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稍早些時候,我打電話找德魯·卡普蘭,但他在法院。我在沃德爾與揚特那裡又打了一次。他的秘書說已經告訴他了,而且今天下午三點他可以在他的辦公室見我。不錯,她說,卡普蘭先生的辦公室有保險箱。她說話的語調讓我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我打電話給莉薩·霍爾茨曼,又聽了一遍格倫的聲音。如果我非得聽從墳墓里傳來的聲音,我希望他至少能多告訴我一點信息。所有他說的只是要我留個話。我等他說完後報上我的姓名,她立刻接了電話。我告訴她三點鐘與德魯·卡普蘭在他法院街的辦公室見面。

「你會跟我一起去嗎,馬修?」

「我已經計畫好要去,」我說,「我想你會需要有人做伴。」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去,我會很緊張。」

我告訴她我兩點去找她,這樣我們會有充分的時間。我還要打個電話給TJ的尋呼機,但我不想留在沃德爾與揚特的辦公室里等他回話,我也不認為接聽電話的女孩子會欣賞他那一句「誰找TJ?」。我走出去在路上打了電話,按了我的號碼,然後等他打來。

五分鐘過了他還沒打來,兩個想打電話的路人瞪了我幾眼,我花了兩毛五打給我的旅館。我的信箱里有兩張TJ打過電話來的條子,沒有留言,只有他尋呼機的號碼。我投了另一枚錢幣打給埃萊娜,但只有她的應答機回應。「是馬修,」我說,「你在嗎?」沒人迴音,我接著說:「我想今晚看到你,但事情開始忙起來。如果我及時做完,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不然我就晚一點上你那裡去。等我把時間再弄清楚點後,我會立刻打電話給你。」好像我還應該再說什麼,但我想不出來,剛好留言帶沒了,也省了我一番麻煩。

我壓住掛電話的鉤子,但一手拿著聽筒,希望TJ會打來,當然在我打電話到旅館或埃萊娜那裡時,他可能已經打來過了,這樣他聽到的是忙音。我正在想的時候,一個身穿暗色西裝、頭戴一頂扁帽的男人問我到底要不要打電話。「如果你想要一間私人辦公室,」他說,「百老匯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空房子,多到租不出去。找人談,他們會給你弄個桌椅,電話公司會給你裝你自己的電話。」

「對不起。」

「嘿,沒關係。」他說,然後丟下他自己的硬幣。

我在一個街區外的地方花了另一枚硬幣打給戒酒協會的辦公室。我問接電話的義工附近有沒有午餐時間的聚會。她要我去聯合廣場邊的一個社區中心。我到的時候他們正在念戒酒協會開場白。我坐下來待了一小時,但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我的心思全放在格倫·霍爾茨曼身上,沒空想別的。不過這仍是一個想事情的好地方,而且還有不錯的咖啡,我放在籃子里的錢也隨我的意,別人既不會期望我放更多,我不放也沒人在意。沒人建議我自己去租間辦公室,也沒人建議那個在我前兩排躺著睡覺的老人去找間旅館住。

我提前幾分鐘到了霍爾茨曼的公寓大樓。這次是另外一個門房,但當我給他莉薩·霍爾茨曼的姓名時,他跟前一個一樣滿腹疑問。我也給了他我的名字,並且告訴他我是約好來的。一經證實,我們就成了老朋友。

我上了二十八層樓,剛一敲她就打開了門,等我一走進去,她又立即關上。她抓住我的手臂,說她很高興見到我。「你早到了五分鐘,」她說,「在過去的十分鐘里,我一定看錶看了有二十次。」

「你擔心?」

「從你昨天離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我一發現這筆錢後就好緊張,但等我拿給你看,我們又談過之後,這筆錢才變得真實起來。我應該讓你把它帶走。」

「為什麼你想這樣做?」

「因為這筆錢,我昨晚一夜都沒睡著覺。這些錢讓我害怕。一度我覺得放在保險箱里不安全,這是第一個他們會去找的地方。」

「他們是誰?」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我跳下床把盒子從書架搬下來藏在床底下。然後我覺得這才是他們第一個會找的地方。接著我又認定這筆錢非常危險,最想做的是把它給扔了。我想要打開盒子,把所有的錢丟出窗外。」

「虧你想得出來。」

「你知道是什麼阻止我這麼做嗎?我害怕開窗,我怕我會想跳樓。就算窗是緊閉上鎖的,我還是不敢站在窗邊。通常我並不恐高,現在我也不是恐高,我是怕我自己,怕我快瘋了。你看我。」

