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碧血靈環 第九章 又見黑貓

他停下來抹了把汗,苦笑更深:「好東西人人喜歡,錢這東西,更是幾乎能讓所有的人發狂拚命,但我闖蕩江湖的原則,永遠都把『保命』放在第一位,所以得知那個噩耗之後,立刻把玉匣轉手,又請了一位著名的陰陽師正式擺香案破解。該做的都做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整整兩年多時間,我心裡始終對那個鐲子存有陰影。」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眉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甚至懷疑,父母留下的照片、方星的話、司徒開的敘述這三方面,應該是出了某種岔子,大家所指的目標並不是同一個。

我不相信父母會把如此大凶大惡的一張照片鎖在保險柜里,並且只有玉鐲,根本沒有司徒開所說的玉匣,連方星都對此隻字未提。

司徒開抬手指向窗外:「沈老弟,每次想到這件事,我便覺得五步之外,就藏著某種索命的冤魂惡鬼,即使是在艷陽高照之下,心裡也開始一陣陣驚悚慌恐,這種感覺,沒有人能真正理解。」

窗外,夕陽漸漸西下,金黃色的餘暉投射在他臉上,那張紅光滿面的臉此刻籠罩著一層難言的頹唐,越發顯露出內心的焦灼和無奈。

我不知道追問靈環的事,會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困惑,心裡湧起一陣歉意:「司徒,真是抱歉,害你想起這麼多不愉快的往事。」

那張支票,或許能彌補我的歉意,但恐怕不能把他從悲涼的心境中解脫出來。

「老弟,忘了那東西吧,不管它現在在哪裡、在誰手裡,都趕緊忘了它。我們司徒家族做古玩生意十幾代了,深知『良玉藏妖』這句話不是故意嚇唬人的。你是我兄弟,如果我不能直言相告,那就是昧著良心禍害朋友了,記著哥哥的話,這件事到此為止好了。」

他困難地擠出一絲微笑,捏起那張支票,小心地放入口袋裡。

以報恩令開始,到空白支票結束,司徒開在我跟老龍之間牽線搭橋的事,算是善始善終,這大概是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

「再見,保重。」我沒有起身,只是輕輕揮了揮手。

「保重,再見。」他大步走向門口,握著銀色的不鏽鋼把手,呼的一聲,用力開門。這種急躁魯莽的動作,之前很少發生在他身上,畢竟躋身於上流社會後,他一直很注意自己在公開場合的形象問題,盡量表現出彬彬有禮的斯文紳士風度。

門外,一個右手挾著香煙的年輕人沉靜地站著,正對著我們這個包間。

司徒開大步衝出去,肩頭差點與年輕人相撞,對方敏捷地側了側身子,輕鬆地避讓過去。

年輕人與我目光一碰,不請自入,反手關門。

「沈先生,又見面了。」他的目光冷澈得像兩柄鋒利的刀子,當然,我看得出在他的左右肋下各塞著一柄警用手槍。

「幸會,何東雷警官。」我疲憊地笑了笑,並沒有起身相迎。

在老龍的莊園外,他曾假扮成修剪草坪的工人,應該是在親力親為地執行某項特殊任務。很不幸的是,我輕易發現了他的破綻,不知道老龍的手下是不是也會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

在我看來,任一師這個人,非但心機深得可怕,更隨時隨地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像一隻停落在桅杆頂上的魚鷹,隨時都會迅猛撲下,對著獵物一擊必殺。莊園里有這種高手存在,任何人要想入侵,都不會太容易。

「沈先生,我跟蹤你很久了,能不能告訴我,你去老龍的莊園里到底是為了什麼?」

何東雷的問題非常奇怪,而且弦外有音,讓我聽不出他到底是對老龍感興趣還是對我有懷疑。

飢餓和睏倦一起折磨著我,但我的喉嚨里卻像燃燒著一團火,任何食物都無法下咽。

我又喝了一口水,緩緩搖頭:「無可奉告,何警官,我很累了,或者咱們可以改日再談,現在,我必須得回家了。」

他發出一陣冷笑:「沈先生,別以為警局方面的高官會罩著你,在法律面前,罪與非罪一目了然。如果你膽敢以自己的醫術向全球與人類的正義力量挑戰的話,下場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還要受到千萬華人的唾棄。」

這種沒來由的指責從他嘴裡冒出來,根本是家常便飯,他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審判庭上的大法官,可以任意宣判別人的罪狀。

我沉下了臉,挺身站起來。何東雷這種人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面有明顯的缺陷,以這種手法辦案,十有八九要把所有的好市民都給得罪光了,自己最終成為孤家寡人。

