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西格里誇蘭,」茱莉亞說,隔著他的肩膀閱讀那些字,「那是個國家嗎?」

「曾經是,」他說。伸手去拿目錄,翻到那一頁,「找到了,原來是好望角殖民地的一個行政區,西格里誇蘭於1873年被宣布為大英帝國殖民地,然後在1880年與東格里誇蘭合併成為好望角殖民地。」

「原來就在那裡?南非?」他點點頭。「你有東格里誇蘭的郵票嗎?」

「東格里誇蘭沒發行郵票。」

「只有西格里誇蘭有。」

「對。」

她審視著那本集郵冊的頁面。「那些郵票看起來都好像。」

「因為全都是好望角的郵票,」他說,「上頭套印了一個G。」

「代表西格里誇蘭(Griquala)。」

「我想他們大概是這麼打算的。有些套印是紅色的,有些是黑色的。還有很多不同樣式的G。」

「而每一種不同的樣式,就是一種不同的郵票。」

「我想感覺上不是很合理吧。」

「本來就不是要計較合理的,」她說,「那是嗜好,總得有些規則,如此而已。某些G是上下顛倒的。」

「這叫倒蓋的加蓋。」

「所以比其他的值錢?」

「要看狀況,」他說,「看它們有多稀少。」

「會變得很稀少的,對吧?我好高興你拿回你的郵票了。」

在那個高爾夫球場,他大老遠走回那輛凱迪拉克,很擔心停那麼久,會有警察可能對那輛車產生興趣。但車子還停在原來的地方,他上了車,開到那個購物中心。他把車停在購物中心的一端,匆匆打了個電話給桃兒,然後擦過車子內部,確定下車時把夾克也帶走。

那個多廳電影院在購物中心的另一端,他走到那兒,買了一張電影票,是一部有關南極企鵝的片子。他看過了,桃兒也看過了,但這種電影即使知道結局,也還是無損觀影的樂趣。他在最後一排找了個位子坐下,立刻就看得入迷,差點沒注意到有人在他隔壁坐下。

當然,坐在隔壁的是桃兒,她拿著一桶爆玉米花跟他分享,他抓了一把。他們坐在那兒,兩人都沒說半個字,直到整桶爆玉米花吃光。

「我覺得好像老電影里的間諜喔,」她低聲道,「這片子你看過了,對吧?唔,我也看過了。我們有理由還要繼續看下去嗎?」

她沒等他回答就站起來,他跟著她走齣電影院。「爆玉米花全都吃光光了,」他說,把桶子扔進垃圾箱,「除了那些老處女 。怎麼?你不曉得這個詞兒?」

「我以前沒聽過。」

「因為他們沒打開過。怎麼樣?全都辦好了嗎?」

「對。車子停在一個很好的地點,大概要過一兩天才會有人注意到。我把那把散彈槍留在後行李廂了。」

「你就是用那把槍……」

「不,那會很不好用,又搞得一團糟。我用那把轉輪手槍,然後留在惠勒的手裡。」

「你讓他握著那把槍?」

「有何不可?他們會很困惑,一個脖子斷掉的人手裡握著一把槍,然後等他們比對出塔格特身上的子彈就是從那把槍里射出來的,他們就更有得想了。」

「波特蘭陰暗黑道的報應。」

「諸如此類的。」

「我訂了明天一早的飛機,中間得轉機兩次。加上時區的關係,要花一整天才能到得了阿爾巴尼。」

「沒問題。」

「我跟租車公司預訂了一輛車,還在離機場四分之一英里的一家汽車旅館訂了兩個房間。我們星期三早上第一件事,就是開車到雷森,然後你可以載我回機場放下。」

「接著你會飛回塞多納。」

「中間還要再轉幾次機。告訴你,凱勒,我真的老得不適合這麼折騰了。」

「我也覺得自己不適合了。」

「等我到家,我要乖乖關在家裡。弄一大壺冰紅茶,坐在外頭的大陽台上。」

「然後聽鍾岩敲響。」

「媽的叮噹響哩。另外關於那個話題,你對付大笨鐘 有什麼麻煩嗎?」

「最困難的部分,就是跟著他打轉一整天。他和其他每個人都開著那種小車。我是全球場里唯一走路的人。」

「你應該感謝自己命好才對,凱勒。這就是為什麼你身材保持得比我好很多。他知道你是誰嗎?」

他詳細敘述最後的那段對話。「可是我不確定他真想到了什麼,」他說,「他眼裡有種眼神,但也可能只是他看出自己碰上什麼了。」

「死神,揮舞著挖起桿。那塔格特呢?」

「動手就行了,」他說,「那人關在自己車子的行李廂,又有一條腿斷了。一點都不難對付的。」

「除非你心裡有掙扎。」

「我心裡?」

「你知道,畢竟他這麼合作。」

「那是因為他不得不合作。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活久一點,但我從來沒考慮放他一條生路。我們怎麼能冒這種險?」

