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回 變滅潛蹤 藏舟戲俠女 凶頑護犢 截浪斗巫師

話說石玉珠首先行法隱身,往東偏院飛去。到了妖婦所居樓上一看,樓共五間,甚是寬大,臨湖兩間均有木榻。除秋月所見零碎衣物銀兩外,榻上還放有包裹道袍之類;臨窗案上放著兩份杯筷,酒菜豐美,尚未動過;榻旁有一大壺美酒;另一桌上的生果食物甚多,用具也有六七套。看情景,房中決不止妖婦一人居住,妖黨也必常來會飲,人數至少也有五六個。石玉珠再一搜索,忽在衣物內發現一個畫有山形的略圖。仔細觀察,除上畫有簡略山巒林木外,並還布有五行、九宮、十二元辰方位,那中宮要地卻在後半,前半隻舊埠頭注有記號。才知君山底下泉眼不在當中,竟在後山十二螺一帶。想起林綠華昨晚發現妖窟換了地方,不是原處,也許妖人新設法壇下面便是湖眼大禹覆鍾之所。此圖胡亂藏在道袍袖內,以前大概由妖婦保管。因為昨晚人寶兩失,妖婦不敢再見妖道的面,決計遠逃,惟恐此圖帶走,妖道益發不肯甘休,故爾臨去時將它留下,胡亂塞在妖道袍袖之內,使其減少報復之念。

石玉珠隨把道袍拿起一抖,果然落下一張字條,錯字歪斜,殊不成字,筆跡也甚潦草。大意是說:昨晚正在洞內向史涵虛逼供,突然來一敵人,是個少年女子,奪去了兩件法寶,將人救走。因怕主人回來責怪,迫不得已,只好暫避。自己曾被敵人捉住,追問主人行蹤,因知此事關係重要,抵死未曾吐露,終於乘機逃走,脫了毒手。略圖恐要應用,不敢帶走,逃出以後,又復冒險趕回,將圖留在道袍袖內,僅取了些應用衣物銀子,即行離去。此後將隱居荒山絕境,照主人所傳道法自行修鍊。等到日後水落石出,主人去了疑心,自會來歸。迫於不得已,請勿追究。並說那女子法力好似有限,被捉系出不意。敵人不特不知法壇奧妙,並不知法壇下面還有許多機密妙用,連史涵虛的禁法都不能破,還是強迫自己收法,始將人救出。看情景,好像史涵虛約來的黨徒不是峨眉、青城兩派仇敵。倒是前湖另一要口,時有生人在彼處逗留。昨晚敵人未來以前,曾有兩個少年在舊埠頭前泅水,內中一個,入水好一會才行冒出,神情甚是可疑。因主人與諸道長不在,為守行時之誡,專心防守後洞,未敢招惹。自知不合誤事,本已不敢再見,為表忠心無他,既有所知,不敢不告。

右玉珠看完,覺著無意之間發現妖人機密,此行不虛,好生歡喜,估量新設法壇底下必有文章,後山新舊兩妖窟均不曾去過,欲尋張、林二人同往查看。便把字條、略圖一併收起,又把全院上下一一查看,方始離開。想要先尋林綠華,剛現身走出觀門,便見張錦雯同了楊永兄妹及隨行僕人,由舊埠頭那面緩步走來。石玉珠迎上前去,說了前事。

張錦雯驚道:「這就對了。我剛才到舊埠頭,假裝在柳蔭小坐,默運玄功,元神入水查看,見水底君山腳下穿了一個大洞。乃是以前水神受了妖人強迫所穿,沒等穿進多深,便即遇阻,不能再進。我原聽林師妹說過,無什異處。最可疑的是洞口以內不遠,還有一個三尺方圓的小洞,是由上而下,照直往水底穿通,與前洞由橫里直攻向山腹不同。上有浮泥掩蓋,本來不易看出。我因妖道、妖僧曾駕丁家漁船來此鬧鬼,似往水裡撤有法寶;走後那兩少年便跟蹤入水,昨晚又來此游泳:認定必有原故。仔細查看,才看出那一片泥花不住地微微翻滾,不像別處寧靜,好像泥底下聚有水中生物神氣,但只數尺方圓一圈,不住往別處移動,泥花翻滾又是極勻,好些可疑。試用法力分開浮泥一看,下面竟有一個圓井一般洞穴,深約十餘丈。最奇的是近底之處有一個尺許大小薄鐵片製成的風車,經過人力催動,在下面旋轉不休,還有碧光閃耀。可是那風車並非真箇法寶和禁物法器之類,除能自轉放光外,並不能再朝下進攻。上生浮泥也是行法人故意顯出的狡獪。如說無用,洞已攻穿甚深;如說有用,我已再三試探查看,分明是三片廢薄鐵片,用麻線紮成,毫無靈氣。如防人知,何以又在湖底面上現些形跡;如要人知,那地方之水甚深,又在橫洞口內,便是十分留心的人也看不出。真不解他何故如此。」