「沈先生,我勸你老老實實跟警方合作,把莊園里的秘密說出來。」他在威脅我。

「何警官,其實剛剛下樓的司徒開也去過莊園,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問個明白?或許他經不起你敲山震虎的這一番恐嚇,能夠吐露實情也未可知——」

陡然間,窗外的大街上響起刺耳的急剎車聲,隨即有人尖叫起來:「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趕快報警……」

我們所在的包間是在二樓,窗子四敞大開,所以下面任何動靜都能傳進來。

何東雷倏地躍近窗子,探頭向下看,失聲叫起來:「被撞的,就是剛才下樓的人!」

我猛然一怔,跨到窗前,司徒開仰面朝天躺在大街中央,一隻腳上的鞋子飛出七八步遠,雙手無力地伸著,一攤鮮血從他的身子底下漾出來,怵目驚心。

撞倒他的,是一輛紅色的計程車,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用力搖晃著手臂大叫:「是他自己撞過來的,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

何東雷轉身奔向樓梯,我顧不得許多,左手搭在窗台上,輕輕縱身,嗖的跳了下去。

司徒開的傷勢非常嚴重,當我分開人群趕到他身邊時,他的呼吸已經停止,只有鮮血越積越多,逼得圍觀的人步步後退。一陣風吹過,那張空白支票從他的口袋裡露出一角,但已經被鮮血浸濕,變成毫無意義的廢紙了。

「是意外嗎?還是謀殺?」我忽然有了某種異樣的感覺,抬頭向前方一座灰色的小樓頂上望去。有一隻碩大的黑貓,正弓著身子,站在樓頂上的煙囪前。

光天化日下的大街,車流人流熙熙攘攘,按理說一隻貓是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但它給我的感覺詭異無比,帶著陰森森的殺氣。

何東雷已經到了我身邊,右手插在褲袋裡,俯身伸手去探司徒開的鼻息,不過那是徒勞的,任何一個正常人在流出了這麼多血後,要想繼續活下去,除非是出現奇蹟。

「看那隻貓。」我低聲提醒他。

「喀啦」一聲,何東雷亮出了手槍,指向約二十步外的黑貓,剎那間如臨大敵。

「你也有感覺?」他低聲回應我,同時擺動槍口,驅散面前的行人。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那輛本來已經牢牢剎住的計程車陡然「嗚」的一聲,油門轟到極點,向著我和何東雷猛衝過來。幸好那只是民用級別的車子,從靜止到速度大幅提升,中間的過程至少要超過六秒鐘,給了我足夠的反應時間。

「小心——」我抓著何東雷的胳膊,向前猛撲,迅速閃避。

飛刀已經彈在了指縫裡,隨時都可以射殺駕駛室里的司機。那一瞬間,司機的眼珠子瞪得滾圓,瞳孔竟然出現了一條奇怪的豎線,變成了標準的貓兒眼。

這個剛剛還惶急地大聲為自己分辯的中年司機,猶如被惡鬼上身一般,腦子失去了控制,只是死死地抱著方向盤,向前猛衝。

何東雷的手槍指向司機的太陽穴,在他扣動扳機前,我的飛刀已經閃電一般射出,不過目標卻是十幾步外那隻怪異的黑貓。

沒有理由,只是出於我的直覺,假如司徒開是死於一場謀殺的話,那隻貓就是這場陰謀里的主使者。

在中國古代異術傳說里,黑狗是具有某種靈氣的動物代表,但在歐洲、美洲、非洲,所有的占星師、陰陽師卻相信黑貓本身蘊含著一種強大的邪惡力量。它們出現在某個地方時,那裡必定會發生一些萬分古怪的變故。

近幾年來,港島街頭的流浪貓有逐漸增多的趨勢,但卻很少看到這種渾身漆黑、沒有一根雜毛的貓。

「嚓」,飛刀射進了青磚煙囪里,那隻貓敏捷地一躍,已經消失在煙囪後面。

何東雷拉開車門,揪住司機的頭髮,狠狠地一甩,那個可憐的傢伙像條癩皮狗一樣撲倒在地,帶著哭腔大叫:「不是我乾的,跟我沒關係,饒命、饒命——」

他的車輪再次從司徒開身上碾了過去,不過後者沒有任何反應,確確實實已經死了。

「不怪他,是那隻貓,一定是那隻貓。」我喃喃自語。

圍觀的人紛紛叫嚷起來,指著司機的頭連笑帶罵,因為剛才只有他在車裡,不找他能找誰?

「何警官,我很累,需要回家休息。有什麼事,咱們可以明天再談。」

我向何東雷簡單解釋了兩句,根本不管他同不同意,馬上招手攔了輛計程車,向自己的住所開去。詭異的事越來越多,司徒開的驟然慘死,似乎是對我的某種特別警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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