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我們回到達拉·桑多瓦爾的小愛巢時,羅倫·克萊默已幾近崩潰。我用鑰匙開門,羅倫卻躲在門後。我們根本沒有想到羅倫就在門後,開門的時候重重地撞了他一下。羅倫一聲慘叫,卻被推門的雷狠狠瞪了一眼。「我真的不敢相信,」他說,「我還以為你坐在沙發上呢。」

「我不知道是你啊,雷。」

「那你就躲在門後?天哪。」

「我很緊張。你們去了那麼久,我真的很擔心。」

「伯尼得找一個不見了的盒子。看他工作挺有意思,他還把一張桌子給拆了,結果卻發現盒子在書架上,就在那裡,原來它被弄成一本書的樣子了。」

「《被竊的信件》?」

「呃?」

「愛倫·坡,」我說,「短篇故事集。不是這麼回事,羅倫。你說的是把一本書藏在書架上,小說是這麼寫的。只是這一次,是一個盒子偽裝成一本書。」

「聽起來差不多。」羅倫說,聲音顯得有點不高興。我為羅倫解釋這道謎題,雷跑到廚房去給自己弄杯喝的。他回來了,杯里的飲料被他喝了一大口,示意要我打開盒子。

「現在我可以把槍拿回來了吧?」羅倫說,「還有警棍、警徽、手銬和警帽,所有的裝備都還給我。這跟你無關啊,伯尼,只是看到我的東西穿戴在別人身上,我就覺得很彆扭。」

「這我明白,羅倫。」

「少了它們就好像沒穿衣服似的。現在規定下班也得帶槍。你如果知道有多少件搶劫案是下班警員及時阻止的,就會知道為什麼上面這樣規定了。」

我只想到下了班的警員因爭論紐約尼克隊和新澤西網隊哪個比較強,最終發生開槍互射的悲劇,但我想還是不要說這個比較好,估計說起來不會太愉快。

「可不可以先把東西還給我,再開盒子?」

「天哪。」雷說。

我揚了揚手裡的盒子。「真的夠奇怪了,」我說,「這盒子現在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雷瞪著我。「這盒子對你來說可值一萬美元啊,伯尼,這能說不重要嗎?而且你還得靠它擺脫謀殺指控呢。我不想跟你爭,就算弗蘭克斯福德不是你殺的,但你這一趟的收穫可能一毛錢都不值,更別說一萬美元了。」

「這話說的也是。」我承認。

「除非證據在盒子里。」

「這盒子是私人物品,」我說,「就好比幫朋友的忙。重要的是讓我又進了一趟公寓。雷,當時我不明白,還以為盒子是關鍵,但進到公寓之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太明白。」羅倫說。他好像在期待我變個把戲,藍盒子掀開,裡面跳出只白兔子什麼的。「你到底在公寓里找到了什麼,伯尼?」

「一開始是發現門沒完全鎖好,鎖死裝置沒有扣好。」

「哦,我的天哪。」雷說,「我跟你說警察上次只關了門,沒把它鎖好,難道這也不行嗎?」

「這當然可以。但上次我進到弗蘭克斯福德的公寓時,記得非常清楚,鎖死裝置是扣好的。如果只是彈簧鉤住,我開起來就應該比較快,但當時我必須讓圓柱轉一圈半。雖然如此,這也沒有花掉我太多的時間,因為我是這行里的頂尖高手——」

「天哪,我們能不聽這些廢話嗎?」

「——先把螺栓鬆掉,再挑開彈簧鎖。我就是這樣做的。」「那又怎樣?」

「所以,除非兇手在行兇完畢離開弗蘭克斯福德公寓的時候,身上有鑰匙而且還肯花時間把屍體鎖在裡面,否則,就只能是弗蘭克斯福德自己轉過門把上的按鈕,把門給鎖死了。但我始終不明白兇手為什麼會有鑰匙,又為什麼肯浪費時間鎖門。」

我抓住他們的注意力了,但他們不明白我說這番話到底要幹什麼。終於,雷緩緩地說:「你是說是弗蘭克斯福德把他自己鎖死在裡面,對嗎?」

「一點也沒錯。」

「然後你把他殺了。」

「錯。」我用羅倫的警棍輕輕打了打自己的手掌,「明白嗎?這我就很有把握了。」我繼續說,「因為我很清楚一個事實,我沒有殺弗蘭克斯福德。在確定了我進門之後他還沒有死這件事後,我的思緒豁然開朗。這話的意思就是——我知道是誰殺了他。」

