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回家途中,他們沒有交談,安德則一直沉睡著,回到家,僕人過來協助洛格,讓安德乾淨舒適地睡在客房裡。他和笛琳匆匆用過晚餐,便預備回劇院準備當晚的演出。

「你會沒事吧?」他問她。「我不在時可以找你朋友或家人來陪你——」

「我很好,」她回答,不看他的眼睛。「若我有需要,僕人會照顧我,而且我猜何爵士會睡到明天。」

「你別靠近他。」

「好的。你何時通知洛斯特伯爵他兒子還活著?」

「我讓安德自行決定。」他評估地打量她。「早點睡吧,你今天受到驚嚇,需要多休息。」

「你不必擔心,」笛琳冷冷地說。「寶寶安然無恙。」(缺頁)

「對,他是說過,但是不必擔心,我很安全,我打算叫人陪我去客房。」

「是的,史太太。」女僕有些懷疑。「只不過主人知道了一定不高興。」

結果是一位僕人、貝太太和門房三個人陪同,而且他們全都不贊同她去。

「不必這麼多人陪。」笛琳抗議道,但是他們都認定需要保護她的安全,因為那個人很危險。

他們進入客房時,何爵士正在翻柜子,他不穩地晃了晃,像個過早醒來的小孩,茫然地看著這一群人。

笛琳驚訝的發現他和平常的外表大不相同,反而像個陌生人,膚色是那種久病的慘白,並且已經換上僕人所準備的乾淨衣服,只是洛格的衣服在他身上有些顯窄。

「如果你想找酒,」笛琳輕聲說。「洛格已經命令人收起來了。你要我叫僕人送咖啡來嗎?」

他驚駭而羞愧地看她一眼。「請你走吧,我受不了面對你,我今天做的事——」

「完全變了一個人。」她原先的責備變成同情。

「歐,是的。」他說。「那絕對是我,我本來就是一個懦弱瘋狂的混蛋。」笛琳命令僕人送咖啡和三明治,他卻搖頭以對。「不必了,我很快就告辭。」

「你必須留下來,何爵士,為了我丈夫。」

「我確信你不想剝奪他把我揍成肉醬的樂趣。」他嘲諷地說。

「你知道他不是那種人。」她靜靜地說,坐在椅子里,貝太太和門房則各自點燈和生火。「請坐,何爵士。」

他勉強的半坐半癱在火邊的椅子里,雙手托著下巴。點心送來之後,他喝了三杯黑咖啡,終於有些鎮定。僕人們看他沒什麼危險性,才在笛琳要求下退到隔壁房間。

何爵士先開口說話。「水上宴會過後我已經連喝了三天,」他喃喃地說。「我怕得快瘋了,知道有某個混蛋債主出錢買我的人頭。我就想了個瘋狂的主意,佯裝我溺水,希望拖延他們一陣子。」

「我的計謀成功之後,偽裝成別人,到東區的賭場賭博,就在那裡聽見關於洛格的傳言,每個人都在談,說他是洛斯特的私生子,我立刻瘋狂,在那一刻,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恨意。」

「恨洛格嗎?」笛琳迷惑地問。

他疲憊地點點頭。「是的……雖然大部分的恨意是針對我父親。他們兩人使我受了騙。洛格是長子,而我佔了他的位置,我的生活與特權本來應該歸他所有……而且他又是那麼該死的優秀。」

「你看看他靠自己的努力有這麼多的成就,我經常拿自己和他比較,卻樣樣不如,唯一能安慰我自己的是我有何家貴族的血液,現在他似乎也有。」

「你是洛斯特伯爵唯一的法定繼承人,」笛琳說道。「那不會改變。」

何爵士握緊杯子,笛琳真怕那瓷器會碎掉。「但那應該是洛格,你不明白嗎?而他卻一無所有,天哪,他那備受折磨的童年,姓秦的常常虐待他,又冷又餓的日子根本數不完。而我卻住在附近的大宅——」

「你當時無能為力去改變。」笛琳柔聲打岔。

「但是父親可以——而且他知道洛格活在地獄裡。我受不了當他的兒子,也受不了洛格是我哥哥,因為從我出生開始,便奪走本來屬於他的一切。」

他從椅子上起身,顫抖的手放下杯子。「我唯一能夠回報洛格的事是確定他再也不會看到我。」

「你錯了。」笛琳盯著他。「至少你該有勇氣在明天面對洛格,我想他心底深信他所關心的人終將離他而去,如果你對他有兄弟之情,就該留下來協助他和過去達成協議,否則他永遠得不到內心的寧靜。你是洛格和伯爵之間僅有的聯繫。他或許不會愛甚至不會喜歡伯爵,但他必須學習接受洛斯特是他的父親。」

