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我開始向右挪動身子。但我還沒移動半步,甚至還沒開始移動,他已經抓住我的左臂手肘上方。不斷用力,指尖壓在我的神經痛點,那股痛楚像刀刃穿透我的全身。我的手臂從手肘以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他伸手抓住我的右手臂,位置高了一些,大約在靠近肩膀的位置,他把大拇指深深戳入我的腋下,我又感到另一陣強烈的痛楚,還伴隨著胃部翻攪極欲嘔吐的感覺。

我絲毫不動聲色,動也不動一下。耳邊響起腳步聲,踩碾碎玻璃的聲音,甜心出現了,站在我面前幾尺之處。她的一隻金鉤耳環發出微光。

「真抱歉。」她說,口氣中沒有任何輕蔑的意味,但也不像真正的道歉口吻。

「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帶槍。」莫特利對她說。

「他根本沒帶槍,他只是很樂於見到我而已。」

「我叫你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帶槍。」

她迅速擺動手指,彷彿小鳥拍擊雙翅一樣,拍打我的胸膛及身側,環抱著我的腰際,檢査我的皮帶內側是否夾帶槍支。接著她半跪下來,觸碰我的大腿外緣,然後沿著大腿內側,向上撫摸至鼠蹊部位。她的雙手在那一帶停留好一陣子,不斷輕拍、搓摩。這種檢查其實就是猥褻的撫弄。

「貨真價實的男人。」她大聲地說:「真的沒槍。你要不要我把他脫光再仔細搜一次?詹姆斯·利奧?」

「夠了。」

「你確定?他也許藏了什麼武器在私處呢。說不定是一整組的火箭炮呢。」

「你現在可以滾了。」

「我真的很樂意留下來找找那支火箭炮。」

「我說你現在可以滾了。」

她噘起嘴,嬌嗲地把她那雙大手擱在我的肩上。我可以聞到她的香水,花香般沁人心神,籠罩在她整個似男似女,兼具雙重色彩的身軀上。她微微踮起腳,俯身向前縱情吻我。她的雙唇微張,舌頭吞吐,然後放開我,向後退去。她的表情令人難以捉摸。

「我真的很抱歉。」她又說了一次然後慢慢地走過我身邊離去。

「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莫特利開口,語調平淡冰冷,毫無起伏。「就用這雙手,我可以讓你痛苦得全身癱瘓,然後幫你買一張到墳場的單程車票。」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仍然緊抓住我不放,一手扣左肘上方,另一隻手則抓在右肩上。他持續施加壓力,但我還能可忍受。「但是,我已經答應要把你留在最後解決。先解決你所有的女人,然後才輪到你。」

「為什麼?」

「女士優先的道理你不懂嗎?這是一種禮貌。」

「為什麼這麼做?」

他露出詭異的笑容,但沒有發出一絲笑聲,好像正按照舞台上提詞卡的提示,念出哈哈哈的聲音。「你奪走我生命中的十二年光陰,」他說,「他們把我關起來,你知道關在牢里的滋味嗎?」

「你本來不用關十二年的,其實只要一兩年就能出來,刑期延長是你自己造成的。」

這時他加大力量扭住我,我的雙膝不由自主地彎曲,如果不是因為他抓著我,我根本就站不住了。「我連一天都不該待在牢里!」他憤怒地說,「什麼『蓄意攻擊警員』,我從來沒有襲擊過你,是你攻擊我,還設計陷害我。他們關錯人了。」

「你本來就該待在牢里的。」

「為什麼?只因為我和你的女人來往,而你自己卻留不住她,是嗎?你根本沒有力量留住她,所以你沒有資格擁有她,但是你卻不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對不對?」

我不去辯駁。

「唉,你當時陷害我,真是犯了大錯。你以為牢里的生活會毀滅我,那種生活的確摧毀了很多人,但是你根本不懂,這會使得弱者更脆弱,強者更強悍。」

「是這樣嗎?」

「幾乎都是這樣。像警察這種人,根本就不可能在牢里生存,幾乎不能活著出來。他們是最懦弱的一群,總是要靠槍、子彈和那身制服來保護自己,在牢里沒有這些東西,他們註定要死在牆角。強者就不同了,他們只會越來越強,你聽過尼採的名言嗎?『那些無力毀滅我的,反而讓我變得更強壯。』無論是阿提加還是丹尼莫拉監獄,待在那些地方,已經讓我變得更強壯了。」

