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寶劍破神經 黑地獄逃惡鬼影 金刀穿玉股 紅蓮花擁艷屍魂

任壽待人接物,最是謙和誠厚。雖然心有成見,因聽對方這等說法,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對方以禮來見,不好意思動武,便靜心聽了下去。老魔初來時,神態還頗驚慌。及見任壽靜聽不語,知有轉機,這時正把雙目註定在任壽臉上,滿臉俱是誠懇之容。任壽哪知老魔乃魔教中第一人物,魔法之高,不可思議。只因得道多年,深知利害,知道任壽仙福深厚,應運而生,關係將來正邪雙方生滅存亡之機,不肯自取滅亡,逆天行事。當任壽入洞以前,固無幸理;便是此時,雖因棋低一著,定數所限,以為來者是個凡人,一念輕敵,稍微大意,致被來人佔了機先,但要傷害任壽,仍是易如反掌。等到雙方目光一對,心神已被攝住好些,由不得使人對他生出好感。任壽先前曾經見到老魔原形,心有成見,聞言心想:「對方既未存有敵意,事情還在自己,聽他說幾句有何妨害?並且此時陷身地窟之中,對方虛實深淺一概不知。看下來時那等危險,歸路已斷,即便得勝,能否安然回去,尚不一定,神僧只說了兩句偈語,中有遇合,並未令我和人為敵,莫如問明詳情,相機行事。此人是否極惡窮凶,地牢中所困囚犯是人是鬼,全未得知。如是左道妖邪一流,放將出去,也是害人,終以謹慎為是。」念頭一轉,正色答道:「你說得不差。方才圓光所現過去事迹,雖不詳細,也有幾分被你看出。我實奉神僧之命來此,本身雖無法力,但我身有佛門至寶和紫、青雙劍,又具虔心毅力,向道堅誠,既敢來此,決無畏縮。你只要不是邪魔窮凶,對於那些惡鬼和所囚的苦人說出一個道理,我便不與你為難;否則,任你多大神通,也必與你一拼,便為道殉身,也非所計了。」

話未說完,老魔立現歡喜感激之容。介面笑道:「道友果不愧是將來一派宗祖,即此寬厚膽勇,已非常人所及;不似尋常正教中人排除異己,只要對方是個旁門,立時認為十惡不赦,絲毫不計是非。既然容我申訴,再好沒有。實不相瞞,老朽本是魔教中的老前輩,得道已逾千年。只因修道年久,深知利害,我教宗法雖極殘忍陰毒,但我平生從未妄害一個好人。宮前男女魔鬼,均是極惡窮凶的妖魂厲魄。老朽因為近年愛女遭劫,越發敬畏天命,恐其出山害人,用無上魔法全數禁制在此,借著新建宮殿,賓士道路為由,使其終年服著苦役,不能脫身,看是殘酷勞苦,實則還是便宜他們。

「至於牢中所囚,並非生人,均是一班左道妖邪中的有名人物。因見老朽對人和善,不為已甚,又藏有一部《血神經》。此是本教奇珍秘芨,左道中人得去,練上九年,立可橫行無忌,為所欲為,無論對方多高法力,也難傷他,威力至大。此書共分正副兩冊,一善一惡。如單習那善的,儘管神通廣大,尚不致有害人之念。偏是正反相生,不可偏廢。再如習那惡的,卻是造孽無窮。便他本身,也須先將自己人皮活剝下來,再用魔針刺體,魔火化煉,至少要受九年苦難。等到全身煉化,成了一條血影,方始成功。對敵時,也無須再用什法寶,只將血影朝對方一撲,立時透身而過,不論多高功力的修道之士,元神立被吸去,使其助長凶焰。那血影頂著對方肉身,再去害人,所傷越多,他的功力凶威也越強盛。端的厲害非常,陰毒無比。這班左道妖邪百計千方,來此明偷暗盜,致陷禁網之內。

「老朽所主持的禁制,共有八十四層之多,內中盈虛消長,生滅變化,也頗微妙,因人而施。來者如非惡人,誤聽傳言,以為那是一部道書,來此盜取,照樣可以從容退出。即便暫時受困,到時仍可脫身。如是妖邪淫凶之輩,一落禁網,便墮地牢之中,十九喪命。又按各人為惡大小,氣機相感,發生反應,受那無邊苦孽。此是本教中以惡制惡的回頭地獄。所有凶魂厲魄,同在一牢,身受酷刑,各不相同,果報分明,絲毫不爽。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作自受,有何冤苦憐憫可言?只有限幾個,惡行較輕,或有一善之積,到了孽難受完,仍有一線生機。先是身受刑罰,逐漸減輕。難期一滿,無須老朽釋放,自行脫出。下余不特永無脫身之望,早晚元氣消滅,殘魂化盡,連投生俱都無望。

「如無善惡之分,宮中禁制重重,何等嚴密,道友便進不來。我先前也是一時疏急,雖發現人已深入,到處搜尋,毫無影跡,趕往神壇查看,又無異兆。明知來人福緣深厚,不是禁法所能阻止,重又由內而外,下上許多埋伏,以為可以無事,至少來人行動當時便可查知。不知我那對頭法力高強,暗助道友。直到破了法壇,將書取走,我才警覺,已被道友佔了機先,將《血神經》正冊毀去。

