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我說:「終於找到你了,亞當·布萊特。」我現在只要抓到這個布萊特,這個和藍天一樣明朗的人就行了。但是,這個人的名字怎麼拼呢?卻沒有人告訴我;他們也不知道,克里斯廷和沃特林太太都沒看誰寫過這個名字。

我走到TJ的旅館房間。我們兩個開始查電話簿,我查白頁電話簿,他查黃頁。我在住宅部分毫無所獲,但是在營業部分,TJ倒找到了個叫亞當·布萊特的人,電話是二五五開頭,沒有地址。

我撥了電話,對方是電話錄音,告訴我,這個電話暫停服務。

我又打到電話公司去問,想盡辦法找個真人說上話。我剛才跟語音服務耗了半天,全是白費工夫。我編了個假名字和警號,騙過那個服務人員,跟她說,我要查一個在電話簿上找不到的地址。我告訴她名字、電話號碼,她讓我等了一會兒,跟我說,這個電話已經暫停使用了。

我跟她說,這我已經知道了,我要搞清楚的是這個電話在使用的時候是裝在哪裡的。她說她查不到這樣的資料。我接著問她,亞當·布萊特這個名字有沒有重新申請電話,不管地址有沒有登記,都請她告訴我。她又查了一遍,告訴我沒有任何資料。

我掛上電話。TJ問我:「這不犯法嗎?大哥。你現在明明不是警察,還去跟別人說你是警察。」

「是犯法。」我同意,「我用的是犯罪的方法,但就這一點來說,我不比亞當·布萊特高明到哪兒去。」

「亞當·布萊特跟阿登·布里爾,」他說,「兩個名字之間,有沒有什麼微妙的關聯?」

「也許有吧。等我們找到他,當面問他。」

「你如果還要打電話,」他說,「用這個好了。」他把手機遞給我,然後利用電話讓他的電腦連上網路,當電腦接上網路,和世界上其他空間連接在一起的時候,發出了很詭異的聲音。然後一個很溫和的聲音提醒TJ,他有信件進來了。他說:「管他呢,讓它們等著。」繼續噼里啪啦地敲打著鍵盤,他皺著眉頭,看著電腦屏幕,嘴裡嘰里咕嚕地發一些讓人聽來很煩的噪音。

我隨手拿起一本經典小說《雙城記》的漫畫版,讀起法國大革命的原委,當然,絕無意外——書里又提到了德法吉夫人 和她的毛線針,這時候,TJ說:「百老匯,七二四號。」

「你說什麼?」

「電話號碼登記的地址。」

「你是怎麼查到的?從地址倒過去查電話的目錄嗎?」

「有一種很特別的目錄,沒錯。」他說,「而且不用欺騙服務人員。」

「她說,他的辦公室在百老匯那邊,」我想起來了,「十四街下面一點。聽起來這地方是對的。」

「等一等,」他說,又查了一下資料,百老匯七二四號大約在威弗利廣場附近。我問他能不能查到還有誰住在這個地址,他問我想要找誰。我跟他說,任何可能知道亞當·布萊特下落的人都行。

我因此得到十來個電話。五個沒有人接,其他的電話倒是頗有參考價值。四個人說,他們從來沒有聽過亞當·布萊特這個名字,兩個人依稀記得,有一個人知道他搬走了,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我說:「你住在威弗利廣場附近吧。」

「在威弗利跟華盛頓中間。」他說,「但我正要出門,老兄,過來拜訪就不必了。」

「沒關係。」我跟他說,「反正我也用不著你了。」

「那麼,你去死吧。」他說,然後掛了電話。

TJ說,他說不定有別的方法可以找到布萊特,所以,我留他在旅館裡打電腦,自己上了去往下城的地鐵。我在百老匯和公共劇院之間出了地鐵站,走了一條半街,來到一間大門緊鎖的建筑前。原來是八層樓的商業大樓,現在多半改成私人住宅了,住戶在上面掛了信箱,看了一遍,沒看到姓布萊特的,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個牌子把我引到向南兩個門之後的管理員室。我又花了一點時間,才在地下室找到他,他是膚色不深的黑人,一張長橢圓形的臉,兩撇小鬍子,像是鉛筆畫出來似的,講話帶著西印度群島的口音。我說,我找一個叫亞當·布萊特的人,他一聽,立刻捧腹大笑,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請問你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嗎?」我說。

