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辛醫生離開之後,伍斯拉鈴喚人送茶和點心,並且撥弄爐里的火。

「現在,」他坐在莎莎附近,愉快地說。「我們可以不受干擾地聊一聊。」

「伍斯先生,你可以試著讓柯先生明白,我絕不致惹人討厭,也不會使他不便嗎?我只是想觀察俱樂部的活動、問些問題——」

「我會和柯先生談一談,」伍斯向她保證。「不過明天柯先生還無法下床,我可以允許你來拜訪俱樂部,」伍斯見到她明顯而興奮的反應,不禁微笑。「少有女性得到這樣的特權,除了在會員聯合大會之夜。除此之外,只有唯——位女性被允許跨過門檻。」

「是的,我聽說了,他們稱呼她無法無天的莉莉,她是柯先生的情婦,對嗎?」

「事情不盡然是表面那樣,裴小姐。」

女僕端了茶點進來,中斷他們的交談,伍斯幹練地為莎莎倒了一杯茶,同時加了幾滴白蘭地,莎莎一面喝茶,一面吃著三明治,覺得自己似乎慢慢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

「但是我有一個請求。」伍斯說道。「你一定不可以接觸柯先生,或是問他任何問題,事實上,我堅持你要細心地避開他,除了他,你可以自由地和俱樂部的任何人交談,我們會儘可能配合你。」

莎莎失望地皺著眉頭。「可是柯先生對我極有幫助,有些事我想問他,」

「他是個十分重隱私的人,一生都在逃避他的過去,我向你保證,他絕對不會想談他自己。」

「有沒有任何你可以告訴我的,有關他的事?」她滿懷期望地問他。

「他很難形容。柯瑞克是我所知最複雜的人,他可以仁慈,可是....伍斯喝了口白蘭地,沉思地望著那琥珀色的液體。「我怕大多數的時候,柯先生都露出他那墮落的潛力的一面。

「他來自一個你無法想像的野蠻世界,裴小姐,他對他母親僅有的了解就是她是在老虎灣工作的妓女,對象是那些水手和罪犯,她在下水道生下他,把他拋在那裡,一些娼妓憐憫這個嬰兒,他在當地的妓院和娼館度過他幼年的日子。」

「哦,伍斯先生,」莎莎窒息地說。「真可怕,一個孩童竟然目睹這些事。」

「他在五、六歲時就去幫忙人打掃煙囪,等他大得無法再爬煙囪時,就開始乞討、偷竊,在碼頭上當苦力....﹕他絕口不提那段歲月,苑如它根本不存在似的。我不知道那段時間他在做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在那期間,他學會一些基本的字母和數字。到了十幾歲,他已經自我教育得足以當新馬奇市的賭業經營者,據他所言,也是在那段時間,他開始想到要經營一家自己的賭博俱樂部。」

「一個出身如此的男孩,有這樣的野心,真是不平凡。」

伍斯點點頭。「能在城裡建造個小窩,對他而言,已是非凡的成就,然而,他卻夢想要建立一個第一流、只容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出入的會員俱樂部。」

「那正是他目前達成的!」她敬畏地說。

「是的,他出生在貧無立錐之處……」伍斯頓了一下。「事實上,連個名字都沒有,如今卻比大多數在俱樂部出入的客人還富有。沒有人真的知道柯先生擁有多少財富、土地、房屋、好幾條商店出租的街道、私人藝術收藏品、船隻、賽馬......真是令人大吃一驚,而且他清楚每一項事業的狀況。」

「他的目標是什麼?他最終要追求什麼呢?」莎莎問道。

伍斯淡淡地微笑。「我可以用一句話來告訴你——還要更多。他永不滿足。」

看見她喝完了那杯茶,伍斯問她還要不要再倒一杯。

莎莎搖頭以對,白蘭地、火光、伍斯平靜的聲音,一切加起來使她產生一些睡意。「現在我必須告辭了。」

「我去叫馬車過來。」

「不,不,葛家距離此地不遠,我可以步行過去。」

「胡說!」總管堅決地打斷她的話。「一個淑女步行到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建議,尤其是夜色已深。柯先生的遭遇正是你該警惕的實例。」

他們兩人都站起來,伍斯正要說些什麼,可是沒說出來,反而怪異地盯著她,莎莎的頭髮大多披散開來,落在肩上,紅色的火光在褐色的秀髮上躍動,她那種典雅的舊式美麗,奇特地動人,在這種流行艷麗之美的時代,輕易就會被忽視了。

