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離開翰迪的住處,打算回河橡園找橋祺對質。自從母親死後,我第一次這樣騷亂不安,但我的外表異常冷靜。這不可能是真的。我不要它是真的。

如果橋祺是嘉玲的父親……我想起我們的挨餓與咬牙苦撐,她問我她怎麼不像同學都有爸爸的時候。我那時只能把我父親的照片拿給她看,跟她說: 「這是我 們的爸爸,」以及他是多麼愛她,雖然他住在天堂。我想起她的生日、各個假期、她生病的時候,所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

如果橋祺是嘉玲的父親,他不欠我什麼。但他欠嘉玲的比天地更大。

我還沒有想清楚,卻已發現我竟駛入緬因街一八00號的停車場。警衛要求看我的駕照,我想著或許應該跟他說我走錯了。但我最後還是讓他看了,並開入住戶區停車。我想見蓋奇,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家。

我按電梯的十八樓時手在發抖,小部分是恐懼,但絕大部分是生氣。聽說墨西哥女人以脾氣火爆著稱,但我這輩子都很平和。我不喜歡生氣,也不喜歡隨憤怒衝來的那種苦澀的腎上腺素。但此刻,我即將爆發。我想扔東西。

我跨著大步邁向蓋奇的門前,敲門之用力,指關節都瘀青了。當裡面沒有反應,我乾脆掄起拳頭用力捶去,並差點在門往內開啟時跌了進去。

扒奇一如往常那樣鎮定與無所不能地站在那裡。

「莉珀……」他抬高最後一個音節以表達他的疑問,而後看著我脹得通紅的臉。他伸手把我拉進去,我甩掉他的手大步跨進門檻。「怎麼回事,甜心?」

我受不了他聲音里的溫柔,更受不了自己強烈的需要,即使到了這時候,我還想撲進他的懷裡。

「不必假裝你關心我,」我把皮包扔在地上。「當我什麼都跟你坦承的時候,我無法相信你竟然還做出這種事!」

扒奇的表情很冷靜,聲音並無不快。「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是什麼事?」

「你完全知道我為何生氣,你僱人跟蹤我。你一直在監視我,我不懂這是為什麼。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應該受到這種待遇——」

「你平靜下來好嗎?」

男人就是不懂,要一個正在氣頭上的女人平靜下來,根本是火上加油。

「我不要平靜,我要知道你幹麼這樣做!」

「如果那你遵守諾言,」蓋奇指出,「你完全不必擔心有人留意著你。」

「那麼你是承認找人跟蹤我?噢,天哪,那真的是你,我能從你的臉上看出來。該死的你,我沒有跟他上床。你應該信任我的。」

「我向來相信一句老話:「信任但也求證。」

「商場上或許很有效,」我用想要殺人的語氣說, 「但在男女關係方面則不行。我要你立刻停止,我再也不要被人跟蹤。叫他走開!」

「好,好。」

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答應,我警覺地看著他。

扒奇看著我的表情很 奇怪,我這才發現自己簌簌發抖。憤怒已經飛逝,但是讓我想吐的絕望感覺出充滿全身。我完全不懂自己怎會陷入兩個蠻橫男人的拔河賽之間……如今還加上橋祺的 事。我好累,對一切都覺得好累,尤其還有一堆沒有答案的問題。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或該拿自己怎麼辦。

「莉珀,」他謹慎地開口,「我知道你沒有跟他上床,我真的信任你。天哪,我好抱歉。當我這麼想要一樣東西,不,想要一個人的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光是袖手在旁等待,我不能沒有戰鬥就放走你。」

「這只是輸贏的問題嗎?這在你只是一場比賽嗎?」

「不,這不是一場比賽。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現在可能還不準備聽的東西。但我現在最想要的是抱住你,讓你能不再發抖。」他的聲音因焦急而嘶啞。「莉珀,讓我抱著你。」

