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二六八回 火伏地中 妖光熔玉嶺 人來天上 星雨瀉銀河

妖蚿知道對方根骨深厚,道心堅定,想要苟合,絕難遂意。加以內丹元珠連同護身丹氣全被神雷震破,損耗太甚,受傷極重,就說費上數百年的苦功,也難修鍊復原。因為這兩樣珍逾性命的至寶,多由數千年來殘殺無數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靈氣凝鍊而成,所殺海中魚介尚不在內。好容易得有今日,再差不多兩年,只等元嬰煉成,再把內丹元靈真氣與之相合,立可脫去原形,幻化成一個美絕天人的女仙。衝破極光,去往北極陷空島,將那兩個冰魄寒精強行攝來,與之配合。由此與天同壽,萬劫不死,飛騰變化,為所欲為。不料會被幾個幼童破去,把真元損耗了一半,如何不恨同切骨。為此,拋棄慾念,準備施展毒手,將眾人陷入小南極乾靈火穴以內,再去吸收靈氣。本心想光明境遠隔天外,又有極光太火阻隔,所困諸人已成網中之魚,絕無後援。對海不夜城島上雖有一個散仙錢康,法力頗高,但他門人眷屬甚多,絕不敢招惹自己。既然志在報仇,不想生擒,那還不是舉手之勞,便可成功。一心打著如意算盤,猛瞥見正南方飛來一片彩雲。自恃當地到處禁網密布,埋伏重重,縱有人來,無異送死。哪知來勢神速,心念才動,人已電駛飛到,空中禁網竟被衝破。剛看出來人是個美少年,根骨似比所困仇敵更好,邪念重又勾起。正待暫舍下面諸人,迎上前去,施展邪法,將來人擒住,以備少時享受。哪知晦星照面,阮征天璇神砂威力至大,正是妖蚿剋星,見機先逃,尚且無及,況又迎上前去,豈非自投死路。

阮征因齊靈雲傳命,曾說七矮諸人已經被困多日。自離師門八十一年,日夕懷念恩師,嚮往宮牆,遭遇艱危,情如切割。忽然奉到這麼重大的使命,可見師門恩重,期愛至厚。以前嚴罰峻拒,實是玉我於成。驚喜交集之下,惟恐相隔太遠,勢孤力弱,誤了時機。接過新發還的幾件法寶,便照靈雲所說,施展佛門心光遁符,往小南極天外神山飛來。佛法神妙,又值當日極光太火對消,阻力微弱之際,再加上天璇神砂專能抵禦兩極元磁真氣,只稍為受了一點阻礙,便自衝過。到了來複線上,阮征不知全年只此六月十五日起,每夜子時這一個時辰太火最弱。誤以為途中耽延了些時刻,惟恐誤事,心中愁慮,一入光明境,隔老遠,便看出眾人被妖蚿用邪法困住,越發情急。剛一照面,便以全力猛攻,除將天璇神砂大量發出而外,又將師父新發還的兩支媧皇戈和神劍峰魔女行前所贈闍耆珠化成兩道紫虹和三朵血焰金蓮,同朝妖蚿打去。

妖蚿雖然神通廣大,邪法高強,連遇見兩件克制之寶,如何能當。雙方勢子又急,迎頭先被那數十百丈長大一股五色星砂裹住,便知厲害。待要變化逃遁,脫出光網,再用邪法還攻,說時遲,那時快,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兩道紫虹連同上發血焰毫光的金碧蓮花也已飛到。尤厲害是那五色星砂具有極大的吸力,星光看去雖只綠豆大小,但一撞上,便互相激撞爆炸,隨滅隨生,變化無窮,比起先前寒雷冷焰威力更大,剛一挨近,便被吸緊,難於掙脫。因不舍那護身丹氣,極力強掙,微一遲延,兩道紫光已繞上身來。忙運玄功抵禦時,金碧蓮花也已打到。心還妄想那本身丹氣可以防禦,只要掙脫星砂吸力,便可無害,做夢也沒想到,此是屍毗老人所煉魔教中的至寶。阮征又是累世修為,經歷甚多,早看出妖蚿厲害,打算一舉成功,上來只用天璇神砂將妖蚿裹住,先不發揮它的威力。等那三朵血蓮分三面打向妖蚿身上,化為千萬朵血焰,同時爆炸,再把神砂一指,也化為無量數的神雷,紛紛爆發,妖蚿身外綠氣立即震散消滅。大量星砂海潮般涌將上去,再一裹,妖蚿自吃不住。總算修鍊將近萬年,功候極深,不似尋常妖物之比。一見護身綠氣被敵人震破,知道凶多吉少,先前錯了主意。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仗著煉就六個化身隱遁神速,慌不迭噴出一大片綠色煙光。不等星砂爆發,便乘煙光閃變明滅,危機一發之間,運用玄功隱形遁走。無奈阮征所用法寶俱都神妙非常,一任妖蚿變化神通,仍連舍了三個肉身,方得衝出重圍,隱形遁去。

