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莎莎開始瀏覽她今晚所搜集到的信息,隔著眼鏡,她對今晚剛聽到的新黑話感到迷惑,每年街道上的黑話都有一些變化,而這種演變過程,實在令她萬分著迷。

她靠著一面牆尋找隱密,瀏覽剛剛所做的筆記,並用鉛筆勾畫一、兩個相關聯的地方,那些賭客將撲克牌稱作「牌子」,並且彼此警告要注意著「條子」,而那大概是指「警察」,目前她還有一件事沒弄清楚,就是「剪子」和「三隻手」有什麼差別,這都是指街上的小偷。

呃,她會知道的....運用正確的字眼非常重要,她的前兩本小說「梅娜妲和「窮叫化子」,都獲得人們對她細節描寫的稱讚,她可不要尚未命名的第三本小說,犯了用語不精的錯誤。

她不知道賭館來來往往的賭客能不能回答她的問題,他們大多是相當的失禮,鬍子沒刮、不注重衛生,或許向他們作任何詢問都不明智,他們可能不歡迎人打擾他們的夜間娛樂。但在另一方面,為了小說,她叉必須找他們談一談,她向來小心翼翼,不憑外表判斷人。

她突然察覺轉角有一些騷動,她想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是街道上太暗,她將筆記折好,放進提包里,好奇的走過去。

一連串的詛咒和穢語使她聽了不禁臉紅,在綠林角,除了老杜先生在聖誕節喝了太多雞尾酒後,沒有人會用這些字眼罵人。

前面有三個人在打鬥,顯然其中兩個把第三個人壓在地上痛打,她聽見拳頭掄上身體的聲音。

她遲疑地皺皺眉,抓緊手提袋,猶豫地觀看,她的心開始像免子似的狂跳,自己涉入其中可不聰明,她在這裡是觀察不是參與,可是那位倒霉的受害者可憐兮兮的呻吟......然後剎那間,她駭然大驚的看見一把刀閃閃發亮。

他們要謀殺他。

莎莎倉促地在手提袋內摸索她的槍,每次出來做實地研究,她向來都帶著槍,以前不曾用過,不過在鄉間她曾練習過目標射擊,她掏出武器,扳起扳機,遲疑著。

「夠了,」她大喊,想讓聲音顯得宏亮而且有權威感。「我要求你們立刻住手!」

其中一個男人扭頭看她一眼,另一位根本充耳不聞,再次舉起手中的刀,兩個人都沒把她看在眼裡,當成威脅。

她咬著唇,顫抖的舉起手槍,瞄準左邊那一位,她不忍殺死任何人,良心不容許!可是槍聲或許能嚇走他們。她穩住握槍的手,扳動扳機。

槍聲迴響逐漸消褪時,莎莎睜開眼睛看看自己行動的後果,愕然發現,自己意外的打中其中一個男人......天哪,正中喉嚨!他跪倒在地,雙手搗住傷口,咕嚕一聲,突然栽倒在地上,另一位冰冷的僵在原地,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現在快走啊!」她聽見自己說道,聲音因恐懼和不安而顫抖。「否.....否則我會再開槍!」他似乎像鬼魂似的,融入黑暗當中,莎莎爬到那兩具人體旁邊,駭然張大嘴巴,用顫抖的手搗住,她真的殺了人,她繞過他的屍體,慢慢靠近那位受攻擊的被害者。

他臉上都是血,鮮血沿著黑髮滴下來,浸濕他晚宴服的前襟,一種反胃的感覺襲來,她不禁納悶救援是不是遲了一步。

莎莎把手槍收回手提袋裡面,全身發冷,在她二十五年受庇護的生命當中,從沒經歷過這種事,她來回打量兩具屍體,只希望有巡邏的警員或警官經過,她發現自己在等候,一定會有某人發現這一幕,一股罪惡感悄悄滲入她的驚駭當中。天哪!做了這種事,以後教她如何活下去?