「你有一種近乎超越世俗的特質....」伍斯相當忘我地喃喃說道。「我已經很久沒在女人臉上看到這樣的純真。」

「純真?」莎莎搖搖頭,笑了。「噢,伍斯先生,我知道一切邪惡和罪——」

「可是你並未被觸及。」

莎莎深思地咬著唇。「在綠林角似乎風平浪靜,任何事都不曾發生,」她承認。「我所描寫的都是別人做的事。有時候,我迫切希望能夠活著、能夠冒險、能夠感受,而且,」她沒說完,反倒扮個鬼臉。「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你會怎麼看待我?」

「我想,」伍斯微笑地說。「如果你渴望冒險,裴小姐,今晚你可是跨了一大步。」

莎莎聞言很高興。「那倒是真的。」她立刻嚴肅起來。「至於我開槍打中的那男人——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他——」

「你救了柯先生,即使不是免於死亡,至少也是免於可怕的毀容。」伍斯溫柔地說。「每當你對自己所做的感到有罪惡感時,或許可以如此提醒自己。」

這個建議讓莎莎好受許多。

「你會允許我明天回來?」「我堅持。」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呃,既然如此....上她勾住他伸出的手臂,讓他護送自己下樓。

瑞克四肢大張地躺在床上,鴉片酊流入他的血液中,使他懶懶的、昏昏沉沉的,然而它卻無助於麻木他的疼痛,也沒降低他的自我憎惡。他拉動唇角苦笑,他幾乎寧願他的攻擊者真的把他弄成怪物,而不是給他這麼無聊的一刀,使他不像怪物,反倒像個傻瓜。

他想到嬌雲,等候著那種背叛、怒火等的感覺,而不是這種冷靜的佩服,至少她對某些事在乎得足以採取行動,即使那只是她的自尊和驕傲,然而他卻無法讓自己在乎任何東西。

他曾經渴望過的東西,全都已經擁有了......包括財富、女人,甚至是看著那些上流人士在他俱樂部門口川流不息的快樂......可是過去兩年來,他以前那些貪婪的慾望都已經枯乾,沒有剩下了,人雖年輕,靈魂卻已憔悴蒼老。

就是這種空虛、缺乏感覺才驅策他上了貝嬌雲夫人的床,終於導致今晚的災難,憑著嬌雲那豐腴的身軀、金髮、貓樣的眼睛,在在挑起他許久不曾有過的興趣,即使那種興趣很淺很淡,卻也足以驅策他開始追求,他不能否認有過許多個有趣的夜晚,充滿世故的遊戲和性的墮落......而且要讓他覺得墮落邪惡,可要費很大的力氣。

最後,瑞克還是終止這段關係,憎惡自己也憎惡她。此刻那些回憶又浮現出來,他在恍惚之中回想。

「你在開玩笑,」嬌雲說,那柔膩的聲音一開始是帶著笑意。「你不可能放棄我的,」她在床上伸展四肢。「告訴我,在我之後是誰呢?某個笨牛似的鄉下女僕嗎?還是染髮穿紅絲襪的小演員?你不能回去找那種人的,瑞克,你的品味已經提高了。」

瑞克笑她自信的語氣。「你們這些傲慢的小姐和穿金戴銀的夫人,向來以為我能碰你是我的光榮,」他嘲弄地望著她。「你以為你是我第一個上流淑女嗎?以前早就有皇系血統的娼妓付錢找我做這種事,你還是免費的呢!」

嬌雲那張美麗的臉突然泛起怒火。「你這個說謊的混蛋!」

「你想我怎麼有錢開俱樂部?她們自稱是我的「贊助人」。」瑞克套上長褲,冷冷的微笑。

嬌雲嗤之以鼻地笑。「那麼你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牛郎?男娼?」這個念頭顯然讓她覺得十分的興奮。

「不只如此而已。」他扣上櫬衫,面對鏡子,調整衣領。

嬌雲下床走向他,還頓了一下,欣賞自己在鏡中的美體,她是老夫少妻,找一串情人來滿足自己的性慾,反正伯爵的前妻已生下繼承人,所以她絕對不容懷孕來破壞自己的身材。

嬌雲的狡猾和美貌使她成為社交蝴蝶,一個美麗的掠奪者,如果有任何女人危及她的地位,她會不惜一切的毀了對方,幾句小心翼翼的話、一些聰明的「巧合」,嬌雲就此毀了好些天真的女人,墜入羞恥的黑暗深淵。

瑞克也看著鏡子,看見嬌雲要他看的東西——穿上衣服的他和她雪白的赤裸之間強烈的對比。有時候嬌雲似乎無邪得像個天使,可是他見識過她變成頭髮狂野、臉孔扭曲的女巫,在高潮時尖叫,用長指甲抓他的背,她是他今生僅見最放浪的女人,為了歡愉願意不計一切,不論是多麼的無恥,他們倆真是一對,存在都只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

嬌雲吁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一手掠過他平坦的腹部,尋索他的鼠蹊。

「你仍然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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