「你看來還行。」

「是嗎?」

她看起來不錯,身穿一條淡褐色法蘭絨呢褲,一件暗草綠色的高領套衫,外罩海軍藍帶銅扣西裝外套。塗了口紅,化了淡妝,還搽了香水,是一種樹林的香味。

咖啡已經煮好了,我同意我們還有時間喝一杯。倒了咖啡後,她到卧室拿出那隻盒子。我從她那裡拿過盒子,立刻感覺到它的沉重,之後我把密碼轉到五一一,掀開了盒蓋。她說:「你還記得號碼。」

「我記得很多事。」我拿出一沓鈔票,一張張翻過,一面仔細觀察。她問,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這些鈔票是不是有問題。我告訴她沒問題,它們並不是偽鈔,也沒有被塞進水果罐頭裡埋放在賓州某個農莊里過。有些錢,比如舊百元大鈔,比其他面額較小的鈔票流傳得少且慢——但大多數仍然是過去十年內發行的。不過它們不是所謂的霍爾茨曼家產。我告訴她我很高興她沒有把它們扔出窗外。

「我些經想要把它們從盒子里拿出來扔出去,」她說,「這樣不會傷害任何人。被掉下來的鈔票砸死該有多倒霉。」

「你不希望有良心負擔。」

「不,但我想到那會有多美,所有這些鈔票在天上飄過,被微風吹得到處都是。而且想想看,有多少人會因為我這樣做而快樂。」

「就算如此,還是不該這樣做。」我說。

我們下樓,攔了三部計程車才有一部願意跑短程。現在這些移民一旦有了工作許可,就搞張計程車執照,他們最先學會的七個字是:我不去布魯克林。前面兩個司機對我們炫耀他們的英語能力後,微笑著開走了。第三個司機是從奈及利亞來的,從小就會說英語,他沒什麼要顯示的,又願意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但這不表示他知道怎麼去,不過他非常服從我們的指揮。

當然坐地鐵更快更便捷,還可以省下十五塊錢。但只要心智正常,誰會拎著三十萬的現鈔坐地鐵呢?你還不如扔到窗外算了。

德魯·卡普蘭坐在桌邊聚精會神地聽我敘述。我告訴他莉薩是誰及我們找他的原因。我告訴了他幾乎所有的事情,但我沒說在他桌上的盒子里放著什麼。我一邊說,他一邊詢問了幾個細節,但他也沒提半個與那盒子有關的字。然後他往後靠在椅背上,注視著天花板。

「需要刷油漆了。」我冒出一句。

「是嗎?你應該去剪頭髮了,但我這樣說是不是太唐突了?」

「顯然。」

「顯然。霍爾茨曼太太,首先讓我表示我對你的同情。當然我看過有關這個案子的報道,實在太不幸了。」

「謝謝你。」

「從我剛才聽到的情形,你絕對需要有人來維護你的權益。我了解,你想要把——」他指著那隻盒子,「——把它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沒有告訴我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也看不出你有任何理由這樣做,但馬修說不定可以,比如說,猜三次,隨便猜猜看裡面可能裝了些什麼。」

「猜三次?」我問。

「不錯,就像在黑暗裡開槍一樣。」

「好吧,」我說,「嗯,裡面可能有好幾根從坦尚尼亞走私的偷獵的象牙。」

「嗯,這是一種可能。」

「克拉特法官也可能在裡面。」

「很可能,」德魯說,顯然在自得其樂,「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猜幾次了?兩次了吧。」

「嗯,還有一次。」

「哦,我猜也可能是一大筆現鈔在裡面。」

「這可是千載難逢,如果真的有鈔票在裡面,你可以再隨便猜一下,那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呃,我猜不出來。」

「那套公寓,以及與那位男士有關的所有的事都那麼神秘。沒問題。」他把一隻手放在盒子上,「我會幫你看管這個盒子,」他宣布,「我們都知道,我一點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而且不止是我看管盒子這件事,就連這盒子的存在都是機密。我會給你一張保管盒子的收據,霍爾茨曼太太,或女士?」

「寫收據?其實我無所謂。」

「收據上只寫莉薩·霍爾茨曼。我想知道你喜歡被怎麼稱呼?」

「莉薩,」她說,「叫我莉薩。」

「好,那就叫我德魯。就像我說的,我會給你一張收據,但萬一發生竊盜並且這個盒子不見了,你必須了解,我既不可能賠給你,也沒有保險公司的賠償。我可以賠你買盒子的錢,但我不負責賠裡面的東西。」

她望著我,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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