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明月照禪關 千尺高林騰蛇影 遙空馳雪羽 一聲長嘯落胎仙

且說司空曉星帶了黑摩勒、江明、童興、蒲青、蒲紅等五人往南高峰後去,走到路上,曉星笑問:「你們可知我帶你五人同行的心意么?」黑摩勒道:「以前我聽先恩師說,木尊者性情孤僻,獨對小孩憐愛,弟子等五人年都不大,也許得他老人家一點指教,師叔可是此意?」曉星道:「你料得倒差不多。木尊者本是個有至性的豪傑,生平連我共只四五個知己之交。他那性情孤僻,落落寡合,原是有激而然,並非本來面目。未出家前,也曾致身富貴,負有盛名。只為一樁大拂逆的事,又值先朝曆數將終,人力難挽天心,舉目儘是令人憤慨之事,由此看破世情,出家修道。他說:『天下滔滔,俱是此輩。除了幼童嬰兒、入世不深的,十九喪心病狂之輩。』所以自來便愛嬰童。現雖成了劍仙神僧一流,早年憤世嫉俗、孤高好勝的積習依然尚在。他那高的法力劍術,暫時未證上乘功果,一半為了一樁舊約未踐,一半便由於此。他岩居野處,宛如孤雲自飛,向無定所。每到一處清修三數年,必要出來混跡人間,管些閑事,修積一些善功。我與他別已多年,人雖未見,所行的事卻多知曉,去年我在鴛湖遇一舊友,說他在大廈嶺神龍澗壁中間,發現唐初地仙陶寒沫修道的洞府,內洞遺蛻前面有一部《古大南經》、一個錦囊,中有遺束,上寫木尊者原是他的同道至友,兵解以前,曾將平生所煉法寶二十六件交他代為保存,以備轉劫取用。不料木尊者再世誤入旁門,昧了夙因,未得來取,而他本人又值閉洞虔修仙業,不能下山,直到道成屍解前數日,想起故友之託,靜參未來因果,才算出木尊者雖然誤入迷途,夙世根基極厚,將來仍有反本還原之日。由此起歷劫多生,要到明末方始人道,到了時候仍要尋上門來,只是人已改投佛家,不在三清教下。為此算明年時,留此一柬,將藏寶之處以及取法詳為註明,未後並勸木尊者,說他為應故人之託,雖將原壁歸趙,但還二十六件法寶,十九是初學道人防身禦敵之物,以木尊者此時法力,已用不著,最好分贈後輩修道之士等語。木尊者照柬上所說尋到法寶,再用法力將洞府重行封閉以後,不時訪查有根行的後輩,如言分贈,大約現在還存有一半多帶在身旁。你們小弟兄五人,多是中人以上的根骨稟賦,年紀又輕,此老見了必定期愛,所以我想帶去試試,就便隨往黃山見識一回,豈不是好?」

黑摩勒道:「那自然好。只是葛老師原定攜帶弟子回去練那內功,現在又拜了秦嶺婁老師,葛老師脾氣已未必喜歡,適才他和老刺蝟離開擂台去往無人之處交手,弟子不曾往看,不知勝負,此時去往北峰還可趕回,如往黃山,不告而去,定要不快。還有老刺蝟性情古怪,人卻正直俠氣,弟子昨晚今朝雖然連用反間之計,並苦勸他休為賊婆效死。他連日又見賊婆尊敬一夥妖人,對他冷淡,有點灰心。到底他和賊婆多年至交,人又好強尚義,是否固執成見還不一定。此老休說師叔想保全他,便弟子也不願他死。葛師父心狠手辣,兩下都是不肯容情,久不見二人回來,必在苦鬥。此老不如葛師父靈巧,必為所敗。北峰離此不遠,弟子很想先去看看,就便和葛師父說去黃山的事,再趕往南峰去尋師叔、拜見木尊者如何?」

曉星道:「你說晚了。我們不願殺死查洪,一半固為了他素少罪惡,人有可取之處,最主要的還是看在他侄兒的份上,詳情此時無暇細說,此事已早安排。你那葛師本心也不想傷他,故此將他引走,就為的是將他絆住,免得目睹老乞婆遭報應劫,勾動舊情發瘋。他二人本領差不多,只老葛詭計多端,佔了一分勝算,為保全雙方體面,已另有人解圍,此時已然趕往。老查氣盛,易受激將,就不為你良言所動,也必中計,決不至於當時捨命。尤其回去以後,老乞婆自知孽重難免,定守本門規矩,見他必有一番解勸,除托以後事,並請照顧孽子外,也決不容他捨身報友。你這存心,設想頗好,前往查看一回,就便告知老葛,隨我同往黃山原可,只是木尊者雖在等我,他那性情,說走就走。此行為想領教,得他一件寶物,黃山諸友又在催行,你去晚了,人如已走,莫要後悔。」黑摩勒笑道:「既已拜師,便不能背,物各有主,莫非數定,弟子後悔作什?」曉星不禁暗贊,笑道:「既能如此,你就走吧。見了葛師,如還在打,無須再管老查,話說完了就來。我算計黃山之事不是一二日可了,甫峰如我和木尊者不在,以你腳程,順山路趕去,明日當可到達,不妨隨後趕去便了。」

