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哈羅德·弗希爾倒是登記了電話,住址在中央公園附近,跟納德勒一樣。我試著撥他的電話,響了四聲,應答機接了起來。一個平平板板的男聲報上電話的最後四個號碼,請我在嗶聲之後留言。

「如果你一整年都待在國外,」我問TJ,「又把公寓轉租給別人,你會把電話停掉嗎?」

「應該會吧,否則回國之後,說不定會收到一張嚇死人的賬單。」

「也許弗希爾把電話停了,布萊特又把它接回來了。」

「冒充他是弗希爾。」

「也許。我現在開始懷疑弗希爾到底有沒有把公寓轉租給布萊特。也許他前腳出國,布萊特後腳就搬進來了。」

「布萊特最好在弗希爾從法國回來之前趕緊溜掉。」

「這樣對弗希爾也好。」我又撥了一遍,還是應答機。「他不在家。」我說。

「那我們還等什麼?」

門房沒有理由不相信。我給他看一封哈羅德·弗希爾的授權信,請他不必懷疑我,也就是馬修·斯卡德,進入他在中央公園西路二四二號住宅會幹什麼壞事。信頭上附有兩個地址,左邊的那個是紐約的永久地址,右邊的那個是他在巴黎和平路的住處。這當然是TJ的傑作,在電腦上搞的,信紙、授權信,全部出自他的手筆,雖然臨時拼湊的,但絕對糊弄得過去。至於哈羅德.P.弗希爾的簽名,則是我的傑作,運筆揮灑自如,足以讓所有古生物學家甘拜下風。

以前想搞這麼一封有信頭的假授權信,還得跑一趟印刷廠。現在,只要知道竅門,任何一個人在家裡五分鐘就可以解決。桌上型偽造,這是TJ創造的名詞。

門房盯著這封信看了半天。我還有三樣東西可以增強他的自信心。第一是我的偵探贊助協會會員卡,第二是紐約州私家偵探執照,當然是過期的,我很技巧地用拇指遮住有效年限。如果這兩樣還不夠的話,我還有真正的絕技,兩張五十塊的鈔票不動聲色地往他手裡一塞,「老是麻煩你,」我嘟嚷著說,「弗希爾先生聊表敬意。」

「我會惹上麻煩的。」門房說。

「會有什麼麻煩?我有授權信啊。」我跟他保證,「更何況誰會知道呢?」

「假如他突然回來,而你們還在房間里呢?」

「他在巴黎呢。」我說,「我就是代表他來處理一些私事的,更何況——」

「我不是說弗希爾先生,我是指新房客,布萊特先生。」

「儘管請他上來。」我說,「我很想見見他。」他翻了翻抽屜,找出一串可以進到弗希爾住處的鑰匙。「如果有人問起,」他說,「你就說鑰匙是你們自己弄來的,跟我沒有關係。」

「我根本沒見過你。」我說。

我們乘電梯來到十四樓。有個門鈴,我按了半晌,再敲了好一陣子的門。沒有回應。我把鑰匙插進去,把門打開走了進去,TJ跟在我後面。我扯開喉嚨叫道:「哈羅德?哈羅德·弗希爾?」房間屋頂很高,通過一扇落地窗可以俯視中央公園;屋裡有一張躺椅,兩把椅子,一張書桌,上面有個電腦。TJ朝電腦走去,我則四處打量這間公寓。卧室的窗帘拉上了,床整理得很整齊。浴室里的毛巾還是濕的。

TJ叫我。我到客廳,發現他已經在電腦前面坐下來了。他的眼睛盯著屏幕,「這裡有點東西,你最好自己來看看。」

艾拉·溫特沃思花了不少時間,上上下下把這篇剛剛列印出來、整整兩頁長的文章讀個透徹。他搖搖頭,把眼光移開,「再說一遍,這玩意兒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從網上抓來的。」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知道吧。幾個小時之前,剛發生一起謀殺案,還沒變成新聞呢。」

「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的。」TJ說,「就在這個網站上。這個網站裡面,都是有關霍蘭德謀殺案的種種揣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論,牽強附會,自圓其說。」

「放屁。」溫特沃思說,口氣異常不屑,就像是一個人打量別人家的廚房,卻看見一隻蟑螂一樣。他瞄到手上的文章,不禁又搖起頭來。他說:「今天稍早的時候,就是這個傢伙殺了阿姆斯特丹街和八十八街交會口的那個女孩。殺人的手法跟他的描述一模一樣。這個案子是別的分局的,但是大家都在談,因為這種謀殺案絕對不止這一起。兇手是瘋子,還會再下手的。」

