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蕾娜得知湯上校也來到倫敦,準備上法庭提供證詞,於是她在一大早立刻請他到家裡來。湯上校很快就來到何家位於派克廣場的住所。他身穿制服,一件紅色的短外套,閃亮的白長褲、黑色的皮靴、腰帶,手臂下方挾著一頂帽子。

「何夫人。」他尊敬地說道,彎下身對她微微鞠了躬。

「謝謝你這麼快就趕來。」她說道。

「我只希望能夠幫助你,夫人。」

「我也這麼希望。」蕾娜嚴肅地說道,然後坐在一張桃花心木的高椅上,湯上校也坐了下來。「你來倫敦的目的,是為了上法庭作證吧!」她說道。

「是的,夫人。」他不自在地說道。「我很抱歉對你隱瞞了真相這麼久,我會永遠對這件事感到歉意,並且希望將來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沉默!」

「沒有什麼好抱歉或原諒的。」蕾娜認真地望著他。「我明白你沉默的原因,而在我心中,有一部分其實很感激你這麼做。事實上——」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請你來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夠繼續保持沉默。」

他似乎感到十分驚訝。「你是要我在大法官面前作偽證,你要我否認那個男人不是何伯爵的事實。」

「是的。」她說道。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在幾番思考之後,我相信這樣做對何家最好。包括我個人的利益在內,最好讓這個男人繼續當何家的主人。」

「夫人,你可能還不了解這個男人的性格!」

「我十分了解他的性格。」

湯上校嘆口氣。「我很想答應你的請求,因為這也是我能夠償還欠他人情的機會。然而,繼續讓他擁有這麼多的權力和責任,讓他偷走另一個男人的生活,這樣做是不對的。」

「你到底欠了他什麼人情?」蕾娜好奇地問道。

「他救了我一命,當時我們治理的那個地區,有許多犯罪事件頻頻發生。盜匪們經常躲在路上,伺機攻擊經過的路人,無情地殺死他們,甚至連女人和小孩也不放過,我們這些英國人更是他們下手的目標。我的許多手下都被攻擊,甚至被殺死在自己的床上。有一天晚上,當我從加爾各答返家的路上,也遭受到了襲擊。一群暴徒已經殺死了一個年輕人和他的陪護,並且準備對我下手。」他停頓下來,喘了一口氣。「然後『他』突然從黑暗中跑了出來,打倒了兩個暴徒。其他人見機開始四處逃竄,大喊著說他是某個神的使者。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直到在何宅的晚宴中。」

「他頸背上的刀疤——」蕾娜喃喃說道。

湯上校點點頭。「在打鬥之中,其中一個暴徒拿走了我的劍。還好你的『何伯爵』沒有受到重傷。他的戰鬥工夫的確十分優秀。」他從外套中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夫人。如果我同意你的請求,將來如果他在你身上造成任何痛苦或不快,這點我是無法負責任的。」

蕾娜對他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他值得我的信任。我相信,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有一番成就的。」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請原諒我直言,但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何夫人。我衷心希望這個男人不會讓你失望。」

「他不會的。」她說道,熱誠地握起他的手。「我知道他不會的,上校。」

蕾娜坐在大法官辦公室旁邊的會客室才一個小時,但她卻感覺度秒如年。終於,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帶著蕾娜走到大法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當她看到湯上校走出辦公室時,心跳不禁猛烈地加快起來。他們四目交接,她用疑問的眼神望著他,而他對她點了點頭,默默告訴她,她可以寬心了。

蕾娜走進辦公室中,看到大法官坐在一張長桌子前,裡面的氣氛十分嚴肅莊重.很快地,她的目光立刻瞥向杭特。他坐在一張長桌的尾端,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看起來異常地英俊,身穿一件米白色的長褲、黑色的背心,以及深綠色條紋的外套。他沒有回看蕾娜.只是嚴肅地望著大法官。

房中還有其他的人-——個書記官、艾律師和韋律師、絲妃、亞瑟和珍妮——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令蕾娜忍不住憤怒起來。那個人是藍爵士、他穿著一件綉著蝴蝶圖案的背心,閃亮的皮鞋,領帶上別著一枚鑽石領針。他對她微微一笑,藍色的眼眸中露出邪惡的光芒。他在這裡做什麼?他有什麼資訊,可以提供給大法官?

