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現在是十二點整,長窗的另一面還沒有任何人出現。就好像幕布已升起,但舞台上仍是空蕩蕩的。人都到哪兒去了?

昨天夜裡州長打了電話嗎?不,當然沒有,因為州長想繼續當州長,可能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坐上更高的職位。他不會打電話。也不會有律師向最高法院提起最後上訴,因為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的上訴過程早就結束了。

阿普爾懷特沒事吧?他還年輕,才剛跨過中年的門檻,不過也老得足以中風,或心臟病發。他想像著阿普爾懷特十一點時在牢房裡倒下,想像著救護車疾馳,趕來救他的命。死刑執行隨之延期,直到他的健康狀況被認為足以被送去處決。

當然這只是他的想像,他痛快地想像了一陣子。其他觀眾並沒有坐立不安或不停地看手錶。或許處決就像搖滾演唱會,或許每個人都知道這種事從不會準時開始。

反正又不是有誰要趕時間。不過這似乎正是個好機會,讓他再度徜徉在回憶的小徑上……

威利斯家的男孩死後兩天,他在賓州的約克市租了一幢帶傢具的洋房。過了快一個月,他才回到里士滿。

但這個月他並沒有無所事事地虛度時光。他為電腦裝了個DSL線路,常常上網,尋找網路上的各種東西、檢查電子郵件,看了他所訂的新聞群組裡的新消息。

他每天至少會讓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離線一次,然後打開他買來的那台計畫要歸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所有的電腦。他用你Word軟體寫了一份令人髮指的記錄,敘述那名男孩被綁架和謀殺的過程,唯一違背實情的是說他事發之前耗了好幾星期,如何跟那種念頭掙扎,又如何決定他除了這樣做之外別無選擇。然後他故意對殺人場地含糊其辭。

我帶他到一個美好而隱秘的地方。那裡沒有人會打攪我們。他將會輕易地消失。沒有人知道該去那裡找他。

他在網路上替阿普爾懷特在Hotmail.開了一個電子郵件賬號SasterBates 。在申請表格上,他自稱姓名是約翰·史密斯,夠平凡無奇了,但街道地址他寫的是榆樹街四七六號。阿普爾懷特真正的門牌號碼的確就是四七六號,但不是在榆樹街。至於居住的城市和州,他填的是加州洛杉磯,不過卻用了阿普爾懷特在里士滿的郵遞區號。

他以「童子軍團長貝茨」的用戶名在網上尋找色情網站,結果並不難找。沒幾天他的信箱裡面就塞滿了色情垃圾郵件,他瀏覽了眾多以年輕男模特兒和討論男人與男童之愛的網站,因而愈發成為兒童色情供應者的目標。「十八歲以上模特兒(心照不宣!)」一個網站如此宣稱。

他下載了色情照片,用一張無法追蹤到他身份的信用卡付費。幾個星期前他在一家餐廳吃飯,看到另一桌有個顧客用信用卡付賬,沒拿收據就走了。他趁女侍收走之前,假裝要去上廁所,經過那張桌子,摸走那張黃色紙條塞在口袋裡。上面有信用卡持有人姓名和到期時間,足夠應付他在網路上的小額消費。一兩個月後,那名顧客收到信用卡賬單時,如果發現了,就會打給信用卡公司投訴。但屆時他已經把這個信用卡賬戶利用完畢了。

回到里士滿,他開始設法進入阿普爾懷特的房子、車子和辦公室。

結果很簡單。阿普爾懷特在他辦公室附近的停車場包月租了一個停車位。他自己過去,詢問有關收費、開放時間和租用方式的事,還問了許多其他問題,然後趁服務員不注意,他從附著號碼的掛鉤上偷走了阿普爾懷特的鑰匙。他告訴一名鎖匠,他要給女朋友配一套備用,鎖匠咧嘴笑了,說他真是容易相信別人,他自己已經結婚十八年了,他太太到現在還沒有他的車鑰匙。

開車門和後備箱的是同一把鑰匙。鑰匙圈上還有其他的鑰匙,他都複製了,知道一把是房子的鑰匙,另一把是辦公室的。不到一個小時,他就又回到那個停車場,把阿普爾懷特的鑰匙放在桌上,看起來就像是從掛鉤上掉下來似的。

那天深夜,阿普爾懷特家熄燈後許久,他進入沒上鎖的車庫,打開車子的後備箱。他身上帶了一條舊軍毯,是從約克市的救世軍商店裡買來的,他把毯子鋪在阿普爾懷特車子的後備箱里,四處摩擦著內部的襯墊,然後取出放回原來的塑料袋裡。

兩天後他換了車,開著那部暗色的凱美瑞,把米色的天霸留在車庫。放學時他開始駕車四處閑逛,很快就載到一個比傑夫里·威利斯年長、懂事的男孩。司各特·索耶,十五歲,有機靈的雙眼,笑起來有點邪氣。他的T恤太小了,而且舊舊的藍色牛仔褲挑逗性地緊裹著他的大腿和臀部。他上車後,一隻手就搭在椅背上,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魅力。