「誰?」

「很明顯了,不是嗎?」我用警棍指了指,「當然是羅倫,還會有誰?」

我看著羅倫的右手。很有意思,他的手就放在腰際的槍套附近,只是他的槍套現在在我的腰上。他發現我在看他,手趕緊放了下來,臉色微紅。

「你是神經病。」他說。

我不是。

「這就是雙子座典型的行事風格。胡亂扯個彌天大謊,說到哪兒算哪兒,看別人會不會相信。雷,我看我們還是把他抓起來吧,先用你的手銬把他銬住。他已經逃跑過一次了。」

雷沉默了一陣。然後他對我說:「你是剛剛編出來的,是不是?把一些片段胡亂湊起來的嗎?」

「不是,我有很確鑿的證據。」

「那你為什麼還要吊我的胃口?」

「雷,你不要再聽那個瘋子的話了——」

「閉嘴,」雷·基希曼說。他又對著我加了一句:「說吧,伯尼,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說完吧。」

「好。」我說,「其實很簡單,J·弗朗西斯·弗蘭克斯福德那晚本來是要參加一齣戲的首演的,都說好了,所以我才挑那個時間到他的公寓去。我有內線消息,那人告訴我他那時不會在家。

「他也的確準備要出去了。他身上穿著睡袍,正想換衣服,卻發生了意外。我不知道他是中風、暈眩、心臟病發作還是滑了一跤,結果就是他穿著睡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在這個過程里,他可能撞翻了一盞燈或是什麼別的東西,雜訊驚動了鄰居,才會有人報警。這只是插曲。重要的是,他躺在卧室里,昏迷不醒。在我進入公寓的時候,門的鎖死裝置當然還是扣得好好的。」

「一派胡言。」羅倫說。

「讓他說。」雷的聲音很冷靜,「到目前為止,你都還沒說到正題,伯尼。」

「好的。我進到公寓就開始工作了,根本沒離開客廳。除了檢查桌子,也沒有做別的事情,因為盒子應該在裡面,而我卻沒有找到。就在這個時候,你們進來了。我們聊了起來,談好價碼,然後羅倫突然想上廁所。」

「那又怎樣?」

「根據他的說法,他進到衛生間,上了廁所,回來的時候轉錯了彎誤闖入卧室,結果發現了屍體。於是,他轉身沖回客廳,我們倆正在那裡等他。羅倫大叫了一聲,臉色突變,昏倒在地。」

「這一幕我們都看到了。伯尼,然後你狠狠打了我一拳,讓我像條狗似的趴在地上。」

對於最後的指控,我只能聳聳肩。「羅倫其實一眼就看到弗蘭克斯福德了,」我說,「他的眼睛應該很敏銳。如果你從客廳走到浴室,還沒到浴室就可以看到卧室里有道粉筆的印記。當然那個時候沒有粉筆的印記,不過卻有個人在那裡,癱在床上。好奇的羅倫沒有上廁所,而是進屋查看。」

「然後呢?」

「他在裡面待了好幾分鐘。這時,弗蘭克斯福德突然回過神來。我不知道羅倫認為他是死了,還是昏過去而已,但這不重要,總之弗蘭克斯福德突然睜開眼瞪著他,羅倫想也沒想就拿起他最信賴的警棍,朝弗蘭克斯福德的腦袋打過去。」

「胡說!」羅倫說。他的聲音在顫抖,但可能是因為憤怒,而不是因為有什麼罪惡感。「他瘋了,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了錢。」

「什麼錢?」

「就是弗蘭克斯福德睜開他淺藍色的眼睛看到你之前,你拚命往皮夾里塞的東西。那個時候,錢散了一地,他的身上、地上到處都是錢。」我對雷說,「知道吧,弗蘭克斯福德就是那種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中間人,手上握有很多把柄,視需要而用。他當然有銀行戶頭,有保險箱,有藏錢的地方,但他也有很多現金在身上。只要是做中間人的,不管合不合法,身邊都會有點現金。我只是個偷東西的小偷,今天晚上還不是拿得出一萬美元來?」我覺得沒什麼理由告訴他們其中有一半不是我的。

「在弗蘭克斯福德的公寓里一直沒有出現過錢,不在抽屜里,也不在衣櫥里。沒看到他放在牆上的保險柜里,也沒看到他藏在書桌里。大家搜了這麼多遍,還包括我今天搜的一遍,唯一沒有看到的就是現金。」

「你是說,沒看到現金是因為全被羅倫拿走了?」

「胡說八道。」羅倫說。

「不是。」我說,「不知道弗蘭克斯福德為什麼昏倒,但可以確定的是它來得很快——中風、跌倒,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我猜先前有人給了他一筆錢,可能要他轉給什麼人,數目一定很大,他因此才耽擱了去劇場的行程。訪客給了他錢之後離開,他把錢拿到卧室,顯然在昏倒之前數過一遍。羅倫走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