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回 凈妖氛 議覓雙童蠱 急友難 言尋比翼鶼

話說靈雲等走後,南綺想起玉花姊妹可憐,恨不得她們早日將種、姬二妖童除去,好繼天蠶仙娘之位。便提議欲往滇緬交界蠻域荒山之中相助,尋找妖童下落。眾人也覺勝男姊弟人太生得高大,如此一直飛去,可免致驚人耳目,俱都贊可。次早天才黎明,勝男便將食糧帶好,又飽餐了一頓,一同起身。仍由石玉珠、南綺二人行法,帶了勝男姊弟同飛。初意事完之後,先給勝男姊弟尋覓安身之所,日後見著師長再為接引入門。

剛飛出六七百里遠近,經了許多沼澤瘴毒之區,忽見前面山嶺連綿,高矗入雲,氣象甚是雄偉。石玉珠忽然想起昔年路過時所遇女子,恰值眾人飛行了半日,也該覓地少息,使勝男等進點飲食,便招呼眾人一同往下降落。說道:「前面十來里便是雲南的圖奈山,一名雲龍山。此山四外高山峻岭,危峰峭壁,遍地都是前古遺留的森林古木,往往數百里不見天日。尤其環山儘是瘴地,卑濕污穢,人不能居。我們來路一面瘴毒少些,又有峭壁阻路,高入雲表,猿鳥俱難飛渡。山勢蜿蜒,直達滇緬邊境,佔地千里。雖然廣大,因有這些天生奇險,自來永無人跡。可是當中一大片山明水秀,氣候溫和,土地肥厚,出產富饒,端的是個仙區福地,比起莽蒼玉靈崖不在以下。這好景緻,因為地大僻遠,處圍諸山太高,休說凡人,連各派修道之士均未聽提起。

「那年家師命我往南疆各深山中物色幾種靈藥,無心中發現,下去一看,見那裡山水靈秀,景物幽奇,勝過家師所居武當山十倍,所產靈藥又多。由此接連去了幾次,並曾勸家師移居在彼,或是另闢一座洞府,為門下弟子清修之用。家師卻說此山已有主人,不必妄想,只未說出那人姓名來歷。當時我入門尚淺,不敢多事讀問,後也不曾再去。這多年來承家師教誨和自身經歷,對無論邪正各派,只要稍有名望的人物,無不知道一個大概,加以性喜游山,又愛和同道清談訪問,竟沒一個知道此山主人是誰的。再問家師,答說:『人家久已離群索居,不見外人。那裡所產靈藥甚多,你裝作不知,任便採取,豈不甚好,問此則甚?』不久我便奉師命專修內功,又是一二十年未去,也就放下。

「直到前年又去採藥,無意中深入腹地,忽然發現兩個極美秀的少年男女,穿著一身樹葉織成的衣服,在林中追逐為戲,甚是快活。知道隱居此山的決非常人,這少年男女必是他們的門下。心記師言,沒敢冒失出去,隱藏在一株粗約五六丈的古橡樹後,想偷聽他們說話。不料二人只是繞著幾株橡樹往返追逐,一言不發。始而歡天喜地,後來跑得越急,忽然面上同現愁苦之色,口中也在喃喃不絕,像是祝告甚事神氣,我才悟出二人不是追逐好玩,似在練一種旁門中的奇特法術。所繞之樹共是五株,俱是好幾抱粗的古木,枝繁干長,佔地甚廣。當中一株老乾上懸有兩個鐵環,先不知它何用。這時二人跑著跑著,忽然同聲慘叫,枝上鐵環倏地化為兩個大火圈飛落下來,將二人攔腰套住,懸將起來,燒得二人連聲慘號,求饒不已,這少年男女都是仙骨仙根,不帶一絲邪氣,人又生得那麼美秀,經此酷毒,自然格外動人憐憫,偏又看出那束身火圈邪氣隱隱,我當是受了左道妖邪禁制。這類妖法,我自信能破;即便妖人出來,憑著法寶、飛劍,也能抵敵。一時激於義憤,不暇思索,徑將飛劍放出,將火圈雙雙斬斷。劍光起時,似聽二人驚呼:『不可多事。』妖法已被破去。

「二人立即縱落,各向身上火燒之處用手一揉,立即復原,男的氣忿地飛縱過來,厲聲數說,幾乎與我反臉動武。還是女的通情理,將男的硬攔回去,過來問我來意,我對她說了,並問何故將好意當成惡意?師長是誰?既非左道旁門,為何甘受邪法酷毒?她朝身後空中望了望,面現驚惶,對我說道:『我們的姓名師長,以及因何受禁,此時俱難明告,不過每年今日,必有人來撞破,害我們功敗垂成,又多受罪,不知何年始能脫出。適才先喜後憂,也是為此,只說今日無人,或可脫難,心終未放,不料你竟隱身在側,倒時仍壞了事,不過盛意極為心感,也許將來你能夠相助我們脫難。此時時機緊迫,林中禁法被我師弟勉強阻住,無暇多說,我們意欲再試一年,明年今日也許自能脫難,事後我如未往武當相訪,便是又被人作梗壞事了,道友如若真心相助,到第三年上,不論是何月份,只在望前一日到此一行,便可相助,我二人也實是苦熬多年,忍受不住重刑,方始出此下策,否則萬無藉助外人之理。不過道友行時如見禁制發動,不必在意,只要期前趕到,便可預防,決無被傷之理。』

