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我徒步走到瑟曼住處的對街,站在一個門廊裡面。離我們四點鐘的約會還有十分鐘,我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打發時間。他的窗口有沒有燈光我看不清楚,因為他的公寓正面向著市區,樓上的窗戶會反射陽光,直直射入我眼睛裡。

到了四點,我又等了兩分鐘才穿過街,走進雷迪希奧大門隔壁公寓的門廊,按了瑟曼的對講機,等他替我開門。可是什麼動靜也沒有。我再按一次,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反應。我到隔壁餐廳的吧台察看了一下,他不在那兒。於是我回對街那個據點,過了十分鐘,找到了一個公共電話,撥瑟曼的號碼,是答錄機。我說:「理查德,你在家嗎?如果在的話就來接電話。」他並沒有來接電話。

於是我打電話回旅館看看有沒有人打電話給我,沒有。從査號台查到五洲電視的電話號碼,那兒只有個一問三不知的秘書。她所能告訴我的只是瑟曼不在辦公室,去哪裡或什麼時候回來都不清楚。

於是我又回到瑟曼的住處,這次按的是二樓旅行社的電鈴,門登時就開了。往上爬一層樓,等待隨時可能有人上台階向我挑戰。可是,半個鬼影子也沒有。我繼續向上走。自從被歹徒闖入後,戈特沙爾克家的門已經重新安裝了加強門框,鎖也換了。再上一層樓,來到五樓瑟曼家門口,我側耳傾聽,什麼都聽不到。按了電鈴,鈴聲在他屋裡迴響。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敲了敲門,毫無反應。

我又試著推門,結果依然紋絲不動。門上共有三把鎖,到底有幾個是真鎖上的我沒辦法知道。其中兩個有防盜栓,連同另一個鎖都覆有鎖眼蓋,門和門框之間裝有角鋼以防被鐵棍撬開。

走到二樓,我問了兩家辦公室的人,一家是旅行社,一家是售票處,今天有沒有見過瑟曼,他有沒有留了什麼口信。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沒見他人,也沒口信。一樣的問題去問雷迪希奧餐廳,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我回到對街那個據點,撥個電話回西北旅館,不管是瑟曼還是誰,沒有人打過電話給我。掛了電話,再花二毛五,打電話給德金。

「他不見蹤影。」我說。

「媽的,他怎麼回事,遲了一個小時?」

「他也沒試著聯絡我。」

「這混球可能正在逃往巴西的路上。」

「應該不會吧。」我說,「大概半路塞車,或是被哪個客戶或贊助廠商、體育協會什麼的給拖住了。」

「或是正在給斯特德太太一個臨別秋波。」

「一個小時不算什麼,別忘了,他可是僱主,我這是替他工作。不管他遲到還是失約,都不用擔心我會揮拳頭。不過我知道今天晚上他會去哪裡。我本來是要和他一起到馬佩斯去做拳賽轉播,我再等他一個小時左右,如果他還不來,那我就直接去體育館裡找他。」

「你會一直戴著竊聽器吧。」

「那當然。要等到我打開開關它才會開始錄音,我還沒開。」

他想了一會兒。「我想應該是沒問題。」他說。

「不過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派個人過來開他大門?」

「現在?」

「有何不可?一個鐘頭之內,我想他還不會回來。如果他回來的話,我可以在樓下堵他,把他拉到別處喝一杯。」

「你想找什麼?」

「不知道。」

短暫沉默之後,他說:「我申請不到法院搜查令,你要我怎麼去跟法官說?有個傢伙失約,所以我要破門而人?而且票子申請下來時,你人早就到馬佩斯了。」

「那你不妨忘了申請搜查令。」

「門都沒有。這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事。即使我們真的查到什麼,那也是毒樹上的果實吃不得。就算那是簽了名的自白書和十寸的放大照片,畫面是他正勒緊她脖子,我們也無計可施。因為若沒有合法拘捕令或扣押證,這些都不能成為呈堂證物。」他嘆了口氣,「不過你如果現在自己想辦法進去,而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

「我可沒那種技術,他門上裝有防盜栓,就算花上一個禮拜我也進不去。」

「那就算啦,能把那些傢伙都弔死的是他的供詞,又不是他公寓里的證物。」

我說出了心裡一直在想的事,「假如他在屋裡呢?」

「你是說,死啦?這樣啊,唉,你知道的嘛,反正死都死了,如果他現在就死了,明天還不一樣是個死人。如果到那時候還得不到他任何消息,我該可以有足夠理由找個法官讓我們合法進去。馬修,如果他已經完了,那麼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天都不會再對你吐露隻字片語了。」我默不吭聲的時候,他說,「你就直說,當你站他門口時,有沒有感覺出他在門的另一邊?」