蕾娜想要出聲抗議,但她勉強自己保持沉默。她望了絲妃一眼,看到老夫人用手玩弄著胸前的珍珠項煉。「現在,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亞瑟勝利的說道,用警告的眼神望了蕾娜一眼。他用對小孩子說話的口氣說道:「蕾娜,誠實地回答大法官問你的問題。」

蕾娜沒有理會他,只是盯著大法官的臉。

大法官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何夫人,希望你能夠為大家解開這個謎團。」

「我會儘力的。」她輕聲說道。

大法官把手放在一疊文件上面。「這裡有很多人的證詞,宣稱這個男人的的確確是何伯爵沒錯。侯爵夫人也證實,這個男人是她的兒子。」他停頓下來望著絲妃,而老夫人對他點了點頭。「然而,」大法官接著說道:「有一些人卻持著相反的意見——最令人驚訝的竟是這位紳士本人。他堅持他不是何伯爵,雖然他拒絕做更深入的解釋。告訴我,夫人——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整個房間中一片死寂,蕾娜舔了舔嘴唇。「他是何杭特伯爵。」她用堅定、清楚的聲音說道。「他是我丈夫,他一直都是,而我希望他永遠會是。」

「什麼?」亞瑟說道。珍妮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這個撒謊的賤人!」她說道,怒氣沖沖走向蕾娜。在珍妮揪住蕾娜之前,杭特從後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珍妮像一隻發狂的野貓,一邊尖叫一邊掙扎著。除了亞瑟之外,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嫌惡的表情。

「出去!」大法官怒道。「快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

「她在說謊!」亞瑟說道。「蕾娜,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爛女人。你會為此下地獄的!」

「安靜!」大法官站了起來。「我不允許我的法庭中有暴力和混亂髮生。爵爺,立刻把你的妻子帶出去。還有,如果你無法控制你的情緒,你也不用回來了!」

亞瑟脹紅了臉,把珍妮拖了出去。

杭特望著蕾娜,雙手抓住她的椅背,彎下身子靠向她。頓時間,仿彿整個房內只有他們兩人。他深邃的眼眸中帶著憤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嘶啞地問道。「告訴他們實話,蕾娜。」

她拾起下巴,堅決地回望著他。「我不會讓你走的。」

「該死,我對你造成的傷害還不夠嗎?」

「一點也不。」她輕聲說道。

她的話不但沒有取悅他,反而似乎令他更加憤怒。他放開她的手,走回他的座椅上。

亞瑟回到房中,在檢察官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檢察官走到大法官身旁,低聲和他交談。大法官回了幾句,蕾娜看到檢察官抿起了嘴唇,顯然十分不高興,然後他回到座位上。

「好了。」大法官盯著蕾娜說道。「我希望你能夠解釋得更詳紙一些,何夫人,你說這個男人是你的丈夫,但他自己卻說他不是何伯爵。你們到底誰在說實話?」

蕾娜專註地看著他。「大人,我相信這是因為我丈夫對我有所虧欠,所以他才這麼說的。大家都知道,他在外面有一段紼聞——」她停頓下來。

大法官點點頭。「康夫人。」他說道。「之前我已經聽過她的證詞了。」

「那麼我相信,您一定知道她和我丈夫之間的關係。」蕾娜繼續說道。「這段關係讓我痛苦不堪。在戀情結束之後,我認為我丈夫是在懲罰他自己,因此才會否認他的身分。然而,我希望他能夠明白,我原諒他過去所做的一切。」她望著杭特。「一切。」她堅決地重複說道。「我想要重新開始,爵爺。」

「是的。」大法官說道,望著杭特的臉,然後又看看蕾娜。最後他對杭特說道:「如果何夫人說的是實話,爵爺,你這種處罰自己的方式,未免有些太過火了。每個男人難免都會犯下錯誤。因此,我們才需要我們的妻子,來引導我們走回正途。」

「胡說!」亞瑟怒視著蕾娜說道。「大人,這個女人的精神有問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這個冒牌貨說服她替他作偽證。昨天她還口口聲聲地說,他不是何伯爵的!」

「對於這一點,你有什麼話說呢,何夫人?」大法官問道。

「我犯下了一個錯誤。」蕾娜說道。「我只希望大家能夠原諒我所引起的麻煩。我之所以控告我丈夫,是因為我憤怒他和康夫人的風流韻事,加上被我叔叔挑撥離間。通常我不是這麼情緒化的——但我想是因為我的狀況,讓我變得有些不理智。」

「你的狀況?」大法官疑惑地望著她,房內其他人也一樣,包括杭特和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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