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力挽狂瀾 巧遇異人飛幻影 心憂前路 獨尋古廟訪真情

無垢見此情景,自然連氣帶急,心中悲苦。本想發作,細一尋思,道人所說的話均似含有深意,那法力之高,更是出奇。聽口氣,不特鄭隱被他隨意玩弄,視若童嬰,連自己在數千里外的行動心意,均被看出,所設幻景,竟和真的一般,雖用法寶查看,事前仍未看出。暗忖:「此人對於鄭隱,好似藉此警誡,全是善意。那一身邪氣,後來不見,果如所言,是成心裝扮左道妖邪,並非本相。但那行時所施法力,頗似旁門中倒海移山的家數。尤其那片紅霞,深紅如血,也不像是真正玄門正宗。照他行為,固非邪惡一流,偏又把那二十四粒惡蛟的內丹,連同那麼寒毒的丹氣收去做什?」越想越怪,推測不出是何來歷。又想:「丈夫這等心性為人,如何放心?聽道人口風,暗示自己,最好裝作不知,免其羞惱成怒,更易激發惡性,只有害處。」心中難受,懶得再看下去。見天將明,剛將寶環收起,想等事完再看。又想:「道人還要來收這大量黃水,也許能夠見面,向其探詢。」忽聽鄭隱傳聲,上來便拿話試探,問無垢現在何處。後來問出無垢仍在黃河邊上救災,不曾他往,重又說起洞庭水勢已消,還要救濟災民,請無垢不必往尋,就在當地等候,事完即來相會。

無垢因奉二姊指教,始終未將寶環妙用全數傳授鄭隱。知其因聽道人之言,疑心自己前往洞庭暗中觀察,故用傳聲詢問,不知他那醜態和貪鄙兇殘之行已全看去。無垢想他所中寒毒尚還未愈,想等愈後來會,卧億前情,故意慰勉了幾句。鄭隱以為愛妻尚不知情,便放了心。無垢由此多了一層戒心,覺著丈夫惡根難盡,果如二姊所言,絲毫疏忽不得。決計等黃河水退以後,另謀善策,並隨處小心,隨時勸誡。真要不能挽救,也是無法。因悲憤過甚,次早救災合龍,事情又忙,未再取環查看。這一心冷負氣,稍微疏忽,暗中又生枝節。如非這次修積善功,上邀天眷,得一前輩仙人垂青,隨時加以救助,化險為夷,幾為鄭隱所誤。這且不提。

無垢因聽道人說有引走黃水之言,第二日起,本定幫同當地官紳用法力合龍,相助堵那決口,便暗中留意,並向人民暗中打聽,有無發現這類道人。

這時無垢往來黃河上下游,已有兩個多月。始而化裝貧女,暗中行善,把昔年變賣家中田業的金銀,以及長次二姊前在人間行道,託人代其營商,專備他年行善之用所積資財,用法力運往當地,興辦善堂,救助貧苦無衣無食之人。主持的人雖是無垢暗中約請出來,以前得過無垢救命之恩的一些地方上公正紳耆,無如災區太廣,蔓延千里,無垢是一個孤身女子,貌又絕美,所至之處,不是起死回生,轉禍為福,便是揮手萬金,毫無吝色,日子一久,終於傳說出去,都當她活菩薩看待。後連官府也被驚動。

無垢見隱不住,索性出面主持。一面向眾聲言:「我是富家之女,父母雙亡,從小好道,發有善願,因聞黃河水災,特地變賣家財,來襄善舉。自來儉樸,衣飾無華,並非故意喬裝。除會一點武功外,並無過人之處。事完即去,無須聽信謠言,以免互相傳說,捏造神奇,使官府誤會妖言,生出事來,使我為善不終,彼此不便。」一般人民均覺無垢孤身少女,平日住在幾處荒山破廟和當地士紳所設善棚之內,隨身共只一個小包,從不背人。往往同一天內,往來千里之內。辦起災來,無論要用多少銀錢,隔上一天,便可籌集。這還說是士紳們對她信服,易於勸募。最奇的是,那刻不容緩的賑糧,說要多少,頭天說話,次早便有糧船送來。土人多知地理,無垢這些糧船,原以仙法催舟,水遁運來,一任掩飾多好,所經之處,不是逆水行舟,就是途中隔有好些陸地陂陀,土人眼裡自瞞不過。何況水災之後,病疫叢生,無垢又在暗用仙法靈丹到處救治,人數大多,幾頭亂趕,匆忙中,更易露出馬腳。受她恩惠的人不知多少,多曾目睹靈奇。口緊的人還好,有那愛說話的,當時雖經告誡,日子稍多,便忍不住。先還恐怕仙人見怪,只向親友近人略露一點口風。後見仙人溫良仁慈,每有違背,多是好言勸說,從無疾聲厲色,膽子漸大。聽話的人,又和對方一樣,受過仙人好處,互相應證,各加渲染,說得無垢越發成了天上神仙。最後迫得無垢親自出頭,也由於此。

無垢見行藏泄漏,名望越來越大,連那未受水災區域的人民均不遠千里,扶老攜幼來請治病。救人的事雖所心愿,無如行跡招搖太甚,愚民無知,謠言四起,既恐生事,又恐引起對頭注意,或將強敵引來,再說這類行徑也違本門教規。雖然事出不意,情非得已,到底害處大多。心本愁急,恨不能當時大功告成,悄悄遁走,才對心事。偏巧治水救民的許多奇蹟,沿途官府多被驚動。