黑摩勒聞言應諾,剛要轉身,江明、童興同聲說道:「我陪你一路,同去同回,要有好處,全有;要沒有,全沒有。」曉星也不攔阻。這一來,蒲氏弟兄也要同往。曉星卻道:「何必都走?與其這樣,還不如連我也去呢。」蒲氏弟兄只得罷了。葛、查二人拚鬥之處,原在谷口外西崖幽僻之地,相隔會場頗遠,事前早有預計,當地恰是去南峰與西崖的三岔口上。西崖較遠,約當南峰的二倍。眾人原是邊說邊走。黑摩勒勸阻江、童二人不聽,隨向曉星、二蒲分手,飛步往西崖趕去。

三人腳程本極迅速,一會便可到達。滿擬往返數十里山路,只見葛鷹,說幾句話便走,不會多耽延時刻。曉星和木尊者久別重逢,必要敘闊談說。曉星為候三人同行,也必請其稍待,回去決可趕上。哪知到了西崖一看,靜悄悄的,查、葛二人全都不在崖壁和山石地上,卻留下好幾處殘破之跡和腳印,山石已被內功勁力踏碎,石如粉沙,深達尺許,另外還有比試武功強弱的遺痕兩處。知道葛鷹為了羈絆查洪,遲延時候,上來不動手,先用文比,各試功力,末了再行對敵,雙方惡鬥必甚劇烈。此時不在,想已經人解勸,各自走開。依了江明,葛鷹不回邢飛鼠船上,必回白雁峰,不會迴轉花家。兩處相隔均遠,不如且到南峰見了曉星、木尊者,再作計較。黑摩勒人雖好勝,疾惡手狠,性情極厚,自受查洪垂青,化敵為友,無形中便成了忘年之交,既擔心他的生死安危,又想黃山之行,往返須時。葛師曾令事完相隨同行,不應不告而去,意欲先回花家看過查洪,問明師父去處,再往尋找。反正趕不上曉星,索性放從容些。尋到查,葛二人以後,如不就便,連南峰均無須去,徑往黃山相見也是一樣。江明本心是想早回見師,隨木尊者、曉星同行要快得多,不為貪得寶物,見黑摩勒執意先尋查、葛二人,未便力阻,只得罷了。

童興一惟黑摩勒之言是從,更無話說。於是三人重返花家,剛到中途,便遇見金線阿泉,言說受了祝三立之託,去往一娘故居掘取埋藏的遺像,以備後日西天目祭靈之用。及間查洪,並未迴轉花家。適才卻有一位姓於的老前輩來與一娘母女相見。去後,一娘說:「查、葛二人到了西崖無人之處,先用各種內外功夫互相文比。二人功力原本不相上下,只是葛老前輩智計甚多,自然取巧,佔了一點上風。未後二人動手,葛老前輩邊打邊說這裡的事,自己如何用計將他們調開,又說花四賊婆如何可惡,此舉乃司空老人與諸長老之意,志在保全,不令玉石俱焚。老查始而大怒,有心趕回,無如有約在先,不分勝敗脫身不得,雙方打得甚是激烈。後來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搔著老查的短處,心已感動,氣仍不輸,一口咬定花家之事不問管與不管,均非取了葛老前輩的命不可。直到於老前輩趕到,和葛老前輩暗用圈套,才使老查消了氣,結局並且打成相交。於老前輩便告以這裡事完,諸位祖師前人駕到,當眾清理門戶,賊婆賊黨分別遭了惡報。老查畢竟年老有識見,深知本門法令森嚴,就有多大的本領也救她不了,並且賊婆本人也決不敢受人的助,料無挽救,回來見了,想起舊情徒自難受,經於、葛二位一勸,嘆了口氣,便隨葛老前輩一同走了。行時托帶口信,說他日內要往蘭溪尋人,有點小事,此時尋他不著,令黑摩勒十日後再往白雁峰尋他,一同起身回去。」

黑摩勒聞言大喜,笑對童、江二人道:「幸而來此一行,否則江船上尋他不到,還須往白雁峰去。如今少去好些冤枉路,共總耽延不多時候,司空師叔。木尊者多半還在南峰等我們未走,也許還趕得上呢。」說罷,匆匆別了阿泉等,一同加急往南峰趕去。及至尋到那座破廟一看,曉星、木尊者和蒲氏弟兄已然不在。廟牆上留有字跡,大意是說:曉星剛到廟前,便接王鹿子的飛劍傳書,說是行抵黃山,還未到達地頭,便見始信峰上煙光瀰漫,文筆峰頂妖雲邪霧濃暈更甚。看出敵勢猖獗,內中添了能手。因知秦嶺三老性情,素不喜向人求助,為此在未晤面以前飛書馳告,謂曉星務必約了木尊者一同前往。一面木尊者早已料到此事,只為等候曉星到來同行,故未起身。令黑、江、童三人看罷將字颳去,往否任便。如欲前往,到了黃山,不可直赴峰後,速去天池澗,那裡有一洞穴可通始信峰洞內,江明知道。當令守山靈猿在彼守候,以靈符接引,去至峰頂。黑摩勒新得寶劍乃是神物至寶,易啟外人覬覦,雖精武功,又拜名師,得了高明人的傳授指點,尚未如法精習,僅能按照尋常刀劍使用,遇上會邪法飛劍的妖人便非其敵,尤須格外留意,免致失落。再奪回來便費手腳。

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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