效果很滑稽,但他沒笑。

我想你在置物匣里可以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他告訴那男孩。於是,他在適當的時機揮動那把橡膠槌。

里士滿市東北有個倒閉的鄉村俱樂部,就在去往舊港鎮的克萊頓路旁。這塊地產正待出售,而求售的招牌長期豎在那裡,已經被人們當成路過練習開槍的靶子。九洞的小型高爾夫球場上長滿了雜草,一片荒涼,中央球道上雜草叢生。稍早前他來查看過這個地方,挑了一個點。去球場的路上,男孩醒來了,貼著防水膠帶的嘴仍試著想大叫,想掙脫雙手,綁著安全帶的身子拚命掙扎扭動。

他叫他安靜一點,但掙扎仍持續著,於是他拿起橡膠槌,用力朝男孩的膝蓋一敲,掙扎停止了。

他把車開進高爾夫球場,停在第五洞球道旁的雜草區,把那個男孩拉下車,拖進樹林深處。他用鏟子猛擊男孩的膝蓋骨,讓他不能行動,接著剝光他的衣服,擺成適當的姿勢,然後戴上安全套強姦他。

年紀較小的傑夫里·威利斯比較有吸引力。更柔軟,更嬌小,更能感覺得到他的純真。而且跟男性性交也很有新鮮感。但與司各特·索耶的經驗卻完全是一種原始的快感,而且也不需要抑制自己的高潮。他全力達到終點後,彎身拾起刀子——妥帖握在手裡的感覺多麼美妙——往下用力刺,然後再刺。

他用軍毯包起屍體,那條毯子之前曾鋪在阿普爾懷特車子的後備箱里,會黏上後備箱內襯的纖維,同時留下毯子本身的纖維。每次接觸都會讓纖維轉移,這就是為什麼他之前會拿毯子去做那些事,也是他殺掉威利斯男孩後把穿過的衣服丟掉的原因。他現在身上穿的也會丟掉,所有的衣服,包括腳上的運動鞋。這些衣物會黏上纖維,帶著青草的水漬和殘餘的泥土,但這一切都無所謂,因為這些衣物最後會被扔進賓州的慈善捐衣箱中,不會有任何犯罪實驗室有機會看到它們。

他開始掘墓坑,可是天越來越暗,他又累了,而且腳下的泥土遍布著縱橫纏繞的樹根,根本不可能深挖。此外,他是打算讓這具屍體被發現的。

他剪下一綹頭髮,塞進一個玻璃紙袋中。他把那紙袋連同他下次去里士滿所需要的工具,都放進那輛凱美瑞的後備箱。

他把裹在軍毯里的屍體留在那裡,上頭堆了些樹枝,然後開車回到他租來的車庫,把凱美瑞換成天霸。他走州際六十四號高速公路,然後轉州際八十一號。他用過的安全套尾端已經打了結以免外漏,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車子進入馬里蘭州界時,他搖下車窗,把安全套扔出去,然後繼續往前開。

兩個星期後,他在約克市待夠了。房租已經付到月底,所以他留著鑰匙以便萬一還要回去,但去除了他住過的所有痕迹,這樣沒必要就不用再回來。他開車到里士滿,開始布置舞台的布景。

此時那台廉價筆記本電腦的硬碟里已經有一份第二起謀殺案的敘述文章。他對謀殺場地和棄屍地點仍然含糊其辭,但明確稱之為高爾夫球場,而且他從地圖查詢網站MapQuest下載了一份那個廢棄鄉村俱樂部的詳盡地圖,存在硬碟里。另外還有一篇短文的兩份草稿,他在文中以阿普爾懷特的身份闡述了謀殺的道德寓意,以理性的言辭把自己的行動合理化,他必須承認,這些言辭得大大歸功於法國色情文學大師薩德侯爵,另外他還借用了尼采和蘭德 的說法來支持自己的論點。其中一篇特別提到殺害威利斯和索耶的草稿,他刪除了,知道其實可以復原的,另一個提到同樣的殺人場地、但沒有對作者不利的檔案,他存在硬碟里,還加了註解:

要發表嗎?在哪裡???

一天下午,他開車到阿普爾懷特家所在的郊區。兩輛車都不在家,學校還沒放學。他進入房子,在各個房間里走動,興奮得全身震顫。阿普爾懷特有個書房,從他的稅單看來,這無疑是一個家中的辦公室,然後他把那部電腦放在書桌的一個抽屜里。

在卧室,他從阿普爾懷特的抽屜里拿了襪子和內衣,從衣櫥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寬鬆卡其長褲。他注意到,襯衫上有洗衣店的標記,另外掛在木栓上的那條褲子洗後至少已經穿過一次了。

鞋子呢?他想到稍早去車庫時,曾看到一雙破舊的球鞋,無疑是整理花園和院子時穿的。完全符合他的需要。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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