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 從軍記-5

山姆大叔不要你

二次大戰結束以後,軍方千方百計地想徵召大家充當駐德國的軍隊。之前,他們容許某些人可因體格以外的理由延緩服役(我因參與原子彈的製造而得以延緩服役),但現在他們政策大改,每個人都得接受體檢了。

那一年的暑假,我在紐約州商納塔迪市(Sectady)的奇異(General Electric)公司跟貝特工作,記得我還要坐蠻久的車——好像要到阿本尼(Albany)去接受體檢。

到了兵役處,他們要我填一大堆表格,然後到各個檢查站接受檢查。第1站檢查視力,第2站檢查聽力,另外一處替你抽血等等。

最後來到第13號檢查站:心理檢驗。我一邊在一張長板凳上坐下,一邊看看他們在做些什麼。那裡有3張桌子,各有一名心理醫師坐在桌後面,而「被告」就坐在醫師對面回答問題,身上只穿著內褲。

那時候有很多以心理醫師為題材的電影,例如《意亂情迷》(Spellbound)就是個好例子。電影中有個原本很會彈鋼琴的女孩子,雙手忽然扭曲,姿勢很奇怪,她的家人便找了個心理醫師來。於是你看到心理醫師陪著她一起到樓上的房間,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而在樓下,她的家人則議論紛紛,不知會發生什麼事,然後她出現了,雙手仍然維持著那奇怪的姿勢,很戲劇化地從樓上走下來,在鋼琴前面坐下,把手伸到鍵盤上。突然——叮迪度叮迪度叮叮叮——她又可以彈琴了!老實說,我沒法忍受這些廢話,我認定這些心理醫師都在騙人,我絕不要跟他們打交道。而這就是快要輪到我接受檢查時的心態。

我坐在桌前,心理醫師開始翻閱我填的表格。「哈羅!

狄克!」他用一種充滿歡樂的聲音說,「你在哪裡工作?」

我想:「他以為他是誰呀?憑什麼叫我的昵名?」我冷冰冰地回答:「商納塔迪。」

「你替誰工作呢,狄克?」他說,再次展現笑容。

「奇異公司。」

「你喜不喜歡你的工作,狄克?」他又說,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普通。」我就是不要跟他打交道。

他好聲好氣地問了3個問題,第4個問題卻完全不一樣:

「你覺得別人在談論你嗎?」他的聲音低沉,十分嚴肅。

我精神來了,說:「有呀!每次我回家時,媽媽經常告訴我,她跟朋友談起我。」心理醫師並沒聽我接下去的說明,他只在表格上寫了些東西。

雞同鴨講

再一次,他用那低沉、嚴肅的聲音問:「你覺得別人盯著你看嗎?」

我正準備說沒有,他卻突然說:「比如說,你覺得坐在那邊板凳上的人,有沒有人盯著你看呢?」

還沒輪到我時,我確實注意到那裡大約有12個傢伙坐在板凳上,等著給這3個醫師檢查,而他們哪有什麼東西好張望的?於是我用3去除12,也就是說,每個醫師分到4個,不過我的估計很保守,於是回答:「有呀,我猜他們之中,總有兩個人在看我們吧。」

他說:「好,那你轉過頭去看看」——但他自己卻懶得看一眼!

我轉過頭去,真的有兩個人在看我們,於是我便指著他們說:「對呀——就是他,還有那邊的傢伙都在看著我們。」

當然,我那樣轉過頭去指指點點的時候,其他人都開始看我們了,我繼續說:「現在他,那邊又有兩個——現在所有人都在看了。」他還是沒有抬起頭來看,他只忙著在我的文件上寫東西。

然後他說:「你腦袋裡出現過說話聲音嗎?」

「很少。」我正準備告訴他發生過的兩次情形,他又問:

「你會自言自語嗎?」

「會呀,有時候我在刮鬍子或想東西時候會,偶爾吧。」

他又寫下了更多的東西。

「你太太去世了——你還會跟她談話嗎?」

這個問題真的惹火我了,但我控制住自己的脾氣,說:

「有時候,當我在爬山或做什麼時,我會想她。」

他寫的更多了。然後繼續問:「你的家族裡,有沒有人進過精神療養院?」

「有呀,我有個姨媽在瘋人院里。」

「你為什麼說是瘋人院?」他說,一副反感的樣子,「你為什麼不稱它為精神療養院?」

「我認為都一樣。」

「那麼你認為發瘋是怎麼一回事?」他憤怒地說。

「這是人類很奇怪、很特殊的一種疾病。」我老實回答。

「這不會比盲腸炎更奇怪或更特殊!」他反駁說。

「我不同意。我們比較了解盲腸炎的成因或過程,發瘋卻複雜多了,也神秘多了。」我不必重複我們辯論的細節了;重點是,我認為發瘋是生理上的一種特殊異象,他卻以為我指的是社交活動上的特殊異象。

把戲也失效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是實話實說,儘管我對他不怎麼友善。可是,當他要我伸出雙手時,我再也忍不住要玩個花招了。這是排隊抽血時,一個傢伙教我的;我原本想不可能有機會玩這一招的,但反正事已至此,我就玩它一次:我伸出雙手,一隻手掌朝上,一隻朝下。

心理醫師沒有注意到。他說:「把手翻過來。」

我把手翻過來,原來朝上的朝下,朝下的現在朝上,而他還是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從頭到尾都只細看一隻手掌,看看有沒有發抖的現象。這個把戲居然沒發生作用!

最後,問過這些問題之後,他又變得友善起來了。他輕鬆地問:「狄克,原來你有博士學位。你在哪裡念書?」

「麻省理工和普林斯頓。你又在哪裡念的書?」

「耶魯和倫敦。你念的是什麼呢,狄克?」

「物理。你念的是什麼?」

「醫學。」

「這算是醫學嗎?」

「是呀,你以為這是什麼?過去那邊坐下,再等幾分鐘。」

我回到板凳上坐下,有個在等著的傢伙湊過來說:「天呀!你在那裡待了25分鐘!別人才5分鐘呢。」

「是呀。」

「嘿,」他說,「你想知道怎樣愚弄那些心理醫師嗎?

你只要咬你的指甲就成了,像這樣。」

「那你為什麼不那樣咬你的指甲?」

「噢,」他說,「我想參加軍隊呢。」

「你想愚弄那些心理醫師?」我說,「你只要把你這句話告訴他就行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把我叫到另一張桌子去見另一個心理醫師。前面那個心理醫師很年輕,看起來很純潔的樣子;可是現在這個心理醫師頭髮灰白,看來很有權威——很明顯地位較高。我覺得是要把誤會澄清的時候了,可是我也決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要表示友善。

這個心理醫師看了我的資料,臉上堆出笑容,說:「哈羅,狄克。我看到這裡說,戰時你在羅沙拉摩斯工作過呀。」

「是的。」

「那地方以前有座男童學校,對不對?」

「對的。」

「學校里的建築多不多?」

「只有幾幢。」

3個問題——用同一個技巧——但接下來的問題就完全不一樣了:「你說你會聽到腦袋裡有說話聲音,請你描述一下。」

「這不常發生。有時當我很專心聆聽帶有外國口音的人說話後,入睡時就會清楚聽到他的聲音。第一次是當我在麻省理工讀書時。我聽到瓦拉塔教授說:『這個,這個電場啊。』

另一次是戰時在芝加哥,泰勒教授正講解原子彈的原理時。

我對各種現象都很有興趣,因此我一直都很好奇,為什麼一方面我沒法學他們那樣講話,但另一方面卻能清楚聽到他們那些外國口音……其他人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形吧?」

心理醫師把手蒙在臉上,從他的指縫間,我卻看到他在偷笑(他拒絕回答我的問題)。

生命價值六十四

接著他查問其他事情:「你說你跟你已去世的太太說話。

你都跟她說些什麼?」

我生氣了,心想這關他什麼事,就說:「我告訴她我愛她,希望這不礙著你!」

繼續針鋒相對地爭辯一回後,他說:「你相信超正常嗎?」

我說:「我不懂什麼叫『超正常』」。

「什麼?你,一個物理博士,不懂什麼是超正常?」

「沒錯。」

「這是洛奇(Oliver Lodge)爵士和他的門徒所信奉的。」

這不算什麼提示,但我想出來了:「你是說『超自然』。」

「喜歡的話,你也可以這樣叫它。」

「好,我就那樣叫它。」

「你相信心電感應嗎?」

「不信。你呢?」

「我嘛,我對此保留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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