「哦,」他說,「每個人都想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你知道嗎?他搬走的時候,合約還有兩年,房租欠了三個月。房東也非常想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還有愛迪生先生和貝爾太太。」

「愛迪生先生和——」

「康拉德·愛迪生先生,」他說,還挺得意的,「和亞歷山大·格雷厄姆·貝爾太太,大家管她叫媽媽。他的水電費和電話費都沒付。」

「他什麼時候搬走的?」

「這就是個謎了。根據我的看法,頭一年還算安分,第二年之後,行蹤就開始有些飄忽不定了,然後,不知道哪一天,他就走了,至於確實的時間,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房東一直想把房租追回來,最後沒辦法,只得找個鎖匠,把門打開,結果就印證了《哈伯老媽媽》 那首老歌了。」

「怎麼說?」

「到了那裡,柜子空空。他把衣服都拿走了,留下傢具,出發去開闢新天地去了。」

「就跟哈伯老媽媽一樣。」

「一點也沒錯。」

「傢具值錢嗎?」

「他的貸款還沒付清呢。但我想值點錢吧,因為傢具公司特別找人過來把它們搬走了。你老打聽這些幹嗎?你干哪行的?我這樣問沒太失禮吧。」

「這倒是個好問題。」我說,「講到行業,他在這裡開業過嗎?」

「講到行業,」他說,「我一天到晚在忙我自己的事情,他有沒有開業,我也說不上來。他住在這裡,該做買賣的時候,常常有人上門來找他,不該做買賣的時候,也有人上門找他。你說,這個人工作的時間怎麼這麼怪呢?」

「對啊,你說他是干哪行的?」

「說是為非作歹,倒也不像。你下一個問題是不是要問這個?」

「不是。」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我現在才想起來,除了稱讚我問得不壞以外。你找他幹什麼?他也欠你錢?」

「沒有。」我本來可以不必跟他糾纏的,但是這個人的腔調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想跟他聊兩句。「我還不是百分之百確定,」我說,「我猜,他起碼殺了五個人。」

「哦,我的天啊,」他說,「五個人?你說。」

「看起來是這樣。」

「真是糟糕啊。」他說,「他到底為什麼要干這種壞事呢?」

我回去找TJ。出了地鐵站直奔旅館,TJ剛巧下樓梯,我們在大廳撞個正著。他說:「省了你上去找我了。我在網上找遍了,這傢伙根本不存在。」

「亞當·布萊特。」

他點點頭。「不管是怎麼拼的,BREIT或是BRIGHT都找不到。他是精神病理學家、精神分析師,還是心理醫生,不管了,反正他就是吃這行飯的。他總得在哪兒登記一下吧。」

「什麼也沒找到?」

「我什麼都找了。」他說,「搜尋的範圍比你廣多了,但是挖出來的都是一堆廢物。輸入『亞當·布萊特』後找到好多條新聞,有的是政客,預測他媽的『斯科勒郡 今年前景看好』。如果把搜尋範圍定在相關領域,就怎麼也找不到亞當·布萊特。」

「反正他不在百老匯和威弗利那邊。」我說,把布萊特不辭而別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TJ說:「也許他真的去開闢他的新天地了。要不,他是第一個被殺的人?」

「那個真正的兇手殺了亞當·布萊特,然後假冒他的身份?」

「你不相信?」

「沒法完全接受。」我說,「你剛才不是查過亞當·布萊特的相關資料?這個傢伙完全沒有根底,這種身份有什麼好冒充的?」

「我也只是順口一說。」

「他一定還在附近。因為彼得·梅雷狄思跟他的朋友經常去看他。我想,他是他們的導師,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精神領袖。」

「布希維克區的神佛。」他說,「你要找他,就從那裡開始好了。」

「你說麥瑟羅街嗎?我不知道。如果他們覺得這個人已經跟神差不多了,我們去冒犯,他們作何感想?我保證我們會撞牆。」

「撞得鼻青臉腫。」

我們是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但不是麥瑟羅街,我想了一會兒,說:「西摩·納德勒。」

「你認為他和亞當·布萊特是同一個人?他有兩個身份,其中一個在百老匯和威弗利那裡開業,替彼得·梅雷狄思和他的朋友看病;另外一個呢,就在——」他停了下來,搖搖頭,「不合理。」他說。

「我不是這麼想的。」

「那也好。」

我說:「竊盜案。當初,我們覺得納德勒是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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