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認識她。」茱莉亞說,而且她堅持要凱勒邀桃兒來家裡吃晚餐。他們之前想挑一家餐廳,茱莉亞說:「不,你知道怎麼樣比較好?帶她來這裡,我來做飯。」
他去接桃兒時,她穿了另一套套裝,這回長褲換成了裙子,髮型也不一樣了。「我已經取消塞多納那邊我跟那位越南小姑娘的預約,」她說,「所以我就問飯店的櫃檯,找了個這裡的美髮師,結果那個人好愛講話。不過她把我頭髮打理得還不錯。」
凱勒帶她到家裡,跟她介紹茱莉亞,然後旁觀等著事情會出錯。飯前他們帶著桃兒參觀屋裡,她說了各式各樣得體的話,然後等他們坐下來吃晚餐時,凱勒明白不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了。這兩個女人都太有教養了。
茱莉亞端上了餐後甜點,這回是山胡桃派,還是在馬格辛街那家麵包店買的,而且三個人都喝咖啡,桃兒沒要冰紅茶。整個晚上,茱莉亞都稱呼他尼古拉斯,桃兒則完全沒喊他名字,但他替她倒第二杯咖啡時,她喊他凱勒。
「啊,應該說尼古拉斯,」她說,然後看著對面的茱莉亞,「還好我住得離這裡很遠,你們就不必隨時緊張兮兮,擔心我在別人面前說錯話了。茱莉亞,你喊過他凱勒嗎?」
他載她回飯店的路上,她說:「你找的這位真是個淑女,凱勒。很抱歉,我恐怕很久都沒法習慣喊你別的名字。長期以來,你對我來說就只是凱勒。」
「沒關係,別擔心。」
「可是我問她有沒有喊過你凱勒,她為什麼臉紅了?耶穌啊,凱勒,現在換你臉紅了。」
「才沒有呢,」他說,「別提了,行嗎?」
「行,」她說,「媽的都是我不好,我們就忘了這回事吧。」
「我是不是曾經一時忘記,叫你凱勒?我當時臉紅得像甜菜。」
「我想她沒發現吧。」
「是嗎?我懷疑有什麼能逃過你的朋友桃兒的法眼。我喜歡她,不過她跟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樣。」
「你原先怎麼想?」
「老一點。而且,唔,比較邋遢那種。」
「她以前是比較老。」
「怎麼說?」
「唔,感覺上比較老,而且我想也的確是邋遢。她以前從來不化妝,而且老是穿著家居服。我想那種衣服是叫家居服吧。」
「成天在家裡看電視,喝冰紅茶。」
「她現在還是做這兩件事,」他說,「不過我猜想她比較常出門了,而且她瘦了好多,現在也會買好衣服了,還會做頭髮。她染過了。」
「真沒想到。她口齒伶俐,講話又很毒,但骨子裡她實在是個淑女。我跟她介紹房子的時候,她不斷指著這個那個,比方說凸窗底下的窗座,說讓她想到她在白原市的房子。她一定很愛那棟房子,但她卻能狠下心,又夠果斷,把那個地方放火燒掉。」
「她當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明白,但真要去做,還是不容易的。我很好奇換了我能不能做到。」
「如果非做不可的話,你也會做的。」
「不過說到底,那不過也就是一棟房子罷了。你反正還可以蓋一棟新的,對吧?有開放式廚房,浴室里鋪了瓷磚。」
「還有中央空調。」
「你真是我的英雄。你不是說過,警方在火災現場找到了一具屍體?」
他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她留下她的假牙,」他說,「警方可以拿來跟她的牙科記錄比對。我從來不曉得她的牙齒是假的,所以也從沒想到有這個可能性。」
「啊,那就說得通了。尼古拉斯?」她一手放在他手臂上。「我恐怕是有點嫉妒了,即使你們以前從來不是那種感情。可是她在你面前,整個就有點介於姐姐和瘋姑媽之間的那種感覺。你知道那隻大象是什麼嗎?」
「你指的是客廳里的大象?」
「對,就是我們都看到,卻從來不提起的事情。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其實不必做什麼。」
「我知道。你拿回你的郵票了,或至少你打算去拿回來,而且你也會有一大堆錢。我們可以繼續過這樣的生活,而我也就是想過這樣的生活……」
「我也是。」
「不必擔心錢,可以過得自在又幸福。」
「可是?」
「可是在法國區吃飯永遠不會覺得自在。如果你去找他們,你知道該從哪裡找起嗎?」
「不太知道。」
「得梅因?」
「我不曉得他們是不是有人住在得梅因。我敢說艾爾不住在那兒。我有一個得梅因的電話號碼,就是我每天打去問的那個,問他們是不是可以除掉那個可憐的獃子,他什麼都沒做過,只是給自己的草坪澆水而已。我很好奇他知不知道他差一點就被做掉了。」
「你覺得那個電話號碼不可能查出什麼?」
「對,」他說,「否則他們就不會給我那個號碼了。但據我所知,我們有的也只是那個電話號碼而已。」
「不見得吧。」她說。
次日上午,她開車載他和桃兒到機場去。凱勒本來想叫計程車的,但茱莉亞說什麼都不肯。到了機場,桃兒拿著行李先進入航站樓,給他們小兩口兒一點獨處時間,茱莉亞下車來跟他吻別。
她說:「要小心,知道嗎?」
「我會的。」
「我會告訴唐尼,說你家裡有事,回去一陣子。」
「沒問題。」他審視著她。「還有別的事情嗎?」
「不算有。」
「哦?」
「沒什麼,」她說,「留著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