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叢桂吐奇磐 滿眼秋光明夜月 綿雲鋪大海 幾聲猿嘯起遙峰

二女作別起身,如飛往前趕去。雖只半個多時辰工夫,前走諸人俱是快腿,又多年輕喜事。因這條路上難免還有賊黨往來,中途相遇,看出這裡人多,難免驚起,走出不遠,便分成了三起。當頭一起的鐵牛等三人已走出老遠。

二女飛步急追,走出小盤谷,到了前日來路途中。前面均是高山峻岭,翻越較易,不似谷中危崖高峙,景物陰森,繞行氣悶,覺著眼界一寬。阮蓮笑問:「我們來時,聽說盤蛇谷中野獸甚多,最厲害是那大群野豬,賓士起來,塵土高涌好幾十丈,黑壓壓潮水也似,驚天動地,猛惡異常。黑哥哥也說那東西最是合群,如非太蠢,人要遇上,真比獅猿還要厲害可怕。豬肉也極好吃,大的豬牙又堅又滑,有兩三尺長,前夜洞中所見大小,並還折斷。本想打它兩隻,把豬牙帶回山去。從黑風頂到此,差不多走了三百來里,不特一隻未見,連獅猿也未見到,是何原故?」

小妹知她童心未退,笑答:「這類野獸雖極猛惡,多藏在森林荒谷之中,每日遊行飲食都有一定地方,又最合群,不走近它巢穴怎能遇見?真要遇上,休說好幾丈高的塵霧使人難耐,那股膻風先就難聞,又不能迎面去打。趕在它的後頭,就打倒兩隻,人也和它變成一樣顏色了。倒是那些獅猿均通人性,靈巧非常,我們幫過它忙,耳目又靈,望見我們必要趕來相見,一隻未遇已是奇怪。明弟、鐵牛均向老獅猿說過,要討兩隻小的回山馴養,已然答應。我們離谷已遠,天早過午,聲影皆無實出意料。這東西看去好似知恩感德,明弟、鐵牛走在前面,許先遇上也未可知。」

正說笑賓士間,忽見呂不棄、端木璉、阿婷三姊妹同立路旁不遠小峰之上,似在前後眺望,知其中途相待。二女剛笑呼得一聲:「三位姊姊如何未走?」端木璉把手一擺,三女一同馳下。見面一問,才知三女走到路上,聽說小妹、阮蓮被葛孤留住,端木璉年紀較長,久經大敵,料有原因,便留了神。

果然剛出小盤谷不遠,無意之中發現兩撮潮煙的灰。知道前面兩起人均不吃煙,方才必定有人由此經過。跟著又見左近樹下有一小塊吃剩的乾糧和一些熟雞骨,草地里還有好些腳印,看出人數不止一個。

呂不棄先當方才谷中兩起敵人所留。阿婷力言:「不是。照賊黨腳程,他們由此經過,和我們打了一陣,連同我們走這一路,中間少說也有半日光景,潮煙余灰早被山風吹散,風日之下,食物應早干透。你看雞骨上面未啃完的地方殘痕猶新,而這腳印又多偏向旁邊小峰之上。這一帶野草雖都不高,長得卻甚勻密,山路兩頭均極險峻,只這裡里許來長一段比較好走,還有一片山坡,別的地方常人均難飛渡,前面又是一條絕壑,人在半崖陡坡之上攀援上下,並無路徑。便是小妹會點武功的人,走起來也頗膽怯,格外留心,何況樵採的人?這一帶直到小盤谷口外,除了童山石崖,便是野草、荊棘、灌木之類,無什出產。這許多人來此做什?腳印來去兩面均無發現,只在這裡見到,看那去勢是向側面小峰,與我們途向不同。反正無事,還要等候江、阮兩姊妹,何不就便查看一會?」

呂不棄聞言提醒,仔細一看,那腳印只有樹下淺草沙地上最多,大小不一,方才至少也有五六人在此,腳尖果然偏向小峰一面,便同一路查看過去。前行儘是沙地,野草漸稀,腳印只一處,似是一人所留,往前便不再見。又走兩三丈,看出有三四人的印跡,都只前半腳看到尖,才知這夥人縱得頗遠,並還心急,所留腳印,最深的竟達半寸以上,痕迹顯明,彷彿武功頗好,匆匆縱起,必以為停留之處偏在一旁,來往的人無論武功強弱均不會由此經過,尤其那座小峰,孤立亂山之中,佔地不大,景物又極荒涼,不會有人特意登臨;走得又急,致將痕迹留下。便照腳印去處,趕上峰去。

那峰前面是一斜坡,上下相隔不過十多丈,兩面亂山環繞。峰後一面危崖峭立,下臨闊澗,深約數丈,底下多是亂石野草,只中心深處有一條丈許寬的水面,水流甚急。對岸大片森林,峰巒雜杏,鬱郁蒼蒼,形勢奇險,比這一面還要難走。三女走到半山還看到一點人走過的痕迹和一些被刀新斬斷的荊棘,再往上走便看不出絲毫蹤影,料定人去不久。