我靜止著,猜測我能否信任他,祈禱我能把事情想清楚。而後我看著他,看見他眼中的焦慮,與需要。「求求你,」他說。

我上前,他將我緊緊抱住,輕輕低語:「好女孩。」我把臉埋在他的肩上,深吸熟悉的味道。鬆懈的感覺泉涌而上,我拚命想更擠進,需要我手臂所能擁住的更多的他。

扒奇終於讓我躺到沙發上,一邊揉捏著我的背與臀。我們的腿纏在一起,我的頭枕著他的肩,如果沙發不要那麼硬,我會認為我們已經在天堂。

「你需要一些靠墊,」我的聲音悶悶的。

「我討厭雜亂。」他移動身體,俯視著我。「你有其他的煩惱。說給我聽,我會替你解決。」

「不可能。」

「試試我的能耐。」

我渴望把橋祺與嘉玲的事對他傾訴,但我仍必須保密。我不想要蓋奇替我處理這件事,而如果我告訴他,他一定會那樣做。

這是我跟橋祺之間的事。

所以我只是搖搖頭,卻也忍不住包深深地鑽進他的懷裡。蓋奇撫著我的頭髮說:「今晚留在這裡。」

我覺得自己脆弱易碎,渾身都是傷口。我的脖子枕在他的手臂上,我渴望感覺他堅硬的肌肉,以及他溫暖的身體所帶來的保障。「好吧,」我小聲地說。

扒奇專註地看著我,手掌以無限的溫柔捧著我的側臉。他輕吻我的鼻尖。「我一大早就必須離開你。我必須去達拉斯開會,而後趕去「研究三角區」」(譯註:位於北卡州,由杜克、北卡大與北卡州大三所大學延伸而出的研究園區,數百家高科技研究公司集中與此。)

「那是哪裡?」

他笑著用手指在我臉上懶洋洋地畫著。「北卡羅來納州。我要去好幾天才能回來。」他看著我,好像問我什麼,最後還是沒有問。他一個流暢的動作拉著我站起來。「來吧,你需要上床了。」

我隨他前去卧室,那裡很暗,只有一盞燈照著那幅海洋的畫。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脫去衣服,穿上蓋奇遞給我的白色T恤,充滿感激地鑽進細緻的高級床單里。燈光熄滅,我感覺蓋奇的體重使床墊往下沉。我轉身鑽進他的懷裡,伸腿勾著他。

身體貼得那麼緊,我不免注意他的堅挺火熱地抵著我的腿。

「別管它,」蓋奇說。

雖然身心俱疲,我還是忍不住微笑。我的嘴唇偷偷拂過他的喉嚨,他身上暖暖熱熱的男人香,早就足以在煽情的一瞬間讓我的脈搏狂跳。我以腳趾輕輕刷過他覆蓋著腿毛而微微粗糙的皮膚表面。「這麼浪費好像有點可惜。」

「你累壞了。」

「速戰速決嘍。」

「我從不速戰速決。」

「我不介意。」我懷著熱切的決心爬到他身上,感受到他的身體正在延展的強大肌力讓我呼吸急促。

黑暗中傳來輕笑聲,蓋奇一個流暢的動作便把我壓在下面。

「別動,」他低語, 「讓我照顧你。」

我很聽話,只在他拉住T恤下擺將它脫去時渾身一顫。他嘴裡溫柔的熱度罩住我挺起的乳尖,我發出哀求的聲音迎上前去。

他想只大貓跨了上來,半張的嘴旅行 過我的胸前,細細輕咬著翅膀般張開的鎖骨,尋找到我狂亂的頸動脈,並以舌頭將之安撫。而後它往下,來到我繃緊的上腹部:每一個慵懶探索的親吻延燒成火焰, 往下製造出許多難以啟齒的愉悅,讓我渾身扭動,在激情涌至並在我周邊粉碎時,他將我緊緊固定。

我裹在充滿性愛與皮膚味道的床單中單獨醒來。我更往床里鑽去,看著曙光爬上窗戶。與蓋奇共度一夜,讓我穩了下來,使我更有力量應付擺在眼前的難題。我貼 著他睡了一夜,不是躲避,而是接受庇護。我向來總能設法從自己的身上找到力量,如今我也能從旁人身上汲取力量,這對我其實是另一種啟發。

我下床,經過空蕩蕩的公寓進入廚房,拿起電話打回崔家大宅。

嘉玲在第二聲電話鈴響時拿起話筒。「喂?」

「寶貝,是我。我在蓋奇家過夜,對不起沒有先告訴你,因為我想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噢,沒關係,」我妹妹說。「凱倩婆婆做了爆米花,而後她跟我和橋祺一起看了一部都是唱歌跳舞的老電影,好好笑。」

「你準備好去學校了嗎?」

「準備好了,司機說他要開賓特利送我去。」

聽見她不以為意的口氣,我無奈地搖搖頭。「你已經像個河橡園的女孩子了。」

「我必須趕快去吃早餐了,我的榖片都泡軟了。」

「好吧。嘉玲,你幫我跟橋祺說,我半個小時內就會回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談,可以嗎?」

「為什麼?」

「大人的事。我愛你。」

「我也愛你,再見!」

橋祺在起居室的壁爐附近等我,如此熟悉,卻也如此陌生。他是我這一生認識很久、仰仗最深的男人,簡而言之,他是我生命中最接近父親形象的人。

我愛他。

他必須說出一些秘密,否則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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