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當機立斷

鄭司楚見李繼源要親自上陣,心裡又有點猶豫。李繼源的本事他還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的交牙十二金槍術下,李繼源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只是若將他擊得一敗塗地,那沒來的仇便結深了。正想推脫,西門承束已拿了一件軟甲過來道:「鄭將軍,請試試合不合身。」

白堊槍雖說傷不了人,但到底是在馬上比試,力量不小,若無軟甲護身,只怕會受傷。鄭司楚心中一動,道:「不必了,給我根衣帶扎一下便可。」

西門承束見他不要軟甲,不由一怔,馬上省得他的用意。鄭司楚的意思,顯然自信李繼源的白堊槍扎不到自己,這樣就算不分勝負,其實也是鄭司楚勝了。西門承束心中著惱,也不再說,遞過白堊槍道:「那鄭將軍小心。」心想你不要穿軟甲么?這回讓你吃足苦頭,別以為李將軍統率水軍,槍馬就不行。

李繼源已帶馬到了那邊,沒看到鄭司楚不穿軟甲,待回過頭來,見鄭司楚已紮好了外袍,手提白堊槍也跑入圈中。他舉起槍一致意,高聲道:「鄭將軍,好了么?」

鄭司楚見李繼源一跑馬,便知此人騎術精熟,大是勁敵,也舉槍示意道:「李將軍請。」

交牙十二金槍術,神出鬼沒,李繼源只怕從未見過此等槍術。他已打定主意,一個照面,要在李繼源腰間划上一槍。白堊槍傷不了人,但當心一槍的話,萬一將李繼源頂下馬來,說不定也會傷了他,那自己這場談判也要無疾而終了。這樣划過他腰間,既不傷他,也讓他知道自己的槍術和力量,讓他明白就算自己用白堊槍也能傷他,心照不宣之下,以平手論之,而他肚裡明白自己的本事就好。

這時那些士卒都已聽得李將軍竟要與中原來的名將鄭司楚比試,一剎那都圍了過來。雖然只是圍觀,但這些士卒極有秩序,排得整整齊齊,將操場四面都圍住了。一時間操場上人雖眾,卻鴉雀無聲,只聽得兩匹馬的蹄聲。鄭司楚一催馬,這匹馬真是良駒,一聲嘶吼,已直衝出去。

兩匹馬越來越近,鄭司楚眼裡,李繼源的身形也越來越大。鄭司楚已可稱得上身經百戰,戰場上以死相拼也有很多次了,然而這時卻難得地有種心悸。正衝過來的李繼源身上,竟有種異樣的壓迫力,而這種壓迫力迄今為止,唯有那一次與陸明夷對抗時才有過,甚至,連征朗月時與薛庭軒單挑都不曾有過。

不可小看。他想著,左手不由向後縮了縮,讓右手握槍更靠前一點。

出槍三分,力有七分。他想起老師說過的這句槍訣。出槍時不必刻意求快,固然有人能將槍練到極快,但出槍越快,威力越大,後力卻相應要不足。槍術與做人一般,都要留有餘地。可是他在李繼源身上,卻看不到餘地,李繼源的白堊槍挺在身前,似乎想一槍將自己挑落馬下來。這種出槍法,只有初學者才如此。但李繼源絕對不是個紈絝子弟,他的槍術肯定也有他的奧妙。

兩匹馬越來越近了,眼看兩柄槍的槍尖就要碰到一起。只消一碰,鄭司楚的槍因為握得靠後一些,更能發力,趁機一撥,格開他的槍勢,再一槍刺出,便可划過李繼源的腰間。雖然白堊槍傷不了人,但鄭司楚自信槍上的暗力能讓李繼源的腰上受到隱傷,紅腫一條不可,這般他就知道自己的不敵了,而面子上也能下得了台。他已打定了主意,雙眼緊盯著李繼源的槍頭,眼看兩個槍頭便要碰在一處,他手腕一翻,左手往下一壓,槍頭已急急格去。

李繼源出槍這等快法,這一槍格開,他定然措手不及,已成敗槍勢,這樣中門大開,鄭司楚趁虛而入,一槍就能讓他服輸。但眼看兩個槍頭要格到一處,鄭司楚卻覺手上並沒有傳來力量。

不對!他的心思極快,本來這一槍趁勢要刺出,但手上既然沒受到力,他的左力往後一拖,槍又縮了兩寸。也就是這時,李繼源大喝一聲:「看槍!」白堊槍竟又一次刺來。

是二段寸手槍!