「我和她說時,男的已飛向大樹枝上,雙手朝前猛推,好似有什麼重力在前,業已紅臉支持不住,女的說完,便催快走。我和她一見投緣,還想再問幾句,男的已在厲聲催促。女的不等我說完,只說:『到時自知,姊姊快走,遲恐無及。』雙手猛地一推。我沒料到此女有此高深道力,驟出不意,竟被她用金剛大力法將我推出林外。跟著便聽水火風雷大作之聲,同時林中五色光華閃閃隱現,一片山一般的青光竟朝我對面壓來。這是道家極厲害的五行禁法,非同小可。耳邊又聽少女哀聲遙呼:『禁法還有無窮妙用,休得大意,還不快走!』我知道厲害,所幸身已出圈。如若少退丈許,便非被玄門五遁捲去不可。我不敢造次,立即飛起。等到空中回看原處,那先天五遁神光竟一層接一層互為生克,將全林包沒,少年男女已化為兩團拷栳大的藍光,在光層中上下飛舞,才知二人道力甚高。

「我回山告知家師。家師說:『你既已應了人家,他們明年如不來尋你,後年必須前往踐約。但不可早去,至早須在下半年,免又生出別事。』我因再隔兩月便是上次見面之日,本定下月望前赴約。恰巧今天正是望前一日,時候也還早,又由此地經過,我意欲乘此時機,前去看望一番。諸位在此少候,我如當時能夠助他們了事更好,如若不能,或是問明底細下月再來;或是請舜妹、南妹率眾上路,我至多明晚必能起身趕往。諸位心意如何?」

眾人都是好奇心理,又知半邊大師既許石玉珠赴約,決無妨害。樂得就便成此義舉,交兩個道力高深的朋友,俱願隨往。石玉珠料知無害,只囑到時由己先導,不可多事。眾人略用山泉、乾糧,一同起身,從前面高山飛越過去。那山遠看峰巒錯落,並排成列。近前一看,上面角尖林立,自腹以下,離地數百丈壁立如斬。環山腳俱是好幾里寬的污泥沼澤,濕氣上蒸,聚為繁霞,彩光映日。眾人高空飛越,那腥穢之氣尚且隱約可以嗅到,常人經此,更難飛渡。及至越過山脊,飛出十餘里,又越過一片極高的峰嶺,倏地眼底一亮,石玉珠已然引導往下飛落。

眾人降時凌空四顧,只見那地方不但是山青水碧,洞壁幽清,奇花異卉,景物明麗,最難得是到處博大宏深,雄奇清淑,氣象萬千,比起以前所經名山靈域大不相同。先在山外只覺山窮水盡,瘴氣鬱蒸,直看不出一點好處。及至入了腹地奧區,所有的山都是厚厚地蒙上一層濃綠,不露片石寸土。不是繁花幽艷鋪滿其上,燦若雲錦,便是蒼松翠柏叢生其間,佳氣蔥蘢,鬱郁森森。萬綠叢中,倏由懸崖峭壁之上飛落下幾條瀑布,如白練高掛,直有千百丈。落到山半,或是匯為溪澗,順流駛去;或是就著地勢,盤旋穿行於林樾山石之間,遇到懸崖,重又化為大小瀑布,飛騰而下。間遇奇峰怪石阻路,便濺起數十丈高的雪花,玉射珠噴,朝前飛墜,化為無數道細瀑。時分時合,恍如無數大小銀龍上下飛翔。變幻莫測,不可端倪,並且空曠之處甚多,不似別的泉石山巒局促一隅,空曠處不是茂林,便是繁花。更有奇峰怪石平地突起,剔透玲瓏,遠勝雲骨。峰必有泉,花雨繽紛,映日生輝。峰下草花得了靈泉滋潤,其大如斗,露潤煙涵,花團錦簇,分外顯得肥鮮明麗,妖艷欲活。這些丘壑山巒、泉石花樹明明天生,因都那麼整齊修潔,直似一個胸有丘壑、巧奪天工的妙手運用神工巧思,併合古今名畫作為藍本,再把畫不出的奇景添了若干上去,建成的一座包羅萬有的大名園,又把它放大了數千百倍。勝概萬千,到處都疑出諸人工,至少也是經過人力整理修治。但一細想起來,又覺無此情理,俱都驚嘆造物之奇不置。

以前峨眉開府,石玉珠原隨半邊老尼和本門武當七姊妹去赴過勝會的,見眾人稱奇道怪,便笑道:「諸位可看出這裡奇景多似出於人力布置的么?」南綺道:「誰說不是?真箇奇怪。我那長春敝居,也是家父家母多少年來苦心經營而成,但是布置只限於由谷口萬花坪起,經飛雪閘入谷,直到後山拂星崖為止。中間雖有不少峰巒泉石,一則地方太小,比這個差得多;二則樓閣亭榭、花木鳥獸,一望而知不是本來。就這樣還費了先父母多少心血,由移居此山,直到飛升,幾無一日停過經營,方有今日境地。除了谷內靈空別府約有七十里方圓為精華所聚,谷外千峰萬壑,靈奇之境尚多外,不似這裡到處都是這般整齊繁麗。」

石玉珠笑道:「我起初到此也覺得奇怪。尤其東面那山通體青綠,蒼松成林,偏有那麼一條飛瀑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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