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部 堂堂大教授-8

費曼大鬧賭城

有一段時期。每到暑假我就開車試圖橫渡美國,開到太平洋岸邊,可是為了種種原因,我總是會流落到某個地方走不了——通常是號稱賭城的拉斯維加斯。

我特別記得,第一次到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我很喜歡那個地方。跟現在一樣,那時候的拉斯維加斯靠賭客來賺錢,旅館的唯一問題是怎樣吸引人來賭博。因此那裡的表演和餐飲收費都很便宜,差不多是免費了。你不用預訂房間或位子,你可以就那樣走進去,找張空桌子坐下來欣賞表演。對於不愛賭錢的人來說,這實在太美妙了,因為我享受到一切的好處:房租便宜,食物幾乎不用錢,表演當然好看;我也很喜歡那裡的女孩子。

有一天我躺在旅館的泳池畔,有個傢伙走過來跟我聊天。忘了為什麼,但他以為我是個打工討生活的,而他認為,那樣做太傻了。「你看我多悠哉游哉,」他說:「我都在游泳池旁閑逛,享受生活。」

「你怎麼可以不用工作就能過活?」

「簡單得很,我賭馬。」

「我不懂賽馬,但我想不通你怎麼可以靠賭馬過活?」

我說,滿腹狐疑。

「當然可以,」他說:「我就是這樣過的啦!這樣吧,我教你怎樣賭。我們一道去,我保證你會贏100美元。」

「你怎麼保證?」

「我賭100美元你會贏,」他說,「因此如果你贏了,你一點損失也沒有;如果你輸,我就給你100塊!」

我就想:「對啊!如果我贏了100美元,我就輸他100美元,我什麼也沒損失,就當作是一種練習好了——這證明他的說法行得通。如果他輸了呢, 我就贏了100塊了。

這真美妙呀!」

他帶我去一個投注站,那裡列出了馬的名稱以及全美各地的賽馬場。他介紹我認識一些人,這些人說:「他很了不起!我贏過100美元!」

慢慢地我明白到,原來我也要湊出一些錢來下注,便開始有點緊張。「我要賭多少錢?」我問。

「噢,三四百美元吧。」

我身上沒那麼多錢。而且,這令我擔心起來了:萬一我全輸了呢?

他說,「你聽我說,我教你下注,只收你50美元的顧問費,而且贏了才收錢。如果不靈呢,我會給你100塊。」

我盤算:「哇!那麼我穩贏了——不是50就是100塊!

他怎麼能那樣做?」隨即意識到,如果機率平均的話,你贏100塊的機率對輸400塊的機率是4比1。 因此每試5個人之中,有4次他們會贏得100塊, 他則拿到200元顧問費(同時指出他是多厲害);第5次他要付100元;所以平均說來,他每付100塊就拿回來200塊!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能那樣做了。

我們這種討價還價的過程持續了好幾天,他又發明了一些新方式,乍聽之下好像很划得來,但當我仔細想一會兒之後,便明白了其中的巧妙。終於,他沮喪地說:「好了,這樣吧,你給我50美元顧問費,如果你輸了,我還你所有的錢。」

這樣我要輸也難了!於是我說:「好,就此說定吧。」

「好極了,」他說:「但可惜這個周末我要去舊金山一趟,你把結果寄給我好了。如果你輸了你的400塊, 我也會把錢寄給你。」

他的第一套計畫靠老老實實的數學賺錢。但現在他要出城去了,這一次,他能賺錢的唯一方法是不把錢寄來——當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因此,我始終沒接受他的建議;但看他怎麼操作這些賭法,倒是娛樂性十足。

喜歡錶演女郎

在拉斯維加斯的另一樂趣,是認識表演女郎。在兩場表演中間休息時,她們都待在酒吧里,我猜這是旅館方面要求她們這樣做,以招徠更多賭客的。我就是那樣認識了好幾位表演女郎,跟她們談話,發現她們都是很好的人。

那些說「表演女郎?」的人,心中早已存有偏見!但在任何一個團體中,如果你仔細看看,就發現包含了各色人等。

例如,那裡有一位是東岸某大學院長的女兒,她很有舞蹈的天分,也喜歡跳舞;暑假到了,跳舞工作也不好找,於是她便來賭城,成為舞團的一分子。大部分的表演女郎都很好、很友善,她們都很漂亮,而我很喜歡漂亮的女孩。

事實上,表演女郎是我這麼喜歡拉斯維加斯的真正原因!

