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當他在我對面坐下時,我沒有抬眼就知道他是誰了。我說:「嗨,艾迪。」

「我就猜我可以在這兒找到你。」

「不是很難猜,是吧?」我揮手向特里娜示意。「你喝什麼?西格的?給我朋友來一杯西格威士忌加水。我要再來點這個。」我對他說:「你沒有花太多時間就到了吧。我才來一個小時,當然新聞早已跟著正午版的報紙傳到街上,但是我在一個小時之前才碰巧看到。報紙說他是今天早上八點死的,對嗎?」

「沒錯,馬修,根據我看到的報告是這樣。」

「他出了門,一部新款汽車停在人行道邊,然後有人用一把短簡散彈槍射了他兩槍。一個學生說拿槍的男人是白人,但是不知道在車裡的人,那個司機,是什麼樣的。」

「沒錯。」

「其中一個是白人,車子是藍色的,而槍被留在現場。我不認為沒有指紋。」

「也許沒有。」

「我不認為沒有辦法追蹤那支短槍。」

「我還沒聽說,但是——」

「但是不會有任何辦法去追蹤。」

「我不認為有。」

特里娜送來喝的。我拿了我的,接著說:「敬逝去的朋友們,艾迪。」

「沒錯。」

「他不是你的朋友。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他更不是我的朋友。但是這就是我們敬酒的方式,敬那些逝去的朋友們。以前我依你要的方式敬過了,所以你也可以照我的方式喝。」

「你怎麼說怎麼是。」

「敬逝去的朋友們。」我說。

我們喝著。經過幾天的減量之後,醉意似乎來得更快。不過我一定沒有失去我對酒的感覺,酒喝得很順、很輕鬆,同時讓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誰。

我說:「你想他們會查出是誰幹的嗎?」

「你要誠實的答案嗎?」

「你想我會要你騙我嗎?」

「不,我想你不會。」

「所以?」

「我不認為他們會去查是誰幹的,馬修。」

「他們會試嗎?」

「我想不會。」

「你會嗎?如果這是你的案子。」

他看著我。「嗯,我很老實地告訴你,」他想了一下之後說,「我不知道,我希望認為自己會嘗試。我想有些——我想,操他媽的,我想一定是某些自己人乾的。你他媽的還能怎麼想?是不是?」

「沒錯。」

「不管是誰幹的,他是個白痴,一個百分之百操他媽的白痴。他乾的事比布羅菲爾德想對警局做的傷害更大。干這事的人應該被弔死,而我希望能這樣想:如果這是我的案子,我會用一切方法去追這個混蛋。」他垂下雙眼,「但是老實說,我不知道我會怎樣。我想我可能會跳過這些行動,把這件案子掃到地毯下面。」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要在城外的皇后區動手的原因。」

「我沒有跟他們談過,事實上我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做。但是如果他們用別的方法,我可能會很吃驚,你可能也會。」

「嗯。」

「你打算怎麼做,馬修?」

「我?」我瞪著他,「我?我該做什麼?」

「我是說,你要試著去追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艾迪?」我掌心向上,攤開雙手。「他不是我的表親,也沒有人雇我去查誰殺了他。」

「這是真話?」

「真話。」

「你很難理解。我以為我會讓你盯住這檔事,結果我沒有。」他站起來,在桌上放了錢。「這回讓我請。」他說。

「再待一會兒,艾迪,再喝一杯。」

他剛才的那杯酒只碰了一下,幾乎沒喝。「沒時間了。」他說,「馬修,你不必因此再度爬進酒瓶里,喝酒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不會嗎?」

「他媽的,不會的。你還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要去見這個女人,你有——」

「不。」

「哦?」

「也許我會再見到她,我不知道,也許不會。在這之前她就該打電話了,而在這事情發生之後,你會想,如果那感覺是真的,她早該打電話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其實我不是在對他說。「我們在一起是天時地利。」我繼續說,「所以看起來我們的出現好像對彼此都很重要,如果我們曾經有過機會,這個機會在今天早上槍聲響起時就死了。」

「馬修,你說的話沒什麼道理。」

「對我來說很有道理。也許這是我的錯,我們也許會再見面,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我們會不會再見,事情都不會有所改變。人不會著手改變事情。每隔一陣子事情就會改變人,但是人不會改變事情。」

「我得走了,馬修,少喝點酒。」

「當然,艾迪。」

那晚某時我撥了她在富理森山丘的電話號碼。在我放棄並且拿回我的一角錢之前,電話響了十幾聲。

我撥了另外一個號碼,一個殘存的聲音說:「7255。我很抱歉,現在沒人在家,如果你在訊號聲之後留下你的姓名和電話,我會儘快回你的電話,謝謝。」

訊號聲響起,該我說話了,但是我似乎想不出任何事情可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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