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孤身擒火箭 凌空飛渡白衣人 赤手戮凶頑 入境先尋青笠老

前文鐵牛在山頂上遙望賊巢火起,料知師父黑摩勒與神乞車衛、丐俠卞莫邪必在其內,忙即趕去。誰知山徑不熟,繞了許多冤枉路,方始尋到賊巢側面。又遇大壑阻路,寬達十餘丈,下臨無地,深不可測,無法飛渡,正在發愁,忽見一條黑影,長蛇一般由隔岸飛來,奪的一聲,搭向一株老樹根上。跟著對面危崖腰上閃出一人,正是卞莫邪,身後還背著一個小黑人。心疑師父已為三凶所傷,一時情急,剛驚呼得一聲,猛覺脅下一緊,身已被人抓住,凌空而起。耳聽身後發話道:「你這小鬼,想作死么?」剛聽出是神乞車衛的聲音,身已落在後面一片崖石之上,同時又聽車衛低喝「噤聲」,隨見兩起賊黨,共有八九人,分向崖旁,飛馳而過。先見黑影乃是一條長索,這頭有一鋼抓,緊搭樹根之上,賊黨過時,相隔長索有四五丈,月光被崖石擋住,偏在一旁,光景昏黑;另一起又由崖後繞過,均未發現。再看卞莫邪,人已不見,方想請問師父安危,車衛把怪眼一翻,二次搖手不令開口。緊跟著便見左面崖洞之中縱出兩人,一高一矮,各持兵刃,如飛馳來。這後來兩賊竟由壑旁馳過,到了面前好似互看了一眼並未停步,晃眼馳入左側面暗影之中,只聽腳步之聲由近而遠,漸漸沒了聲息。

車衛一面仍止鐵牛,不令開口;一面起身朝壑對崖把手一招,卞莫邪重背小人出現。雙方互打了兩次手勢,卞莫邪便背了小人由長索上面凌空急馳而來。鐵牛見那長索凌空孤懸,橫亘兩岸;卞莫邪踏索飛渡,山風過處似欲吹墮,看去心膽皆寒。剛看出身後所背小人,是用一領大黑披風裹住,不知是否師父,心正憂疑,猛瞥見三點寒星由右側暗影中飛出,照準卞莫邪打去。這時卞莫邪人已凌空飛馳到了絕壑中心,稍一失足便要粉身碎骨,萬無生理。敵人暗器連珠飛到,打得極准,身上又背一人,其勢無法閃避。事出意外,鐵牛不由急怒交加,大喝一聲,拔出身旁扎刀,正往下縱。暗影中又有一賊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朝前縱去,照準長索舉刀就斫。鐵牛方想:師父如死,非將二賊斬成肉泥不能消恨!心念才動,身子還未落地,就在這一霎眼的當兒,兩股又勁又急的風聲突由頭上飛墮。耳聽連聲驚呼,面前人影亂閃,目光到處,持刀的賊不知何故,身子一翻,刀先脫手,緊跟著往前一撲,一路翻滾手舞足扎,連聲驚叫急呼,斷線風箏一般,往壑底落去,漸漸聲息全無。那根長索本是一條直線,凌空橫亘兩岸,自從賊黨暗放冷箭,忽然連人帶索往下一沉,恰巧將那三點寒星避開,由卞莫邪頭上打空飛落,跟著人又往上彈起,隨同長索往上一振之勢,卞莫邪已凌空五六丈,往身前飛來,輕悄悄落在地上。

樹後忽然閃出一條黑影,鐵牛定睛一看,正是師父黑摩勒,當時驚喜欲狂,剛喊得一聲:「好師父,你急死我了!」車衛已往右側暗影中縱去,隨手抓起一人,正是用暗器想打卞莫邪的賊黨,先被車衛一劈空掌打傷已難走動,再被這一抓,連聲也未出便自身死。車衛隨手甩落山壑中,匆匆走來,低聲說道:「賊黨過去不久,不知警覺與否,這片石崖孤立地上,形勢絕佳,可在上面談上些時,我的酒還未吃呢。」眾人依言,一齊朝上縱去。卞莫邪二次將那身披黑衣的小人放下。

鐵牛這才看出所背是個少女,貌甚清麗,面有病容,嬌喘微微,到了崖上便即卧倒。車衛笑問莫邪:「此女居然被你救出,膽子不小,只是何處給她安身呢?」莫邪恭答:「弟子此時還未打好主意,且等少時再說吧。」少女聞言,掙扎欲起,似想開口,車衛攔道:「你先不忙,等養上一會神再談不遲。」少女點頭答應,仍就卧倒。老少四人隨說經過。

原來黑摩勒被賊黨抬至途中,人正昏迷,猛覺面上一冷,當時醒轉,覺著周身被綁甚緊,知中賊黨暗算,又急又怒,方想掙起,猛一抬頭,瞥見離頭不遠,山崖之上有一瘦老頭兒向自己打手勢;再看群賊正坐一旁休息,準備換肩,忽然醒悟,暗忖:我那寶劍必被賊黨奪去,此時與斗,不論勝敗均難取回,好在新從葛師,學會縮骨鎖身之法,多厲害的綁索也能脫出,不如假裝昏迷,去往鐵花塢賊巢大鬧一場,盜回寶劍,雖不能把三凶除去,好歹叫他們嘗點味道。主意打定,瘦老頭也自走去。又被賊黨抬走了一段,卞莫邪隨後趕來,乘著群賊飲水,雙方談了幾句。