她混合著好奇和憐憫看一下被搶劫的受害人,他一臉是血,但似乎很年輕,衣著的質料很好,顯然是在龐德街訂製的,她突然看見他的胸膛動了一下,她驚訝的眨眨眼睛。

「先——先生?「她傾身問。

他向上撲,她受驚得尖叫,一隻大手抓住她上衣的布料,緊得不容她掙脫開來,另一手則探向她的臉,顫抖的手指將血漬擦在她的眼鏡上,莎莎狂亂的掙脫不開,只好屈服下來。

「我打敗了你的攻擊者,先生。」她不屈不撓地想要扳開他的手指,但是他的手勁像鋼一樣。「我想是我救了你一命,放開我......求求你....」

他花了許久才有響應,一手逐漸移到她的手臂,抓住她的手腕。「幫我起來。」他粗嘎地說,腔調令她驚訝,一個衣著光鮮的男子卻操著倫敦東區貧民窟慣有的鼻音。

「如果我去求援或許更好,」

「這裡不行,」他勉強喘氣。「腦袋空空的傻瓜,一眨眼,就有人來......搶!」

他的苛刻令她惱怒,莎莎很想指出一點感激不會有妨害的,可是他一定是痛昏了。

「先生,妲她試探地說。「你的臉......如果你肯讓我掏出手帕——」

「是你開的槍?」

「恐怕是的。」

她探手到手提袋裡面,翻弄地找出手帕,但在她還來不及掏出來之前,他又扣緊她的手腕。

「讓我幫你。」她靜靜地說。

他手指鬆開來,她拿出一條幹凈好用的方形亞麻手帕,溫柔的貼在他臉上,壓住由他眉毛划到臉頰的可怕刀傷,那有毀容之虞,她希望他不致喪失一隻眼睛,他唇間發出痛苦的嘶嘶聲,以致鮮血濺到她。

莎莎畏縮了一下,拉他的手放在臉上。「或許你可以按住這個?很好,現在你等在這裡,我會儘力去找人來幫你——」

「不,」他繼續抓住她的衣服,指關節卡進她柔軟的胸脯。「我沒事,帶我去柯氏俱樂部,位在聖詹姆士街。」

「可是我力氣不夠,城裡又不熟,」

「距離這裡很近。」

「那我,我殺死的人呢?我們不能就把屍體丟在這裡。」

他嘲諷的哼了一聲。「管他去死!.帶我到聖詹姆士街。」

她納悶如果自己拒絕,他會怎麼做。他似乎是那種脾氣火爆的男人,即使身受重傷,仍有能力傷害她,抓在她胸前的手又大又有力。

莎莎慢慢的脫掉眼鏡,收進手提袋裡,一手伸到他大衣底下,繞過他瘦削的腰,同時不安的紅了臉,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幾乎是她未婚夫的金比利,她從來沒擁抱過男人。

他們兩個人的感覺都不像這樣,皮耶相當健康,但和這個魁梧的陌生人卻完全不能相比,她掙扎的站起來,男人利用她支撐時,她的腳步有些搖搖晃晃,沒想到他有這麼高大,他的手臂環住她嬌弱的肩膀,一手仍緊緊按住手帕,微微的呻吟。

「你還好嗎,先生?可以走嗎?」

這挑起沙啞的笑聲。「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莎莎遲疑的前進,而他倚在旁邊,蹣跚而東倒西歪的前進。

「裴莎莎小姐。妲她說,又謹慎的補充﹕「來自綠林角。」他咳了一下,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液。「你為什麼幫助我?」莎莎忍不住注意到他的鼻音改善了一些,幾乎像個紳士,然而那絲東區的口音仍然存在。

「我沒有選擇,」她回答道,承受他的體重,他用空著的一手抓住肋骨,另一手環住她。「當我看見那些男人在——」

「你有選擇,」他刺耳地說。「你本來可以走開的。」

「叫我眼看著別人受苦?那個念頭令我完全不能接受。」

「有很多前例可循。」

「但不是在我生長的地方,我向你保證。」

莎莎努力讓兩個人走在街道旁邊,用黑暗來隱藏上這真是她一生中最怪異的夜晚,全沒料到自已會和一位受傷的陌生男人,穿過倫敦的東區。他拿開按住臉頰的手帕,血流的速度緩了許多,莎莎鬆了一口氣。

「你最好再按住傷口,」她說。「我們必須找個醫生。」她很驚訝他沒問受傷的嚴重程度。「就我所看見的,他們在你臉上划了長長的一刀,但似乎不深,如果痊癒良好,外表不致有太大的影響。」

「那無所謂。」

這句話勾起莎莎的好奇。「先生,你有朋友在柯氏俱樂部嗎?所以我們才要去那裡?」

「是的。」

「你認識柯先生嗎?」

「我就是柯瑞克。」

「那個柯先生?」她興奮得睜大眼睛。「那個來自下層社會、白手起家,創建俱樂部,而且......你真的是像傳說中那樣出生在排水溝裡面嗎?你真的——」

「放低聲音,天殺的!」

莎莎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這真是太巧了,柯先生,我正要寫一本有關賭博的小說,因此我才在這種時間來這裡。綠林角不是這麼世俗繁華的地方,所以我才來倫敦,我的小說將會包括許多有關賭博文化、賭徒、賭場的描述,」

「天哪,」他低吼。「隨便你要什麼,只要你肯閉上嘴巴,直到我們抵達那裡。」

「先生,」莎莎把他拉開一堆瓦礫,他差點就踩上去。她知道他身受劇痛,所以不致對他的無禮發脾氣,那抓緊她肩膀的手正在發抖。「我們幾乎走出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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