對岸地勢看去較低,多是極險峻的峰崖,上面長滿古森林,黑壓壓一大片將地面遮滿,不像有人可以隨便出入,只有繞往來路一帶比較可能。又看出由當地往小盤谷,只要由峰側取路,連越崇岡,走直路橫斷過去,似要近出一半,想起江、阮二女在後未到,這夥人因由捷徑通行,前三起人先後錯過,小妹、阮蓮趕來恰好遇上。心疑賊黨人數必多,正朝小盤谷那面查看,覺著來去兩路均無人影。

三人目力均強,居高臨下,看得甚遠,無論走得多快,只在數十里左右,均能看出,怎會毫無影跡?如說過時已久,對方所留痕迹均是新的,連那潮煙餘燼也未吹散,往多的看,也必不過頓飯光景,是何原故?端木璉說:「這夥人如是賊黨,決非庸手。你看李、黑、童三人方才均在前面山崖之上出沒,此時才走下去,走得雖快,不似遇敵之狀;前面還有明弟他們。我們雖然故意走慢,前後相隔至多二三十里,稍有動靜,彼此均能看出。我想賊黨人多,也許還有接應,或是探出我們蹤跡,跟蹤趕來,必已去往來路小盤谷一面,不知為何鍺過,我們三起人均未遇上。反正追趕得上,索性走往迴路,見到小妹她們會合同行,比較穩妥。二位妹子以為如何?」

三女均和小妹交厚,聞言立應,還未起身,便見來路上飛也似趕來兩人,正是江、阮二女,忙即出聲招呼。到了峰上一說經過,小妹笑道:「二位姊妹和婷妹均是足智多謀,這次如何疏忽?此峰無什樹木,峰頂有人,老遠均能看見,先後忘了隱蔽。二位姊姊名震江湖已有多年,稍微有點名望的綠林中人便不見過也都聽說,莫要賊黨本來在此,看見你們方始避開。這一帶地勢雖較明顯,藏人卻極容易,我們如被看破,先藏起來自然看不出來,還是走吧。」

呂不棄方說:「此言有理。」阿婷忽然驚呼:「四位姊姊,你們看那人多怪!」眾人隨手指處一看,原來相隔不遠的前面峰崖腰上有一頭戴寬檐草帽的矮子,空著雙手,身穿一件半長不短的黑衣,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孤身一人由前路一面走來,順著嶺勢往斜刺里走去,身上又未帶有兵器。如換常人,只當山中隨便走路的山民,決看不出他的奇處。

這一行五人均是行家,見那一帶峰崖偏在側面,相隔不遠,又高又陡,下面是一深溝,上面並無路徑,好些地方均和峭壁一樣,只稍微有點傾斜,全山皆石,除石縫隙中稀落落生著幾叢蘭蕙等香草而外,沒有一根樹木藤蔓。那麼滑陡的山腰,休說是人,便是猿猴也難通行。那人走在上面,不特行所無事,神態從容,下面那麼深的山溝竟如無覺,看去並不甚快,轉眼之間竟走出老長一段。最奇是地勢陡峭得厲害,就有立足之處,上下相差至少也有尺許,腳背並還十九向外,決難並立,照理應該高一腳低一腳,還要內功真好,將人的重心穩住,看好腳底,提氣輕身,腳心用力,抓住腳踏之處,才能勉強走過。細看那人所行,好似一條直線,雙足前後均是平行,遇到最險之處,彷彿用半邊腳粘在上面,至少有一半以上腳底虛出在外。下面便是深達數十丈的山溝,膽小的人,看去都要眼花心跳。山風正大,衣服被風吹得一路朝外飛起,人的身子始終立直,毫未搖動。這樣高的武功,尚是第一次見到。草帽寬而且深,面目均被遮住,也看不出年紀老少。

正自驚奇,阮蓮心想:這樣高的本領,初次見到,必是異人奇士無疑。那山溝又作人字形,與來路分歧,無法過去,忍不住喊道:「這位老人家可否留步,容我姊妹拜見么?」端木璉見那人頭也未回,便往小盤谷側面一帶沿山走去,那條一兩里長的陡峻險滑的山腰,竟被安然渡過,到了盡頭亂石草樹之中。阮蓮還在高呼求見,笑說:「三妹,你認都不認得,如何亂喊?要是自己人還好,否則豈不多事?」話未說完,遙望黑摩勒等三人如飛趕來,料有原故,忙同迎上。再看前面三人並非來尋自己,已往斜刺里一片山坡樹林之下趕去,相隔尚遠。

呂不棄想起前事,心中一動,忙喊:「前面有敵!黑兄他們已然追去,我們快走!」說罷,五人一同朝前趕去,相隔兩三里,一晃趕到,黑摩勒和李、童二人已由下面趕了上來。見面一問,才知三人正走之間,先是一陣風過,微聞呼哨之聲,再聽便無聲息,登高四望,也無影跡。三人全都耳聞,自然不會聽錯。黑摩勒急於趕上江明商量一事,聽那聲音來路偏在右側,又知端木璉等三女俠尚在後面接應小妹,就有賊黨也不妨事。遙望三女同立來路峰上,也似在彼眺望,不像有什變故,便往前走。

玉琪畢竟關心小妹,知其最後起身,惟恐中途遇敵,有什疏失;黑摩勒新交好友,談得投機,人又機警聰明,自己又有尾隨江、阮四人之事,惟恐誤會,不便回身迎候,心中卻在懸念,不時回顧身後。忽然發現來路側面有一山谷,口外有一小山,似有人影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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