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十七章 重逢

許多人都目睹了172師師長,九級機甲戰士中山翼的被俘。

儘管事後所有人都確定,自己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那輛機甲,不過,在目睹的那一刻,因為場面混亂,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傑彭援軍出現時,雙方都很有默契。

趕到戰場的傑彭部隊一看見查克納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就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對方退入陣地之前追上的,早已經絕了追擊攔截的心思。而查克納人,則迅速放棄了對172師三團一營殘餘部隊的絞殺,向陣地退去。

雙方一進一退,同時向西。

從天空向下看去,一邊是傑彭軍呈扇形,順著山坡滾滾而下,向西涌動,另一邊,則是以數十輛紅色機甲斷後的查克納軍,如同潮水般退進了415陣地。

可是,一道反向而行的紅色身影,打破了這種默契。

儘管盆地中還有滾滾濃煙,還有一團團火光,還有爆炸的白光和飛揚的塵土,可這道紅色的身影,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就像是有人在寂靜的電影院里吼了一嗓子,又像是湍急的河流中,一艘逆流而上的小舟。這種感官上的逆向,很容易被人發現。

無論是已經跑上了陣地的查克納士兵;還是從各個方向向上壓的傑彭士兵,至少有數百人都看見了它。同時,也看見了和它飛速接近的一輛傑彭靈貓!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他們人生中,最狠最快的一次擊殺!

那驚天一擊,像極了雷雨夜的閃電……

紅色機甲在硝煙中奔跑著,不停變向,就如同烏雲中正在醞釀的閃光。忽然間,它就從煙霧中電射而出。

它的身體,在空中划過一道曲折的,如同閃電划過夜空一般清晰可見的痕迹。這一道痕迹,是如此的耀眼奪目。它蜿蜒明亮,靜靜地停留在人們的視網膜中,吸引了人們幾乎所有的注意力。

隨即,這輛紅色機甲,就在人們的視野里消失了。它彷彿順著閃電的如絲般的末梢躥進了虛空。當它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那輛沖在最前面的靈貓身前。

一拳,一腿。

靈貓就如同被雷電劈中的大樹。先是電花四濺,隨即轟然倒下。

破開機甲座艙,抓出一個人來,紅色的機甲轉身就跑!瘋狂地向415陣地逃竄。直到他躥出了近五百米,後面的傑彭機甲,彷彿才剛剛回過神來。

誰也沒想到,被機甲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抓在手裡,隨著機甲擺臂來回亂晃的那名傑彭機士,是172師的師長,九級機甲戰士中山翼!

無論是兩翼的傑彭機甲營,還是退上了415陣地的查克納戰士,都只是為這道閃電目眩神迷,也為這輛紅色機甲不依不饒臨走還要幹上一票的狹窄心胸目瞪口呆。

當兩百輛172師特種營機士面對如此挑釁行徑不但不追擊,反而投鼠忌器般紛紛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一炮不發的時候,大家才隱約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倒地的靈貓,開始熊熊燃燒。劇烈的殉爆,拉出一道映亮山谷的白光。圓形的衝擊波裹著塵煙,順著地面向四周擴散。一道小小的蘑菇雲,如同被巨石濺起的水花,直直衝上天空後,向四周翻卷。

再看那輛紅色機甲的時候,他已經連滾帶爬地衝進了415陣地。

臨到山頭,他囂張地沖山下扭了扭屁股,然後舉著手中的大校,在山頭來回展示。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手中的機士了。山下,一片死寂。山上,在片刻之後,爆發出一陣喧囂。歡呼聲,笑聲,怪叫聲,口哨聲混雜成一團。

※※※

當傑彭援軍抵達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戰鬥結束了。

幾名軍官,甚至顧不上安全條例,亟不可待地鑽出了位於陣地後方的掩體。

415陣地很大,密密麻麻的壕溝,向著西面蔓延著。空曠,寂靜。剛剛結束的戰鬥,讓軍官們很不習慣這種讓人心裡空落落的氛圍。可是,他們知道。戰鬥剛剛結束,士兵們正在往後撤。縱深近兩公里的陣地,要走上好一會兒!他們只能靜靜地等待。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原本空曠的坑道里,出現了第一撥撤回來的戰士。

人越來越多,如同潮水一般,從各個通道口彙集而來,向著陣地後方流動,不一會兒,整個陣地,到處都是歡呼雀躍著向後走的士兵。

「去三號區。」李存信走出掩體,一揮手,一馬當先地往撤回來的機甲集合的三號區走去。身後,裴立同和十餘名軍官緊緊跟上。

軍官們緩緩在人群中移動著。越往前走,他們的眼眶就越紅。

每一條坑道,都能看見死裡逃生歸來,流著淚,和戰友們擁抱的戰俘。

「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們了!」一名衣衫襤褸的下士紅著眼圈站在人群中,口中反反覆復地就念叨著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瑣碎而嘮叨。可是,沒有人嘲笑他。他的朋友,他的戰友一個個走上去,擁抱著他,親吻他的臉。