「這個兇手以前也殺過人。」

「對啊,這很明顯的,不是嗎?但是這個人跟霍蘭德沒有關係,跟莉雅也沒有關係。目前為止,沒有證據證明他涉及這兩起案子。」

「他不是說,他是心理方面的專家?」

「他的確是心理方面的專家,沒錯。你說他的名字叫布萊特?」

「亞當·布萊特。」

「你怎麼認定這兩起命案都是他乾的?你剛才說過了,不過,再告訴我一遍。」

我說:「他認識克里斯廷·霍蘭德。她跟她的前男友曾經一塊兒去找他做心理諮詢。在她前男友的那個圈子裡,每個人都找他談心理方面的問題。他是個心理諮詢師,不過,現在還搞不清楚他是法院聘請的專家,還是以個人的名義去接近傑森·比爾曼的。」

「然後把科尼島租房子的那個人殺了?」其實是米德伍德區,我想,反正也無關緊要。「他租了一套公寓,跟納德勒醫生在同一幢大樓里。」我說,「納德勒請他來喝幾杯酒,還把槍拿給他看。」

「後來這把槍被偷了,先是用於霍蘭德夫婦血案,然後又到布魯克林行兇。」

「沒錯。」

「看來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人了。」他說,「你知道我們現在還缺什麼嗎?萬事俱備,只欠證據。」

TJ說,這是他貼的。他應該是用他的家用電腦上網,如果他沒有清除記錄的話……

「他刪除了也沒用,」溫特沃思說,「我們這裡有專家可以把先前的記錄翻出來。但是我們並沒有搜查令,別說是扣押電腦了,連他家我們都進不去。」

「那又不是他的公寓。」

「總是他轉租來的吧,是不是?」

「這事大有蹊蹺,我看在法律上,不見得站得住腳。他很有可能是在原屋主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搬進去的。」

「原來的屋主呢?」

「在法國,沒有人能聯絡得上他。」我指著他手上的紙張,「這足夠開一張搜查令嗎?」

「這個?誰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TJ指了指紙張的左上角,上面有一個網址,字體跟其他部分的文字不一樣,「網站的版主應該可以辨認出這傢伙用的電腦在哪裡。」

「時效性沒有問題吧?」

「至少一段時間內沒問題。」

「你還得強迫他們合作才行,網上的那些人難搞得很,要他們合作,可不簡單。」

「這倒是事實。」

「這樣吧,」溫特沃思說,「我們就說,我們打過電話給這個傢伙了,從電話里聽出不少端倪。當然,有的法官不會單憑這種說詞就開搜查令。」他笑了笑,「幸好有的法官不那麼堅持。」

我們再到紐約州、紐約郡、紐約市,中央公園西路二四二號,準備搜索十四G的時候,手上已經有了法院開出的搜查令了。我們的陣容也變強大了,其中包括了二十分局的丹·謝林,二十六分局的兩位警官漢農和菲斯克,還有兩位是北曼哈頓刑事組的警官,不過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當然還有檢查員,除了相機之外,背包里還有一大堆裝備。當班的還是上一次的那個門房,我們兩個很小心,假裝沒見過對方。溫特沃思拿搜查證給他看,他就領我們上樓。

「哈羅德·弗希爾的授權信算不了什麼,」TJ壓低聲音跟我說,「我大可再印一份搜查令,幫你省一百塊。」

「下次吧。」我說。

門房把房門打開後,就站在一邊,讓我們進去。溫特沃思帶頭,我正想指電腦的位置給他看,他自己卻看見了,向電腦走去,還掏出橡皮手套戴在手上,避免留下指紋。「紐約天際線,」他看到屏幕保護程序了,「是愛之入骨髓,還是棄之如敝屣?希望他愛得不忍心刪掉。」

他伸了根手指,按了一下鍵盤。屏幕保護程序消失了,上面是布萊特寫的文章。在我們發現這篇文字之後,原封未動。「天哪。」他說。溫特沃思叫檢查員過來,問他們能不能把電腦屏幕上的文字拍下來。我想可能有點難,但是,這傢伙說加個濾鏡就行了,他來想辦法。

我讓他忙電腦的事情,決定去看看別人在幹什麼。走之前,溫特沃思站在電腦旁邊,搖著頭說,「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我覺得他說得沒錯。好得讓人難以置信,或許誇張了一點,但也很接近了。

我們印給溫特沃思的那份文件上面有個網站,倒是個真的網站。在過去的一個星期中,TJ經常會上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布萊特如果找到安全的方法,也許會把他的觀察貼在這個網站,或是什麼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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