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次日早晨,凱勒在房裡把自己碰過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出門走向他的車,走到半路,才想到棒球帽沒拿。還好他也忘了把房間的鑰匙留在梳妝台上,所以就可以開門回房拿帽子。有了荷馬·辛普森在他的前額,就彷彿有個古代北歐神話中少女戰士瓦爾基里(Valkyrie)站在一艘維京人戰船的船首,他感覺已經準備好要面對這個世界了。

他往前開了幾英里,停下來加最後一次油,再繼續往前開。「平安到家」像句咒語似的,在他腦中反覆回蕩。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進入自己公寓後鎖上門,然後他就擺脫了逃犯之身,以及種種隨之而來的凄慘日子。而且因為他現在退休了,眼前再也沒有「最後一件差事」,他就可以把過往的工作永遠鎖在外頭。他會有他的郵票,他會有他的巨大的、最先進的電視,他會有他的TiVo,而且生活中的種種所需,他只要輕鬆走一小段路就會到——他慣常去的熟食店,他最喜歡的幾家餐廳,他每天早晨買《紐約時報》的書報攤;還有能讓他早上拿臟衣服過去,晚上取回乾淨的洗衣店。他並沒有想像那是多麼刺激的生活,只是像以往那樣,集中在看電視和集郵這類靜止而孤單的活動上。但這些年來,刺激對他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何況他以往就不那麼喜歡刺激。而且他發現在易趣上競標幾塊錢的郵票,看到截止前最後一刻會不會有哪個王八蛋殺出來,這樣就已經夠刺激了。這是一種低風險的刺激,毫無疑問,但機會卻有很多。

那股漫遊的思緒又再度想冒出來,奮力要浮出水面。那就像是你眼角幾乎沒看到的東西。你知道只要你轉頭就能看見,但不想看的話,也只要保持頭部不動,照常往前看就行了。

他的早餐是在免下車點餐窗口順利買到的,有兩個滿福堡和一大杯咖啡。要下州際高速公路時,他看到前方五英里處有休息站的標示,所以他就開到裡面,停在一棵樹下。他很開心地發現自己時間抓得剛剛好,咖啡已經夠涼可以喝了,但滿福堡還是溫的。

吃完之後,他去上洗手間,出來的路上他終於想到要買份報紙。《美國今日報》是七毛五,他塞了三枚兩毛五硬幣之後,才發現旁邊有另一個賣《紐約時報》的。他按了退幣鈕,拿回他的三枚兩毛五硬幣,補上第四枚,買了《紐約時報》。回到車子的路上,他已經計畫好看報的先後順序。首先是地方新聞和全國新聞,然後是體育版,最後是字謎。可是今天星期幾?星期四?《紐約時報》的字謎是隨著星期幾而愈來愈難,星期一的字謎連對十歲大的聰明小孩都不算是挑戰;到了星期六的,就常常讓凱勒覺得自己有點智障;星期四通常剛剛好。一般狀況下,他填完星期四的字謎沒問題,不過還是要稍微思索一下。

他坐在方向盤後方,找個舒適的姿勢,然後開始看報。他始終沒機會做字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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