「其實此書雖是本教神經秘籍,一則我早精熟,已然無用;再則此書雖有善惡之分,如被外人得去,仍然遺禍無窮。為了守護此經,老朽在此多年,受累不少,並還樹了許多左道中的強敵,本心也想將它毀去。無如事既艱險,顧忌大多。加以老朽平生只有一女,愛如掌珠,便是第五層殿內所停女屍。因為百多年前,老朽偶然他出,有兩左道妖人來此盜書,小女與斗不敵,受了暗算。如非神壇禁制厲害,無法攻破,此書已被盜走,老朽枉費苦心,仍為世人留下大害。幸蒙另一位道友,也為盜那神經,深入此間,恰是二妖人的對頭,雙方惡鬥了兩日夜,小女才得保全性命,未被邪法將魂攝去。老朽也已趕回,發動全宮禁制,將二妖人牢困到回頭地獄,至今尚受苦孽。

「那救小女的乃海外散仙,是一美少年,本和小女具有夙緣。先為盜書而來,及見二妖人慘敗被擒,才知禁法厲害。老朽感他相助之德,雖未和他為難,他卻知難而退,朝小女看了兩眼,問明此書乃本教秘籍《血神經》,忽然長嘆而去。老朽先不知道雙方夙世情孽,人去以後,看出小女改了常度,與平日神情大不相同。默運玄機,細一推算,才知此中因果。小女固是一見鍾情,對方也為小女傾倒。偏生來時奉有師命,不特想盜此書,並還想殺小女。因在途中受一仙人指點,好些顧忌,不敢再留。既不忍對小女下那毒手,又知法力不濟,只得仗著一道靈符,匆匆遁走。我知此事關係未來雙方成敗甚大,本想設法化解。誰知夙孽前定,小女情痴太甚,終日悲戚,非嫁對方不可。老朽善勸不聽,軟硬齊施,均無用處。舐犢情深,沒奈何,只得想好主意,委曲求全,和小女約定,任其出山尋人。中間連經許多波折,結果仍是陰錯陽差。那少年只和小女見了三次面,正在情熱頭上,忽因犯了師規,自殺轉世。

「小女到處尋訪,始終查看不出投生何地,終日悲憤,欲以身殉。老朽憐女,又想藉此一劫,為雙方減去一點災孽,便如小女之願,用本教魔法,任其屍解。此法非比尋常,在所許誓願未成以前,身受神魔禁制,苦痛萬分。只有這部《血神經》,到時能夠救她脫難;否則,人雖回生,神魔永遠附體不去,無法分解。身在神魔主持之下,如何有什好事?早晚惡貫滿盈,同歸於盡,豈不有違本心?當初如非小女先向神魔許願,無法挽回,老朽也決不會使其冒此奇險。事已至此,才想到他年用這神經以毒攻毒,只御神魔,使其一同消滅。誰知道友無意中將它破去,幸而所破是那上冊,下冊尚在。小女非此不救還在其次,最厲害的是,再隔三年,小女如不回生,本命真元便與神魔合為一體,助長凶威,無所不為,那時來去如電,多高法力,均所難制,關係已極重大。老朽痛女心切,自覺身雖魔教,從未為惡,並還時常神遊在外行善救人。無端遭此慘禍,定必痛心疾首,以為天道無知,善人難為,定必自恃不死之身,照我魔法,隨意所如,彼時造孽多少,實所難言。如蒙道友明察,將那副冊神經發還,不特永感大德,而且無形中使我父女泯去惡念,也是極大功德。

「道友如若不信,少時我將小女元神所受苦難,用法光照將下來,便知真相了。還有道友已然受人愚弄,又恃紫、青雙劍威力,也許不肯應允。幸而老朽修道多年,火性早退,頗明善惡之分;近更不肯操切從事,冒失傷人。否則,老朽已然煉成不死之身,任多厲害的法寶飛劍也不能傷我,我這魔宮你先無法脫身。如以為忠言逆耳,不妨先試一下。」

任壽為了深入虎穴,看出情勢兇險,儘管對方辭色謙和,不帶絲毫惡意,終有戒心。不知目光被攝,本身真元雖以根骨深厚,又有佛家至寶防身,未受迷惑,心情已然大變。聞言未及回答,老魔話剛說完,忽化作前見紅影,朝紫郢劍上飛撲過去,接連三次,都是透身而過。任壽驟出不意,還疑有變。只因對方來勢萬分神速,未容動手防禦,老魔已由分而合,斬斷了三次。剛看出故意賣弄,紅影收處,老魔重又復原。笑道:「道友你看如何?」說罷,張口一噴,壇前碧光重又出現。一片煙光閃過,內中出現一座神壇,比當時所見要大得多。當中也是一朵紅蓮花,中坐妙年美女,正是前見艷屍,通身赤裸,盤坐其上。周身釘著許多金針金刀之類,蓮花瓣上更有層層血焰烈火冒起,將少女包圍在內,面容慘痛已極。花後立著一個周身灰白,長才三尺的人影,笑嘻嘻手指少女,神態並不甚凶。

任壽心疑幻象,忙取鐵環向前一看,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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