這時上流幾處決口已經堵好,只汴梁附近有一處大決口尚未合龍。無垢一面暗助官民築堤合龍,一面行法疏導黃水,一面更須放賑,暗中飛行各地救助災民,醫治傷病,本就忙得不堪,自從學會《九天玄經》,法力雖高,無如出山不久,初當大任。知道黃河之水發源崑崙,綿延四五千里,漲落無常,久為國家大害,事關天數,不是人力所能挽回,心中橫有成見。一見水勢如此浩大,而上流頭決口經自己仙法堵住以後,水勢越發猛惡,濁流滾滾,自上流頭,夾著大量泥沙,帶著轟轟嘩嘩之聲,宛如萬馬千軍,崩山倒海,奔騰而來,瞬息千里。所過之處,往往大片堤岸,整座高崖,吃那浪頭略一衝刷,當時雪崩也似,一卷就是數十里一大片。水力再要稍大,衝出一條決口,前浪剛過,後浪又來。那缺口初現時,只有三數尺大小,最小時才只尺許一條小裂口,水由口內汩汩緩入。轉眼之間,兩邊土壁狂瀉怒奔,紛紛消溶,狂濤惡浪,乘隙衝進,當時加大,驚波怒涌,勢如雷電。決口一成,休說再用人力堵塞,便是一匹快馬,相隔稍近,也休想逃得性命。浪頭好似萬馬奔騰而來,所過之處,無論人畜田舍,全被捲去。平地水深數丈,泛濫開來,成了災區。最厲害的是,當年水勢特猛,這類決口時有發現,這裡剛剛堵好,那裡又衝決了好幾條。

無垢看出厲害,惟恐操之過急,以鄰為壑,不得不加仔細。由上流頭施展禁制,逐漸防堵下去。仗著心思細密,應變神速,不畏勞苦,在穩紮穩打之下,雖然未多枝節,日子卻延長了不少天。末了這一段,因為無法韜晦,仔細盤算,索性公然出面,與官民相見,使知自己不過是個熱心好善,略知武藝的富家女子,並無神奇過人之處,以息浮言,而免猜疑。等到事情一完,立時高飛遠別。

不料這一出面,又引出兩個人糾纏,均是皇室宗親,貴人之子:一名趙顯,一名張潼。二人見無垢雖是貧女裝束,因其天性喜潔,又美如天仙,儘管荊釵布裙,依舊光艷照人,全都動了色心,百計逢迎獻媚,糾纏不已。無垢雖然厭惡,因為救人心切,而這兩人又是皇親國戚,具有勢力,偶須人力財力之時,有此兩人出場,方便得多,只得虛與委蛇,於從容談笑之中,隱寓凜不可犯之容。好在是兩個凡人,又把無垢奉若神仙,儘管愛慕已極,見其艷如桃李,冷若冰霜,除一味巴結奉承而外,並不敢絲毫現出輕薄之相,也就聽之。這些情形,無垢全都煩心。又想:「昨夜所見道人行動詭異,對於丈夫將來結果似已前知。」為此求見之心甚急,斷定當日必來,偏是尋訪不見,又正值合龍吉期,須往主持。那兩皇室貴介,本欲以香花彩輿,親自迎送。無垢堅持不許,說是時至必來相助,但不許再有招搖,否則有害。說罷,獨自溜走,隱了身形,前往龍口附近堤岸上查看,就便尋訪昨夜道人蹤跡。

那合龍之處,水勢萬分險惡,如是尋常人力,決無成功之望。無垢因聽一老河工說,當地名為雙龍套,形勢十分巧妙,如將此處堤防築成,只要能合龍,縱不永絕後患,也可保得一二百年太平。這時水勢萬分險惡,所修堤岸,隨時皆有坍塌之慮,風浪稍大,岸上數千民工立被狂流捲去,端的危機一發,終日皆有生命危險。以前官府也知當地形勢重要,修成以後,可兔好些後患。無如幾次興工,不是平空坍塌,便是水流太急,無法下手,治河民夫不知葬送多少,終未成功。這還是在平日,何況洪水怒涌之際,自更束手無策。這次全仗人民信賴無垢,個個賣命。無垢經那老河工指點,計慮周詳,法力又高,一上來便用太清禁制,暗中行法,在龍口前面把水擋住,不令洪流朝岸猛衝。再集合民夫,日夜搶修。眾人在仙法暗助之下,都覺力健身輕,下手容易。如見惡浪奔騰,山崩一般橫掃過來,挨近河堤,便似被什東西擋住,儘管浪花飛舞,聲如雷轟,連泥沙也未掉下一塊。自更興高采烈,奮身當先,不消兩三日,便把數十里長一道河堤,連那龍口,一齊建好。

無垢知道自己按照老河工指點,大功已成。合龍典禮,不過掩飾行藏的例有文章,吉時一至,手到成功,並未放在心上。因離申時還早,便順著河岸觀察過去。見那一帶河堤雖已築成,河中依舊黃流洶湧,駭浪滔滔。雖經自己連用仙法,防禦疏導,兩岸低凹之處仍是水光接天,尚還不曾退盡。照此情勢,只要和前半月一樣,再有一兩條決口,千里內外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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