鐵,力大異常,縱躍輕靈,猛惡無比,知比昨晚所遇鬼怪還要厲害得多,哪裡還敢冒失!全都膽寒心跳。惟恐劍光外露,各自隱藏洞側,將劍藏向背後,手握金丸,準備萬一尋了上來,冷不防劍、九齊施,先用紅線金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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