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古洞試仙環 花貌雪膚皆惡鬼 鮮花埋艷骨 血蓮翠果擁紅珠

原來從任壽身後慢悠悠走來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只有三尺多高,通身灰白,頭和身子差不多一般粗細,兩條膀臂卻是又粗又長。面白如粉,滿頭白髮,長約三寸,根根倒立,刺蝟也似。凹鼻掀唇,大口箕張,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紅睛怒凸,凶光四射。說不出的那麼丑怪獰惡,使人於萬分厭惡之中,生出一種恐怖之感。看去行動遲緩,沉著一張醜臉,冷冰冰的,由身後緩緩襲來。剛把兩臂張開,待要向人撲到,相隔也只一兩丈光景,似因雙劍出匣,精虹電耀,驟出不意,吃了一驚,已然前進,又往後退神氣。任壽處此黑暗陰厲、奇詭可怖之景,先頗害怕。既一想:「這東西非鬼即怪,看他形態雖然醜惡,行動卻甚遲緩,不似有什伎倆。也許此洞是座古墓,內中殭屍年久成精,變得這等形態。紫、青雙劍乃神物奇珍,難道還打不過鬼魅殭屍?」想到這裡,心膽一壯。剛把手中劍柄一按,還未拔出,目光到處,猛瞥見兩旁和對面還有許多魔鬼影子,都是身材高大,神態獰惡。作一大半環形環繞在怪人身後,張牙舞爪,飛舞而來,為數甚多,時隱時現,也看不出數目多少。隨同怪人一起行動,欲前又卻,看去可怖已極。

任壽雖有雙劍隨身,事前又聽神僧指點,料知雖險無害,畢竟初次經歷,見此兇惡異常的鬼魅,也由不得心中有些發慌。一面縱身後退,一面剛把雙劍拔出,還未舞動,就這劍光如虹,剛剛暴長,快要離手飛起之際,隱聞身後鬼哭之聲,凄慘異常。同時覺著身後陰風冷氣猛撲上來,和方才一般景象。前面惡鬼也凌空浮沉而來。暗道:「不好!」百忙中抽空回顧。原來先前只顧縱避,一時疏忽,忘了身後就是牌坊,無意之中退了進去。目光到處,發現身後也有四個同樣的怪人,咧著一張闊口血唇,身後各有許多魔鬼影子,正由四面包圍上來。因其行動一律,看去遲緩,反更可怕。相隔還在三數丈間,身上毛髮竟會根根倒立。任壽的寒噤一個接一個,只管打個不住,一任自己鎮懾心神,把氣沉穩,毫無用處。暗忖:「我並不曾害怕,如何直打冷戰,和發瘧疾一樣?」惡鬼大多,四面受敵,不敢將劍發出,先用雙手舞劍。剛把身子護住,覺出身上冷戰好了許多,頭腦重複清明,心神略定。忙大喝道:「無知鬼魅,急速退去,免得送死;否則,我將飛劍發出,爾等連鬼也做不成了。」話未說完,當頭五怪人本來靜悄悄的,作出向前飛撲之勢,聲息毫無,聞言忽然嗤嗤冷笑。身後那些惡鬼也相繼同發怒吼,聲勢越發驚人。

任壽自將雙劍舞動,所有怪人惡鬼均似怕那劍光,紛紛退避。相隔十來丈,重又立定發威,似要伺隙而動,誰也不肯後退。任壽看出這些惡鬼畏懼雙劍,看雖獰惡,伎倆不過如此,稍微放了點心。連喝了好幾遍,怪人始終不退,嗤笑之聲反而更盛。加上惡鬼怒吼和後面暗影中鬼哭之聲,說不出那種凄厲刺耳。心想:「長此相持,如何脫身?」想了想,便用青索防身,將手一揚,把紫郢劍發出去。劍光如虹,比電還快,隨著任壽心意,正朝那許多惡鬼飛掃上去,猛瞥見人影一晃,當頭怪人忽然失蹤。劍光過處,那逃避不及的,當時斬斷了十好幾個。心中一喜,忙指劍光四下追殺。不料為首五怪人隱遁神速,劍光一過,重又出現,隱現無常,老是除他不了。許多惡鬼雖被劍光斬斷,有時並還絞碎,黑影連閃,重又合而為一,兀自不退,紛紛暴怒,態更兇猛,鬼嘯之聲震撼全洞,由身後傳來的男女鬼哭之聲也越發慘厲。這才看出仙劍只能防身,除此有形無質的惡鬼尚難如願。

任壽正在驚疑,猛瞥見當頭五惡鬼各把雙手一揚,相繼隱去,更不再現。再一細看,那些惡鬼一見劍光飛來,雖急得左閃右避,飛舞悲嘯,並非不怕,只是不肯後退,好似身後有人逼迫神氣。暗忖:「照此相持,終非了局。如用雙劍護身,往迴路衝出重圍,逃了回去,並非不能,但見了神僧,如何交代?再則,洞中這麼多惡鬼,如往洞外害人,早有傳聞,怎未聽人說過?也許本來深藏古墓之內,被自己無意之中引將出來,此時一逃,定必群起來追,如再引出洞去,不知要害多少人,分明有進無退之勢。既然立志學道,初遇鬼魅便被嚇退,豈非笑話?」念頭一轉,膽勇大壯,決計改退為進,索性往牌坊裡面殺去,深入重地,好歹也查他一個水落石出才罷。但這為首怪人,關係最大,好似怕那劍光,只要能夠殺死,去了首腦,剩下惡鬼,也許較易打發。