「那麼你不是應該感激我,讓你有機會待在那兒嗎?」

他放開我的肩膀,我試著改變重心,讓身子保持平衡,以便退後,預備一腳踢出去,突襲他的下顎,重擊他膝關節。但我還沒來得及採取任何行動,他已經用手戳向我的腎臟,就像用劍刺進去一樣,我痛得尖叫出來,然後向前摔下去,重重跌倒在地。

「我向來都很強壯,雙手更是有力,其實我從來沒有特別訓練手力,它一向就是這麼強大。」他一邊說話,一邊抓住我的上臂,把我整個提起來,我根本別想踢到他,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他一鬆手,我就會跌倒。

「但我在牢里那段時間卻特別訓練過臂力,」他說,「那裡有力量訓練室,有些人整天都在那裡練習,特別是那些黑鬼,你真該去看看他們汗流浹背的模樣,全身散發出像豬一樣的臭味,不斷地做俯卧撐,個個都想變成一身橫肉的怪物。我做的甚至比他們還多出兩倍,但我增加的全是力量,不是肌肉。那些無休止的鍛煉並沒有讓我長出多少肌肉,但我卻擁有了鋼鐵一樣的體格,越來越強壯。」

「但你在俄亥俄州卻需要用到刀子,還有槍。」

「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道具,我只是拿來用用罷了。那個丈夫很沒用,就像玩具兵一樣,我用一隻手指就可以把他戳穿。我叫他走進他家客廳,用自己的槍把自己給殺了。」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再開口時,語氣緩和很多。「我用刀殺死康妮,這樣畫面看起來比較精彩。其實那時她只剩下軀體還活著而已,根本不用費力。」

「孩子們呢?」

「不過是順便清理掉罷了。」這時他又伸手到我的胸骨一帶,沒多久就找到正確的施壓位置。他用指尖重壓,我覺得彷彿遭到電擊一樣,直貫全身,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他等待了一會兒,接著又在相同的部位更用力地施壓,這次我痛得快要失去意識,一陣暈眩襲來,我眼前一片黑暗。

我已經手足無措,對這種處境無法採取任何具體的行動,絲毫沒有逃脫的餘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正如他所宣稱的那樣強壯。我不但站不起來,更別妄想去發動攻勢。其實高下早已涇渭分明,我所能嘗試的都只是心理上的反抗。我不知道採取哪種策略最好,是應該保持沉默?還是和他爭辯?或是委曲求全?

我暫時選擇了沉默,或許只是因為根本無話可說。他也沒有開口,任憑他的手指尖去表達意見,在我胸骨一帶、肩膀、脖子上各個不同的穴點上加壓。這叫人非常難以忍受,即使沒有直接觸到正確的痛點也是一樣,有時他並沒真正用力,只是用手指玩弄我。

他開口說道:「我根本不需要用刀或槍去解決托妮。」

「你為什麼要殺她?」

「因為她也是你的女人。」

「我和她根本不熟。」

「我用這雙手殺了她,」他說著,彷彿享受著那段記憶。「愚蠢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或是我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她還哀求我說,『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她的床上工夫還算不錯,你也知道。」

「我從來沒有跟她上過床。」

「我也沒有。我只不過是玩玩她,就像你玩一頭羊,或一隻雞那樣,你高興的時候,就捏住他們的脖子。其實我也沒捏她,我只是把她的脖子扭斷了而已。咔啦!就像折斷樹枝那樣。」

我一句話也沒說。

「然後就把她扔出窗外,她撞到那個男孩是因為我沒算好準頭。」

「準頭?」

「我本來是想瞄準安德麗的。」

「誰?」

「那男孩的女朋友。當然啦,我事先並沒有打算要壓死任何人,但我那時是想瞄準她。」

「為什麼?」

「我喜歡殺女人。」他說。

我告訴他,他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是一隻野獸,就該關在監牢里。於是他再次折磨我,伸出腳橫卡在我雙腳前,將我推倒。我四肢癱摔倒,雙手划過石鑠和碎玻璃,在地上散落的東西中掙扎。我站不起來,只好勉強翻過身子,調整好自己的位置,準備對抗他的下一輪攻勢。他用力推我,我使盡全身僅剩的力氣,給了他一拳。

他躲過我的攻擊,而我卻順勢向前跌去。我掙扎著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我躺在那兒,上氣不接下氣,等著接下來即將遭遇的攻擊。

他就這麼讓我等著。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你巴不得我這麼做,對不對?很好,不用一個星期,你就得求我了。」

我試著用手腳並用把自己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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