但二段寸手槍要二段發力,兩手需握得很近,李繼源的這一槍分明兩手握得很開,真不知他在這電閃雷鳴般的一刻竟能回槍再刺,只怕,二段寸手槍在流傳到句羅後,也發生了變化。鄭司楚的槍並不曾刺出,仍守在身前,這時馬雖上前,可由於他的槍不退反進,仍在同一位置,「啪」一聲,兩槍已格到一處。這一次槍頭相觸,兩人都覺得槍上傳來一股大力,手臂都是一震。本來李繼源這一槍二段發力,正好打鄭司楚一個措手不及,可這般一來便再刺不出去,而鄭司楚本想刺他腰間,現在也已無能為力。兩匹馬都是快馬,一眨眼功夫便交錯而過,一個照面便結束了,兩人只是碰了下槍頭,誰都沒能討到好去。

李繼源帶住馬,心中不禁有點驚愕。他這一手名謂「四馬中平」,借極快的出槍,能連發四段力,便如一瞬間有四馬齊齊衝鋒,但只發了兩段便被鄭司楚格住,有生以來尚是第一次。而鄭司楚心中的驚愕也不在他之下,李繼源出槍之快之准,實是難得一見,竟絲毫不在當初那陸明夷之下。李繼源的槍術快成這樣,簡直如同生了八條臂膀,幸好他與陸明夷的雙槍術單挑過,李繼源的槍縱然再快,到底不是真的有兩條槍,只是這樣的槍術,當真已不比交牙十二金槍術遜色了。

如果是生死相搏,那交牙十二金槍術中的殺招當可制服他。可鄭司楚明白,自己或在比試中傷了李繼源,比自己被李繼源挑下馬來更糟。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他知難而退?他帶住馬,一邊想著,那邊李繼源已在高聲道:「鄭將軍真是好槍法,再試試我這一槍。」

李繼源一帶轉馬,馬上又沖了過來。蹄聲如疾風驟雨,鄭司楚心頭還在斟酌,見李繼源下一式竟這般快法,便挺槍迎去。要和李繼源斗快,那是很難,李繼源的快槍就算不是天下獨絕,亦是數一數二,想更快過他,幾乎不可能。可這樣鬥法,就算斗到筋疲力盡也分不出勝負,鄭司楚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反敗槍勢。

看來只能用這一招了。敗槍勢,稱為槍術中的必敗之勢。這並不是槍招,而是指槍尖被對方壓下,再無還手之力的情形。鄭司楚當初曾問老師,說敗槍勢是不是真箇無藥可救,老師說一般如此,但也不是必然,有時敗槍勢下,對方難免覺得勝券在握而大意,這時便可能反敗槍勢破之。這反敗槍勢老師當初也沒想到,後來鄭司楚逃出霧雲城,與老師告別時,老師給他一個槍譜,最後增補的幾個槍招,正是反敗槍勢。他練成後,只在與沈揚翼對抗時用過一次,但那一次沈揚翼因為見對手是鄭司楚而沒有趁勝追擊,結果反而逃過了反敗槍勢。李繼源出槍一往無前,肯定不會和那次沈揚翼一樣留手,要勝他,也許只有靠反敗槍勢了。

短短一瞬間,鄭司楚已將其中關節想通。這時兩匹馬再一次碰上,李繼源的槍也又一次刺出。這一槍和上次一般無二,但鄭司楚已知他槍勢來路,知道他這樣也能二段發力,也仍是舉槍一格。果然,這一格又格了個空,但這回他並沒有將槍收回,反而向前又送了送。就在這一刻,李繼源的槍已一伸一縮,「啪」一聲,正扣在鄭司楚的槍頭上。鄭司楚只覺槍上力量彷彿被突然間繫上了塊大石一般,再也舉不起來,槍頭立時垂了下去。

敗槍勢!

算在邊上觀戰的東海三蛟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他們都盼著李繼源能給鄭司楚一點苦頭吃吃,可方才一個照面,李繼源全力出擊,竟完全沒討到一點好處,他們的心都提了起來。鄭司楚的槍法竟比他們想像的還要高,他們到這時才明白鄭司楚現在能有這麼大名氣實非白白來的。這一個照面,本來與上一回一般無二,但這一次李繼源卻得手了,鄭司楚已成敗槍勢,這下再無可能反敗為勝,他們也鬆了口氣,倒想著李繼源出手不要太用力,要是傷了鄭司楚,只怕也不是太好。哪知他們這念頭剛起來,卻見鄭司楚一把拔出腰刀,忽地一刀斬下。

腰刀不長,想在馬上砍中對手,那根本不可能。鄭司楚這一刀,砍的卻是李繼源白堊槍的槍頭。李繼源這一槍得手,自己都有點意外,但他槍馬嫻熟,得勢自不讓人,見鄭司楚已成敗槍勢,手中槍已刺了過去,只待在鄭司楚前心點上一點,讓他出個大丑,也不曾想到鄭司楚竟會拔出腰刀來。鄭司楚這一刀是練熟了,他並不知道,只覺眼前一花,「啪」一聲,白堊槍頭上的布包立被砍破,白灰四揚,而他的白堊槍也直沉了下去。

竟有這一手!李繼源的心一下沉了下來。敗槍勢就是讓對手的槍下垂後不可能反擊,但現在自己的槍也被擊得垂下,而鄭司楚的槍趁機已提了上來。現在其實自己成了敗槍勢,他哪會不知其中厲害?只一呆,便見一個槍頭直直刺來。

那正是鄭司楚的白堊槍。他的反敗槍勢得手,卻也沒想到現在用的是白堊槍,白粉四散,眼前都看不清了。他暗暗叫苦,但這一招用出來了,只能用到底。他出手快極,左手提槍,右手已將腰刀往鞘中一插,趁勢握住槍桿,這一槍向飛揚的白粉中刺去。現在眼前儘是白粉,看也看不清,想刺中李繼源腰間已不可能了,他只想著只要槍尖上遇到力量,馬上就收手,讓李繼源身上多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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