黑摩勒知道車衛暗中相助,還有瘦老頭也必是位異人;心更拿穩。剛到賊巢便聽賊黨來報,說那柄靈辰劍已然失去,送劍二賊不知下落,林中留有好些血跡。三凶聞報大怒,立命手下賊黨四齣搜敵,把黑摩勒囚入石牢,等到夜來拷問。

黑摩勒一聽寶劍被賊黨失去,先還誤以為車、卞二人所為,並未在意。一到牢中,便用縮骨法脫身而出,仍卧地上假裝昏迷,先想候到夜來動手,忽然饑渴起來,心正氣惱。恰防守石牢的二賊,看中黑摩勒那身衣服,以為人已昏迷,打算乘機剝去,剛到身前,看出綁索松放地上,方自奇怪,吃黑摩勒分別點倒。黑摩勒開牢逃出,掩往寨後廚房,愉了許多酒食吃上一飽,跟著便聽賊黨發出號令,到處搜索逃人蹤跡。

黑摩勒也真膽大,仗著靈巧身輕本領又高,不特未在心上,反而掩在群賊身後,東閃西避,神出鬼沒,遇上機會,賊黨走單,便傷他一兩個;又乘三凶出外搜敵,掩往房中,在牆上留下字跡,大意是說:三凶狗賊無恥,不敢和他明斗,暗命手下狗賊,用下三門的迷香暗放冷箭,如今不將寶劍還我,休想活命!早晚定把賊巢燒成平地,雞犬不留等語。三凶自是激怒,想下種種毒計,想將黑摩勒擒去慘殺,同時又把徒黨中的能手傳命喊回,幾面夾攻,四下搜索。眼看勢急,車、卞二人忽然相繼趕到,老少三人把賊巢鬧了一個河翻水轉,末了黑摩勒又往四處放火。三凶情急之下,欲以全力拚命,恰有幾個有力同黨來訪,合成一起威勢更盛。車衛才勸黑摩勒一同走出,離開賊巢。

當三人大鬧之時,卞莫邪無意之中去往賊巢花園,發現一個面帶病容的少女,正向侍女哭訴心事;忽動惻隱,便同車衛商量,去將少女救出。行時匆忙,忘間賊巢通往山外的秘徑,藝高人膽大,竟用飛抓套索凌空飛渡,如非黑摩勒眼尖,車衛本領高強,動作神速,差一點沒有墜入壑底,送了性命。

黑摩勒聽莫邪說寶劍被人奪去,並非自己人所為,也不知姓名來歷,好生愁急;一面又想到師父葛鷹芙蓉坪之行十分兇險,必須趕去。正在為難之際,鐵牛二次想說前事,均被止住,車衛笑問黑摩勒:「你這小鬼,好容易得了一口寶劍,無端粗心大意,將它失去。如今叫花子沒有蛇耍,看你看么辦?」

黑摩勒答道:「這口寶劍乃是神物利器,不能失落。事情雖極重要,但是葛師芙蓉坪之行十分兇險,弟子萬元坐視之理,只好先往武夷尋到那位異人,傳了師命,立時趕往芙蓉坪接應,等葛師功成歸來,再尋此劍下落了。不過你老人家乃是師執前輩,當小輩的就有過處,只管當面教訓,任憑打罵均無不可。三叔先已遇見賊黨,知其要對弟子不利,此時只一伸手便可將其除去,即或區區毛賊不值你老人家動手,稍為通知一聲,或命卞師兄趕來警告也可無事,何致這等糟法?金華江邊初遇三叔時,弟子不過見那小賊死得大慘,稍為勸了兩句,也是人情,並無其他失禮之處。三叔當時不說,認為弟子年少驕狂,意欲惜此警戒,卻未想到此劍如落賊手,要害多少好人性命,造出多少罪孽!今日三叔如還怪我上次無心之失,無論如何責罰,弟子情甘領受。你老人家是長輩,便打我一頓出氣,也無話說,此劍卻要求你老人家設法取回才好,否則弟子固是福薄命淺,不配得那寶劍,以三叔多年威望,眼看弟子將劍失去,不能為弟子取回,也難免被對頭議論。事由三叔生氣而起,弟子年幼力微經歷不多,急切間決訪查不出劍的下落,只好賴在三叔身上了。」

車衛剛把兩隻怪眼一翻,還未開口,鐵牛看出師父情急愁慮,忍不住又喊道:「師父不要著急……」底下還未說出,黑摩勒原因車衛今之怪俠,本領驚人,平日遊戲風塵,滑稽玩世,素不講究俗套虛禮,只與投機便可昌言無忌,意欲把尋劍之事著落在他身上,有心激將,又恐話說不對弄巧成拙,心正煩亂,萬想不到鐵牛當日竟與奪劍人無心相遇,見他老想開口,以為年少氣浮想發議論,心中不快,剛低喝得一聲:「蠢牛,你曉得什麼?」車、卞二人旁觀者清,早已看出鐵牛有話想說,與此有關,莫邪首先勸道:「黑師弟,你不要急,休看奪劍人行跡詭秘,不是庸手,連三凶師徒多人均查不出他的蹤跡,名姓來歷俱無人知,尋他不是容易,但是你在金華北山得劍之事,早已傳揚在外。你劍術未成,按理不應帶在身上,以免引起仇敵覬覦,生出事來。婁師伯不說,司空老人何等謹細,你往黃山雖然得有真傳,功候還差得多,如何此時便許你隨身攜帶?我想此事必和車三叔一樣,各位長老見你年輕氣盛,有意磨折。此劍如是自己人得去,早晚珠還自不必說;如落在仇敵惡人手中,就憑車三叔也必代你奪回,老是優愁作什?白天我同鐵牛入山,他在前飛跑把路走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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