有好幾個,都在親吻他的時候,忍不住哭出聲來。淚水,在下士和戰士們的臉上盡情地流淌著,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對不起……」另一堆人群中,一名逃生的戰俘捧著一名年輕戰士的臉,流著淚道:「當時太亂了,我們都只能拚命地向前跑,不停的跑。你哥哥本來在我身邊,可是,一發炮彈,把我們分開了。我看不見他,也找不到他……」

年輕的戰士,抱著手中的槍,痛哭失聲。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泥濘的坑底。

周圍的戰士們,都別開臉去。誰也不願意看見這位從一開始就滿懷希望,期盼自己被俘的哥哥能夠回來的戰士,那絕望而悲傷的眼睛。

一名精悍的戰士,從人流中走出了坑道口,他站在那裡,看著年輕的戰士,用顫抖的聲音叫著:「馬努奇……」

年輕戰士猛地抬起頭來。滿是淚水的眼睛裡,是一種無法描述的狂喜和震驚。

「過來……」精悍戰士儘管衣衫襤褸,渾身都是傷,可他就站在那裡,站得那麼穩:「過來,我親愛的弟弟。」

兄弟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周圍的戰士們,都站了起來。這一次,他們眼中的淚水,再也不用遏制,滾滾而下。一些人在哭,另一些人在笑,笑著笑著,淚水也滾落下來。

李存信和裴立同,靜靜地站在坑道盡頭。他們沒有去打擾這一對重逢的兄弟。

李存信狠狠抹了一下眼睛,罵道:「我真的是老了……連馬尿都控制不了了!打了一輩子仗,在這裡丟人!」

在他身旁,裴立同的眼眶中,已經滿是淚珠。「這是老子的兵!」這位儒將的嘴唇顫抖著,聲音哽咽:「老子不怕哭,老子高興!」

坑道里的人群,在軍官們的面前分開。

看著這些疲倦,卻無比喜悅的戰士們,一股酸酸的情緒,猛地湧上了鼻腔。所有人的嗓子,都有些發堵。他們只能一路點著頭,拍著死裡逃生的部下的肩頭。

身後,米蘭已經泣不成聲。她死死地挽著博斯威爾的胳膊,想著那個人,想著勒雷衛國戰爭中戰死的勒雷戰士,想著在這場戰爭中的一幕幕生離死別,只拚命低著頭,不敢再看一眼身旁這些死裡逃生的戰士們,不敢再看見這些男人之間毫無掩飾的堅強與脆弱。

「你們不知道……」

軍官們剛剛走進第三區,就看見一名掛著輸液瓶的機甲戰士,在目光炯炯的人群中口沫橫飛:「當時那叫一個驚險,我以為自己要完蛋了,誰知道只聽嗖的一聲……對面的傑彭機甲就沒了腦袋!看他居然還沒有倒下,那老子可沒什麼客氣了!」

聽眾們壓低了嗓子,哈哈大笑,一名上尉摟著這機甲戰士的脖子,使勁地揉著他的頭髮。

第三區的氣氛,明顯比一路過來的其他幾個區,要安靜許多。

四十多輛機甲,靜靜地停在機甲停放區里。厚厚的防爆棚遮擋了天日,昏暗的燈光,映在這些機甲身上,讓機體上的每一道傷痕,都顯得觸目驚心。

「元帥……」

「師長……」

「長官……」

看見軍官們的到來,戰士們都紛紛立正敬禮。

兩千多名戰俘,最終能夠突破重圍,抵達415陣地的,只有不到一千四百名。有好幾百人,都留在了那一條短短的,又無比漫長的突圍之路上。而能夠回到陣地上的機甲,只有不到四十輛。基本上都在這裡了。

這些傷痕纍纍的機甲,靜靜地以停駐模式,蹲坐第三區巨大的機甲防爆坑中。

除了剛剛吹牛的一兩個機甲戰士以外,其他的機甲戰士,要麼在敞開的機甲座艙里,要麼就蜷縮在一旁的行軍床上,昏睡不醒。幾名軍醫,正拿著儀器,一個個地檢查著他們的身體。不管是儀器檢測,還是扎針輸營養液,這些戰士,都如同死人一般,一動不動。

「怎麼樣?」李存信緩緩走到一名醫護兵身邊,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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