「你不必說服我,凱勒。」

「我盡量讓過程快一點,」他說,「但他有兩秒鐘知道我要動手了,他的表情看起來並不驚訝。我不認為他期望能活著脫身。」

「這是個無情的世界啊,好吧。」

「我想是吧。他不希望我們把他留在他太太會發現的地方,我們辦到了。另外他的狗也活著。」

「而且塔格特因此多活了半個多小時。或許更久,說不定是一個小時。想想看,換了狗的壽命的話,這樣可就更久啦。」

他們轉了三班飛機,在阿爾巴尼的一家機場旅館裡面待了十小時,然後開車到雷森後,他們兩個人領回了那些集郵冊,放在凱勒剛租來那輛車的後行李廂內。那是一輛豐田凱美瑞,非常舒適,後行李廂內增加重量後,開在路上還更穩。

「你眼前有很長的路要開回去,」桃兒說,「不過我猜你不想用UPS把那些郵票快遞迴家,自己再搭飛機回去。是吧?我想也是。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凱勒。我很高興你拿回了你的郵票。」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我很高興我們兩個都活著,」她說,「而且我很高興他們兩個沒活著。如果你有機會到塞多納……」

「或者如果你有機會到新奧爾良。」

「一點也沒錯。或者想跟我講話的話,就拿起電話。要是你搞丟了我的電話號碼,查家用電話簿就行。上頭可以查到我的號碼。」

「薇瑪·科德。」

「不過她的朋友都喊她桃兒。再會啦,凱勒。保重。」

他花了整整三天,才回到新奧爾良。他可以開得更快些,或者每天開更久一些,但他告訴自己不要急。

第一天晚上,他住在州際八十一號公路旁一家連鎖的紅頂旅店。他把郵票就留在那輛凱美瑞的後行李廂里,但進了房間半個小時後,他到櫃檯要求把房間換到一樓。然後他把車子開到離房間更近的地方,再把那十本集郵冊全搬進房裡。

第二天晚上,他登記住進汽車旅館時,特別要求要一樓的房間。第三天晚上,他把車停在家門前的車道上,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去,發現茱莉亞在廚房,然後一件件事情次第發生。兩個小時後,他才出去搬他的郵票。

唐尼很高興看到他回來。凱勒和茱莉亞編出來的家庭急事,說是一個最喜歡的舅舅生了重病,唐尼問了幾個禮貌的問題,凱勒無法回答,但設法混過去了。然後話題轉移到唐尼覺得很有希望的房子,凱勒就更放心了。

喝咖啡時茱莉亞說:「《林氏郵票新聞》說,現在的小孩對集郵沒興趣。」

「他們有色情網站,」他說,「有線電視上還有上百個頻道,他們能做的事情,比我們小時候多太多了。」

「回家也有更多功課要做,」她說,「這樣我們才不會落後給華人。」

「你覺得這樣有用?」

「不,」她說,「我想從小開始,小男生要培養出集郵的興趣就容易得多了,我說得對嗎?」

「說得再好不過了。」

「如果有父親替他介紹的話,,他就更有可能喜歡上集郵。」

「比利,這位是集郵先生。集郵先生,這位是比利。」

「你不認為如果有父親介紹,就會有所不同嗎?」

「我想有可能吧。我從小就沒有父親。」

「我知道。」

「但如果我有父親,又如果他收集郵票……不過,你知道,我是自己開始集郵的。」

「所以很難說如果有了父親會怎樣,因為反正無論如何,你就是集郵了。」

「對。」

「唔,」她說,「也許將來你會找出答案的。」

他望著她。

「或許會是個男孩,」她說,「你可以教他一切郵票的事情。還有西格里誇蘭在哪裡,以及這類有用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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