「你認為我能夠?」何爵士嘲弄地笑了,聲音好像洛格。「天哪,我甚至幫不了自己,如何能夠幫他。」

「那你們可以互相協助。」笛琳頑固地回答。

何爵士再次坐下來,不穩地呵呵笑。「看來你不只是外表而已,不是嗎?你還十分的鍥而不捨——但是我猜你必須如此,尤其是你的丈夫是我哥哥。」

他們有趣的對看一眼,直到他們察覺到門口有個高大的人影。洛格……他五官扭曲,聲音沙啞的對笛琳說道:「出去。」

笛琳困惑地眨眨眼睛。「我只是和何爵士說話——」

「我告訴你遠離他,要求你遵守這麼簡單的命令會太過分嗎?」

「嘿,」何爵士有些好笑。「沒有發生不正當的事,吉米,別把你們相遇之前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歸咎於她。」

洛格充耳不聞,泠泠地注視笛琳。「在未來,夫人,請你不要介入與你不相干的事情。」

笛琳心裡似乎有東西枯萎了。幾個月以來,她執意敞開自己脆弱的感情,儘力要贏取他的愛意……然而那還是不夠。她已經厭倦努力和一再的失敗,在得與失之間,不斷的重複。

她起身,沒有感情地回答。「好吧,我不會再成為你的負擔,從現在開始,享受你的隱私吧,隨便你。」她毫不回顧地離開了。

洛格恨恨地盯著安德。「如果你的臟手敢碰她——」

「老天,」安德搖搖頭。「在我目前的狀況下,你不可能認為我有能力勾引你太太——或是任何女人。眼前我還有更急迫的事要操心。再者,她也不可能容忍我有任何的放肆,她根本不是薇娜那種女人。」

「如果我再發現你們獨處,我會宰了你。」

「你比我更笨!」安德坐下來,揉著隱隱作痛的頭。「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傻瓜,我實在猜不透原因,當你真的找到一個深愛著你的女人,你卻不知道如何回應。」

洛格冰冷地打量他。「你喝醉了,安德。」

「我當然是喝醉了。唯有如此我才有勇氣說實話。」

「如果叫我和你討論我的妻子,我寧願被詛咒。」

「你已經被詛咒了,哥哥——因為你也是何家的人。終有一天你會逼走一切關心你的人。姓何的人都是孤獨的動物,只要有人敢靠得太親近,就被我們毀滅。我們輕視那些企圖愛我們的白痴。當時是你母親,現在輪到你太太。」

洛格愕然而沉默地瞪著同父異母的弟弟,心底渴望否認那樣的歸類。「我和他不一樣。」他低語。

「因為你的野心,有多少人被你所犧牲?又有多少人被你排拒在外,以致他們飄然遠離?你說服自己孤獨才自在,這樣的生活才是該死的安全和方便,不是嗎?你已經被詛咒了,吉米——就像伯爵和我一樣。」

洛格的眼神令他凄涼地笑了。「你想聽一件很奇怪的事嗎?她要求我幫助你。」

「幫助我?」洛格聽見自己難以置信地問。「我不是需要幫助的人。」

「那還有待討論,」安德嘲弄地說,努力露出笑容。「我們早上再談吧,哥哥……我是該死的疲倦,而且醉意未消。目前,你或許應該考慮去找你太太,求她不要離開你。」

洛格茫然地走回他的私人套房,覺得自己那安全而舒適的世界被翻轉過來,上下顛倒。近來已經有太多的驚奇……包括他生父的身分,自己是洛斯特的私生子,安德的死,以及他突兀現身等等的消息都太突然了。

這些突襲而來的事件真的足以毀了他的防衛,唯有一件事仍然保持穩定和不變,就是笛琳……那豁達、摯愛、精力充沛的笛琳,用每一種可能的方式表達對他的愛。

他需要她,但又受不了承認這個事實。笛琳只能滿足於他所給予的,別多要求什麼。他喚起僅余的決心,走進卧房,發現妻子坐在床沿,一手捧住肚子,臉上奇特的表情使他的心驚恐地跳著。

「怎麼了?」他立刻走到她身邊,擔心地問。

「我感覺寶寶在動。」她充滿驚奇地說。

洛格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手指抽動著,突然間好想碰她,感覺孩子在她體內輕微的振動。他費勁的壓抑那種衝動,以致身體有些微的顫抖。

笛琳臉上的溫柔消失了,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向衣櫃,那時候他才發現她從下層拉出來的行李箱。

「那是做什麼?」他尖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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