阮征料定妖蚿已成網中之魚,見它忽然噴出大片煙光,不知是計,只當情急拚命,正想加功施為,星砂已先爆炸。瞥見妖蚿張牙舞爪,口噴黑煙,連聲厲吼,雖被神雷血焰炸得血肉狼藉,遍體鱗傷,內有三條身子並被紫光斬斷,仍在千層星砂、無邊雷火環繞夾攻之中,迎面猛撲過來,身被星砂裹住,兀自不退。連那斬斷的三截殘身,也還飛舞不停。這等生性猛烈,從來未見。妖蚿因用肉體真身迷亂敵人目光,加上邪法運用,阮征那麼高明細心的人,急切間也未看出。神砂、血蓮以及兩道紫光,均具極大威力,阮征惟恐有失,再一加功施為,晃眼之間,妖蚿所舍肉身全被星砂裹住,血蓮毫光再一連連爆炸,當時便成粉碎,邪法也被破去。這才看出,所消滅的只是三條殘身和一顆妖頭。料知妖蚿已逃,只得救人要緊。回頭一看,妖蚿雖走,眾人光幕仍被那暗綠色的光氣緊緊裹住,圍了一個風雨不透。地皮仍在熔化,往下陷落,只比妖蚿在時勢子要緩得多。

阮征正在施展法寶,將它破去,忽聽內一幼童大聲疾呼道:「師父快請師伯且慢動手。這暗綠色的妖光,乃妖蚿修鍊數千年的精氣,厲害非常,不論金玉,挨著便化成水。除非將它整個收去,或是全數消滅,才可脫身。否則,如用阮征師伯法寶破它,只要震散,便朝地底鑽將下去。遲早被它穿破地竅,將潛藏地底千萬年的乾靈真火引發,這整座神山便成粉碎,連家父所居不夜城也是難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燒空,至少也須數百年才能熄滅。地軸同受震撼,那時南北兩極積壓數千百年的冰雪一齊融化,到處海嘯山崩,洪水泛濫,加上天時奇熱,瘟疫流行,如何是好?還是打好全盤主意,再行破解,比較安全無害。倒是妖蚿淫凶陰毒,詭詐無比,來去如電,防不勝防。它先前因為報仇心切,將所煉妖氣全數放出,逃時受傷太重,阮師伯法寶神奇,追迫甚緊,以致不及收回;再不便是想要發難,藉此報仇。我料妖蚿此時必逃向隱秘巢穴之內,正在養傷,等傷勢稍好,再行拚命。它見阮師伯法力這麼高,一定不敢明來,多半暗中鬧鬼。反正此山相隔地竅三千丈,我們下陷才二十餘丈,只要妖蚿不來作祟,照此形勢,便困半年也不妨事。最要緊的還是防備妖蚿,不令侵入此山,並防它將妖氣收去。由阮師伯將先前星砂分布開來,再化成一座光幕,罩在外面,先把妖蚿隔斷,不令收回。然後想一個兩全之法,或收或破,將妖氣消滅,再除妖蚿,便無害了。」阮征早看出那暗綠妖光,與妖蚿逃時所噴妖氣大不相同,再聽這等說法,越發不敢造次。因知妖蚿耳目靈敏,這等與本身元靈相合的妖氣收發之間,捷逾影響。不等說完,早把星砂化成一片光網,籠罩在綠光外層。雙方心意恰是不約而同,妖蚿果如所料,剛剛逃回巢穴,便用玄功回收。不料敵人發動太快,慢了一步,那苦煉數千年的丹毒精氣,已被神砂隔斷,休說收回,連想就勢報仇都辦不到,空自咬牙痛恨,無計可施。這且不提。

阮征站在光外,向內查看,除金蟬仍是前生相貌,還能認出,阿童早聽傳言,一望而知外,餘人多是初會。見眾人個個仙根仙骨,滿臉道氣。內中石生和那喊金蟬做師父的幼童,更是眾中麟鳳。暗忖:「人言峨眉派日益發揚光大,果然吾道當興,這些同門師弟年紀俱都不大,居然有此功力。自己得為七矮之長,將來便住在這光明境神山仙域,真乃出於意外。」方在欣喜萬分,待要上前問話。被困諸人均料妖蚿重傷慘敗之餘,已經技無所施。再見阮征這等法力,全都放心歡喜,一齊向前,由金蟬為首,通名禮拜。阮徵才知說話的名叫錢萊,乃前生忘年之交不夜城主錢康愛子。又見他仙根仙骨,英俊靈慧,越發喜愛。雙方分別禮見之後,便問他道:「令尊所居,與妖蚿只一海之隔,以他法力之高,如何坐視妖蚿猖獗,不加過問?」錢萊躬身答道:「家父也曾為此日常籌計,只為妖蚿玄功變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特煉就好些化身,所有形體可分可合,更於內丹元珠之外,煉就三種妖氣,最厲害的便是那護身綠氣和這光幕外面的丹毒之氣。此地離子午線近,又當地竅火穴之上,除它時節,稍為疏忽,敗固不少傷亡,勝必激動滔天災劫,眷屬門人又多,沒有萬全之策,不敢造次發難。妖蚿對於不夜城中主人也是虎視眈眈,只為島上另有防禦之道,家父防備有年,不敢輕舉。於是雙方各仗天時地利,暫且苟安。實則妖蚿並放不過我們,早晚必去侵害。家父日前算出,妖蚿元嬰已經煉成,再過一二年便可脫去原體,飛騰變化,每日都在愁慮,只是無奈它何。想不到這麼厲害的萬年精怪,師伯天外飛來,只一出手,便殺得它體無完膚,狼狽而逃。少時師伯再想好主意,將這妖氣收去,師父和諸位師叔、神僧幾下里夾攻,妖蚿伏誅無疑了。」

金蟬介面問道:「阮師兄,你可有甚別的方法,將這妖氣收去,乘著妖蚿新敗,前往合力除它,省得夜長夢多,被它衝破極光,由子午線上逃往中土,為害人間,不是好么?」阮征笑答:「我也如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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