任壽正在尋思如何方能除那怪人,猛聞到接連幾聲極難聽的怪笑。緊跟著便有一片玄雲,黑幕也似,在來路不遠出現。初出時,只有數尺方圓的一片黑影,突然暴長,潮湧而來,前半來路立被布滿,內中並還雜有一條條血也似紅,暗赤色的微光,看去十分污穢。緊跟著便覺一股腥穢之氣迎面撲來,心頭立時煩惡欲嘔,頭腦也有一點昏暈。想起那日卧眉峰二女發動埋伏情景與此相似,知是邪法禁制。心想:「卧眉峰那麼強烈的風雷和烈火針箭,尚被仙劍所破,這類邪法妖鬼,能奈我何?也許雙劍不曾合壁,威力較差之故,惡鬼不怕,腥穢之氣實在難聞,何不試他一試?好在雙劍光長數丈,威力至大,收發由心,已然試出惡鬼決不敢於近身,怕他何來?」一時性起,大喝一聲,把手中舞動的青索劍也發將出去。雙劍乃神物,原有靈性,那片中帶血光的妖雲本來已被紫郢仙劍擋住,不曾壓到頭上,雙劍再一合壁,威力暴增,宛如青、紫兩道長虹,交尾電射而出。劍光也經任壽全力施為之下,比起先前暴長了好幾倍。那片妖雲前頭才被劍光絞散了些,立時電也似急往下退去,一閃不見,四外惡鬼本是前仆後繼,見此強烈劍光,也各嚇得紛紛倒退,當時空出了大片地面。

劍光照耀之下,再往前後一看,先前那座牌坊,不知怎的會到了身後,相隔頗遠,裡面仍是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暗忖:「方才我只稍微動念,想要殺出重圍,人並不曾移動,怎會到了牌坊外面,退向迴路?」心方不解,又見那些惡鬼仍然環繞四面,張牙舞爪,欲前又卻,口中不住悲鳴怒嘯。但比先前要遠得多,明明不敢上前,但又不肯後退。經此一來,心膽更壯,越想越有氣。心想:「雙劍威力如此神妙,有何可怕?神僧必是算出惡鬼快要出世,特意引我來此除害。這座牌坊大是可疑,為何牌坊裡面那等陰森黑暗,莫非邪法樞紐便在牌坊之上?何不將它毀去,看是如何,相機行事。」心念一動,一面用紫、青雙劍護身前進,行抵牌坊之下。

任壽正在留神查看,待指劍光,朝上揮去,將其斬斷,再作計較。猛覺腳底一虛,身子往下一沉,好似踏在虛浮的軟沙上面。眼前似有一片暗赤色光華一閃,彷彿整座地面一齊陷落,墮向無底深淵一般。心方發慌,微聞老人嘆息之聲遠遠傳來。這才聽出與第一次所聞一般無二。情知凶多吉少,不禁怒喝道:「我任壽堂堂男子,豈懼邪魔鬼魅?是好的,現出原形,與我分個強存弱亡,鬧這鬼蜮伎倆有何用處?」說完,不聽回答。晃眼之間,忽然腳踏實地,一點傷也沒有受。定睛一看,四外光景昏茫,和初入洞時所見天然黑暗又自不同,彷彿平常黃昏日落,天將陰雨那等暗沉沉的天色。前途似有一片微光,按說應該比先前暗洞之中要亮得多,不知怎的,看去反比方才昏暗,只見一種凄厲荒涼之景。又似孤身一人,獨行大漠窮荒,四望黃塵漠漠,日星隱曜,平沙無垠,悲風四起,一眼望過去見不到一點生物,說不出的愁慘凄涼景象。心想:「事已至此,怕也無用。只不知荒山古洞之中,怎會現出這麼大一片廣漠平野?」後來細看,三面都是黃影沉沉,無邊無際。只有前面光影昏茫中,好似還有房舍,便朝有光之處走去。先恐變出非常,全神指揮雙劍,不令飛遠,護身前進。

走了好一陣,見無異兆,試將雙劍收回,握在手內,戒備前行。又走了一會,果然發現前途乃是一座形如城堡的小山,雙門大開,氣象十分雄偉莊嚴。忽聽男女悲泣愁嘆之聲,連同鎖鏈拖動各種怪聲,由內傳出,比先前所聞還要真切。好似內中關著不少男女囚犯,在裡面喊冤訴苦,相對悲泣,慘痛非常。心想:「哭聲如此悲慘,多半內里藏有妖人,不知從何處用邪法擒了許多受害的人在內,供他凌虐,以致發出這類臨死以前哀鳴。神僧知我志切修為,命我來此解救無辜。反正歸路已斷,除非大獲全勝,除此一害,否則也回不去。我如不能勝任,神僧也不會命我前來。何不拼犯奇險,仗著這兩口仙劍闖將進去,與內中邪魔拼個存亡?如能除去,豈非極大功德?」想到這裡,不由激動義俠心腸。耳聽內里悲號更慘,除鎖鏈鐐銬之聲而外,並還雜有重石曳地和鞭打犯人之聲,耳不忍聞。更不尋思,手持雙劍,便往門內闖進。

剛進門不遠,便見前遇為首五怪人,各縱一道灰白色的妖光,往外逃去,由自己身旁飛過,一閃不見。事前不曾留意,怪人去勢又快得出奇,等到警覺,忙揮雙劍,回身追殺,已無蹤影。跟著又聽前途呼冤悲號。心想:「為首妖孽想必就這五個矮鬼,看神情對我十分害怕,已經逃走,無法追蹤,莫如先去救人要緊。只要把被難的人救出,多少總能問出一點虛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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