起先我有點膽怯:她們都那麼漂亮、那麼有名,我跟她們聊天時,講話也會有點口吃。開始時很困難,但慢慢就比較好了,最後我信心愈來愈足夠,什麼人也不怕了。

我經常都難以解釋地會碰上很多奇遇。這有點像釣魚,你把線放出去之後,耐心等候,總會有魚兒上鉤。當我告訴別人我碰到過的冒險奇遇之後,他們會說:「噢,來吧——我們去遇遇看!」於是,我們就走到某家酒吧去看看會不會發生什麼,但待不了20分鐘他們就失去耐性了,事實上,你平均要花上兩天時間,才會碰到些什麼。我花了很多時間跟表演女郎聊天,然後,一個女孩就會介紹我認識另一個,不多久,有趣的事情就常常發生了。

我記得有個喜歡喝吉普森酒的女孩。她在弗朗明哥旅館跳舞,後來我跟她蠻熟絡的。每次我到賭城,我就先點了杯吉普森放在她的桌上,好讓她知道我來了。

有一次我跑去坐她旁邊,她卻說:「今晚我跟另一個男人坐,他是從得州來的大凱子。」(我早已聽說過這傢伙了,每次他玩擲骰子時,大家都圍過來看他賭。)他回到我們這一桌時,我那表演女郎朋友便介紹我跟他認識。

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知道嗎?昨晚我在這兒輸了6萬美元呢。」

我很了解該怎麼反應。我轉向他,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說:「那代表了聰明呢?還是笨?」

那時我們在餐廳里吃著早餐,他說:「嘿,讓我替你簽帳,他們不會跟我收錢的,因為我在這裡賭得太多了。」

「我的錢還夠,不致於要別人替我付早餐,謝啦!」

每次他在炫耀、企圖引起我的注意時,我就挫他銳氣。他什麼都試過了,他多有錢、在得州擁有多少油田,但沒有一樣靈光;因為我很了解這一套!結果我們在一起還蠻開心的。

有一次我們坐在酒吧間,他向我說:「看到坐在那邊的女孩嗎?她們是洛杉磯來的妓女。」

她們看來很優雅,別有一種格調。

他說:「我介紹你跟他們認識,隨便你挑哪一個,我付錢。」

我並沒很想認識她們,也知道他故意那樣說,目的不過是要炫耀而已,便拒絕他。但我又想:「這很有意思!

這個傢伙這麼拚命要我注意他,甚至願意替我『買』這個。

要是有那麼一天告訴別人這故事……」於是說:「好吧,替我介紹。」

我們走過去,他介紹我認識她們,我們就閑聊了一會兒。女服務生過來問我們要喝什麼,我只要了杯水,身旁的女孩問我:「我可以點香檳嗎?」

「你要點什麼都行,」我說,冷冷的,「因為是你付錢。」

「你是怎麼了?」她說:「吝嗇鬼還是什麼的?」

「說對了。」

「真沒有紳士風度!」她忿忿不平。

「你立刻看出來啦!」我說。多年前在新墨西哥州,我就學會不要當紳士。

很快,他們就反過來要請我喝酒了(差點忘了說,那位得州富豪一直沒再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女孩說:「我們去艾環槽旅館玩玩吧,也許那邊比較熱鬧。」我們坐上她們的車。車子很漂亮,她們人也很好。路上她們問起我的名字。

「狄克·費曼。」

「你打哪兒來?狄克,在哪兒高就?」

「我從帕沙迪納來,在加州理工學院工作。」

有個女孩說:「噢,有個什麼科學家鮑林(LinusPauling)是不是也在那裡?」

我到過拉斯維加斯很多次了,但從來沒有碰過懂科學的人。我跟各式各樣的生意人聊過,對他們而言,科學家完全不是人。「是呀!」我回答,詫異得不得了。

「還有一個叫喬蘭或什麼的——是個物理學家。」我簡直不能置信。我跟一群妓女在一起,而她們知道這許多!

「對呀!他叫葛爾曼(Murray Gell-Mann)!你怎麼曉得的?」

「你的照片在時代周刊上出現過。」沒錯,有一期他們把美國10個科學家的照片放了進去,我是其中之一,鮑林跟葛爾曼也在那裡。

「你怎麼記得我們的名字?」我問。

「是這樣的,我們一張張照片地看過去,看看誰最年輕、最英俊!」(葛爾曼比我年輕。)到了艾環槽旅館,她們繼續玩這個其他人經常跟她們玩的遊戲:「想不想賭錢?」他們問。我用她們的錢賭了幾把,大家都玩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