石玉珠插口問道:「師姊把那風車和掩飾法寶形跡的法術破了么?」張錦雯道:「放風車那人做作甚是巧妙,乍看洞底,碧光紫光亂閃,活像一件異派中的法寶發揮威力,往水底進攻,洞又被攻穿那麼深,不由人不把它看重,直到破去,才知竟是障眼法兒。因為不像左道妖法,我又將它復原,仍使自轉,並略幻了些光華在風車上,底面浮泥也使之恢複原樣。上來回想林師妹與史道友所說前事,照著今日所見情景,好像妖人見環山一帶有神禹金水之禁,無法攻穿,於是改橫為直,想由山外直穿水底,攻入地心,再往橫里進攻。又以環山既有禁制,湖底深處未必沒有防備,此舉不過姑試為之,必還另有陰謀詭計。大概他不耐煩守候,便駕舟來此,照你所得圖形宮位,將法寶放向水洞之中,聽其自身日夜往下攻去,與後山法台雙管齊下。滿擬兩路必有一成,事極隱秘,外人不會發現。不料兩少年暗伏其側,等妖人一離開,便即入水。惟恐妖人驚覺,一面將他法寶收去,一面卻用法力掩蓋,使敵人再來查看時誤認為法寶仍在,到時再給他一個空歡喜。就這樣,意猶不足,昨晚又來用鐵片制一風車,代替妖人之寶,並幻出些妖光,在下急轉,使其身臨洞上也看不出。照此情景,兩少年不是青城門下,也是正派中人。我不合一時疏忽,破了他的巧計,勉強復原,終恐失誤。林師妹不知尋到也未?二少年所乘小船尚在埠前停泊,只要見到他們,問明來歷,與之合力,必有益處。你說後山法台一節,妖人今日既不會回來,稍慢前去也無妨,還是先尋那兩少年為是。」石玉珠點頭稱善。

二人邊說邊行,一會便回到湖神觀。因為觀前高坡可看全山全景,秋月密告有人看見兩少年出入松林之後,便未再看見,便由張、楊諸人在上遙望,留意兩少年歸路。石玉珠仍去尋找綠華,並查看兩少年的蹤跡,連尋了好幾處,均未見人。正駕遁光隱形四下找尋,忽見林綠華由後山飛來,忙即上前叫住。未容開口,綠華先問:「來時曾見兩少年蹤跡也未?」石玉珠好生奇怪。綠華笑說:「我們不應看輕人,今日走了眼了。」

原來綠華因覺兩少年駕舟來往,法力必不甚高;又見小船尚泊埠頭,兩少年並帶操舟小孩隨行;君山地不甚大,張、石諸人均在前山,兩下里一留意,斷無尋找不到之理,未免大意了些。上來先照兩少年所去松林跟蹤尋找未見,後山地僻,也未隱去身形。後來連尋了好幾處,一直尋到後山,終不見兩少年和隨行小孩影子,又沿著後山水邊往迴路尋找。綠華正走之間,忽瞧見前面竹林中有小人影子一晃,忙即飛身趕去。到了林前,正待走進去,忽見一小孩愁眉苦臉走出林來,往湖邊遙望。綠華看他穿著好似操舟小孩,過去一盤問,小孩滿面愁容,答說:「今早我由岳陽樓前湖邊載了兩個遊客,由黎明起在湖上遊了一陣。後來此地,一同上岸,閒遊到此,遊客忽說這裡水中藏有寶物,隨同下水尋取。命我在竹林中守候,不令走開。已然守了這麼大一陣,不見出水。久聞君山水底有神,那寶物必是水神所有,也許客人被水神捉去,送了性命。客人手頭大方,日前曾坐我一次船,給了不少銀子。母親知他們是好人,才應的雇。家中靠此為生,如若空船回去,又沒得到船錢,母親決不信客人入湖取寶的話,必當我頑皮偷懶,背了客人私自回去,或將客人得罪,不給船錢,到家非受責打不可。如今客人入水已這麼多時候,毫無動靜,所以發愁。」

綠華估量兩少年不問是否妖黨,必在水中有事。照日前史涵虛所說,兩少年對這小孩似頗愛憐,既帶同來,決不會棄之而去。綠華為防小孩警覺,一面安慰小孩,一面把身帶備用的散銀給了些與他。並說:「客人少時自會出水,否則你已有了船錢,回家見娘,也可交代。不過你已受人之雇,不應走開,何況少時還可再得一份。你可仍去林中等候,以防客人上來找不到你。」小孩甚是歡喜,仍回林內。

綠華也假裝走開,到了僻處,隱去身形,重往湖邊等候。仔細運用慧目觀察,那一帶水中並不似有人在內情景,先還未想到小孩是詐。後來越看越不像,那一帶原是山右湖濱最僻之地,山麓水淺,水面上布滿浮萍,毫未動過,水中也查看不出行跡,漸覺可疑。便想尋小孩詳詢,是否見少年由此入水,或是泅往湖心。及至尋往竹林一看,早已不知去向,地上卻留有三人並立的腳印。旁邊一株巨竹竿上,還有刀劃的字跡,上寫:「男女授受不親,為何向道童探問我們的行蹤,四處尋找?看在你不是妖人黨羽,人還大方,不值與你計較。如真要尋晦氣時,我們去岳陽樓上等候,你敢去么?」字甚潦草,語意行徑均帶稚氣,不禁又好笑,又好氣。

綠華知道上了當。適才出時,令秋月指點少年所去途徑,必被隱伺在側偷聽了去。既約往岳陽樓上相見,何故令小孩哄騙自己,在此等候?如欲叫陣,這裡隱僻無人,正是地方。岳陽樓上遊客眾多,如何可以動手?好些俱不合理,心中不解。估量兩少年一會必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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