「好啦,我又不是巫師。」

「可是你具有那種警察直覺。怎麼樣?他到底在不在?」

「不在。」我說,「我感覺房子是空的。」

快六點時,他還是沒出現。我在別人門口躲得已經很累了。打電話回旅館,又再浪費了兩枚二毛五銅板打到巴黎綠和葛洛根,不出所料,他也不在那邊。

連續三個計程車司機都表明他們不去馬佩斯。我只好來到五十街和第八大道交叉口的地鐵站研究地圖,M號線地鐵應該可以送我到馬佩斯,可是看起來要搭上那列車真是複雜極了,而且下車後,我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於是我改坐開往皇后區的E線地鐵,到了皇后廣場就可以改坐計程車。我坐上的那輛車,司機不但知道怎麼去馬佩斯,還找到了體育館,他把車子停入口前,我看到五洲電視網的工作車還停在一個禮拜前我看到的同一個地方。

看到車子停在那兒,我比較安心,付了車錢,來到工作車前。瑟曼不在裡面。買了入場券,穿過十字旋轉門,我搶了上星期我和米克坐的同一個位置坐下。初賽已經開始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中量級拳手正在拳台中央彼此周旋,我的眼光掃過靠拳台的中央座位,也就是上次看到伯根·斯特德的地方。我沒看到他,也沒見到男孩。

第四回合即將結束時,我趁計分員向裁判收計分板時,走到拳賽圈旁攝影師身邊,問他瑟曼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他在哪裡?他今天晚上應該來嗎?也許他在車子里吧。」

我走到外頭問了許多人,沒人知道他在哪兒。有一個盯著轉播熒幕的人告訴我,他聽說製作人今天會晚一點才到,另一個則說他印象里好像瑟曼根本不會來。總而言之,沒有人非常關心他的缺席。

我只得拿出票根,穿過十字旋轉門,再回到我的位子上。接下來的這一戰是羽量級拳賽,選手是兩名本地年輕人,一副好勇鬥狠的希斯班人德性。其中一個來自伍德賽附近,有很大一雙手。兩人你來我往地揮了不少記拳,可是好像都沒有什麼殺傷力。第六回合結束比賽終了,由布魯克林那小子獲勝,我覺得挺公平的,可是觀眾好像不太滿意。

在十回合的決賽之前,有兩組八回合的賽程。第一組比賽一點看頭都沒有,兩個重量級選手出拳像豆腐,而且全都打在空氣里。第一回合還剩一分鐘時,其中一個揮空了一記勾拳,人當場像陀螺一樣轉了起來,然後小腹中了對方一記左勾拳,像只垂死的公牛般轟然倒了下去,還得用水潑醒他,觀眾簡直樂翻了。

下一組出賽的拳手,此刻站在場中等待介紹,我隨意瞄了一下入口處的走道。伯根·斯特德站在那兒。

他並沒有像有些人形容的那樣穿著傑斯達波外套,也沒穿上次我見到他時的彩色運動上衣。他身穿淺褐小羊皮夾克,裡面配深褐襯衫,系渦紋花樣的領巾。那孩子沒跟在他身邊。

在他和幾碼外旋轉門邊的男人聊天時,我目不轉睛盯著他看。出場介紹完畢,比賽開始的鐘敲響。我的視線一直緊緊跟隨著斯特德。幾分鐘後,他拍拍另一個男人肩膀,然後便離開了體育館。

我悄悄尾隨其後。出了體育館,他卻已不見蹤影。我再晃到五洲電視工作車前找尋瑟曼,他也不在那兒,我想他大概不會來了。隱身在暗影中,我看到斯特德從體育館側面走出來,慢慢走近工作車。他和車裡的人大約交談了一分鐘,然後又沿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等了幾分鐘,我探頭進車廂問:「這斯特德到底死哪兒去啦,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

「你剛好錯過了。」那人頭也不回地說,「不到五分鐘前他還跟我說話呢,真不巧。」

「可惡!」我說:「那他有沒有提到瑟曼哪兒去啦?」

這次他轉過頭了,「啊,對了,你先前也在找他。斯特德也想知道他在哪裡,看來瑟曼這次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知道個什麼。」我說。

然後我又把票根拿出來,穿過旋轉門回到體育館裡。場中正展開第四場拳賽,我錯過了開場介紹,不知道出賽的選手是何方神聖,我也不想再坐回位子上了,就跑到小賣部,買了一杯紙杯裝的可樂,站到後面喝。一邊喝著,一邊搜尋著斯特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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