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洛格沒有理由舉行如此盛大的宴會……更不必是為了我,」笛琳沮喪地望著手中邀請卡的樣版,試著去想像六百名賓客湧進洛格的宅邸。

「不全是為了你,親愛的。」茱麗坐在長椅上列賓客名單。「部分是為了滿足洛格重要的自尊,不同於婚禮的寒傖,他想大大炫耀一番,證明他十分滿意這種狀況,這樣壯觀的宴會無疑會澆熄許多閑話的箭頭——尤其是那些想接獲邀請卡的人。」

茱麗微微地皺眉,刪掉幾個姓名,加入一些人,努力列出完美的組合。

「但是為什麼在這裡?」笛琳問。「洛格會痛恨幾百人在他家穿梭,瞪著他的收藏品,檢視所有的角落——」

「當然會痛恨,不過他也知道在他神秘的宅邸辦宴會,會激起人們的狂熱,每一位要人都要求被邀請,至於那些明知自己沒機會的人,也計畫在當夜離開倫敦。」

「他會喪失所有的隱私。」笛琳無法分享茱麗的熱衷。

「洛格結婚時必然知道要犧牲大部分的隱私,他當然不會期待你這種年齡的女孩享受他隱居的生活方式,你會想跳舞、看歌劇、旅行、參加社交活動——」茱麗停下來,看著名單。「嗯,我應該再加幾位國際性的名人……」

公爵夫人努力列人名時,笛琳靜靜地呻吟,開始明白洛格要她表演她的生活,不只在人前要抬頭挺胸……同時要展現出自信和嫻靜——那是人們對洛格的期許。如果她失敗了,影響所及是洛格和她自己。他為什麼婚後這麼快就要考驗她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她大聲說道。

茱麗友善而同情地看她一眼。「笛琳……他只期待你努力。」

笛琳頷首以對,她願意,因為她愛他,不要他後悔和她結了婚。無論要多久,有一天,她會讓他承認選對了生命的伴侶。

「我不只會努力,」她說。「我一定要成功。」

「太好了,」茱麗欣賞的笑。「你有相當的韌性,對嗎?」

「希望如此。」

她們繼續工作著,女僕送來茶點,但是笛琳根本吃不下,仍然因害喜而欠缺胃口。

洛格因此很懊惱,威脅她再不快點改善,要找醫生來看。

「別擔心,」茱麗安慰她。「你的胃口很快會恢複,重回原來的體重,還會再胖很多。」

笛琳一手放在平坦的腹部。「現在實在不太像懷孕。」

「你等孩子開始踢動再說吧。」茱麗微笑。「那就不再懷疑了。」

茱麗在下午離去,承諾明天再來幫忙,陪笛琳拜訪幾位婦人。

「我的朋友不會在劇院里,」茱麗淘氣地說。「和公爵結婚強迫我不時得和我一些備受敬重的人交往。」

夫人離開後,笛琳心想她真仁慈,顯然很關心洛格,願意如此費心的善待他的妻子。笛琳縮在客廳的沙發上,讀書、做女紅,直到洛格回到家來。

「笛琳。」他走進客廳,來到她身邊,帶著戶外冬天的寒意。

笛琳仰臉看他,覺得自己似乎淹沒在他深不可測的藍眸里。

「你吃過了嗎?」

她搖頭以對。「我在等你。」

他伸手扶她站起來。「下午和茱麗討論得如何?」

「有一些頭緒了,我想,計畫這麼盛大的場合要花很多心思。」

他漠然地聳聳肩。「只要雇對人就沒事了。」

他們走進圓形的餐廳,笛琳很想親昵地勾住他的手,但又不敢,到目前為止,洛格不曾鼓勵她有任何提議,她心想如果自己太親昵,他或許會悍然拒絕。

婚禮以來這幾天,他們的關係維持在相敬如賓,又有點緊張,只談論中性的話題,用詞都很謹慎,沒有親昵的眼神、不經心的親吻或愛撫。只有在夜裡一切的壓抑才融化,洛格會來她房裡,無言地寬衣解帶,和她做愛,每天早上她還沒醒,他就出門了。

「排演順利嗎?」他扶她入座時,笛琳問道。

洛格開始閑聊雅絲最近和另一位女演員交惡,以及有幾位演員不滿意他和一間對手劇院簽訂的協議。

「坦尼劇院最近失去幾位重要的演員,我決定借他們幾位演員,同時也使用他們的人員為交換。不幸的是我的員工反對這樣的交換,認為他們去坦尼是貶低身分。」

「我不怪他們,」笛琳評論。「如果我是演員,也寧願留在達利。」

「但是他們得遵照我的指示做。」

「可是你何必簽訂一項對坦尼更有利的協議呢。」

「這是有利於整個行業。我不容許競爭危害倫敦的舞台環境,無論是達利或坦尼的舞台。」

「你真是有理想。」笛琳突然笑了。

「反正我有這個能力。」

僕人熟練的送上香噴噴的晚餐,有奶油醬汁的嫩雞、新鮮蔬菜,以及義大利式的水餃。

笛琳瞪著那一盤盤的美食,油膩的氣味開始驅走任何一絲胃口,她反胃地避開視線,伸手拿水杯。

洛格突然皺眉地看著她。「你要吃東西。」

「我不餓,」笛琳咽回喉嚨中的壓力,推開眼前的盤子,用嘴呼吸。

「該死,」她聽見洛格喃喃地說。「你的營養根本不夠你自己消耗,何況還要供應給寶寶。」

「我在努力,」她回嘴,仍然閉著眼睛。「但是我一直覺得反胃。」

洛格叫了僕人來,指示多送一些食物過來:沒有調味的雞肉、水煮馬鈴薯泥等等。

「我會叫人送回去,」笛琳頑固地說。

「今晚我沒胃口,或許明天再吃吧。」

他們怒目對看一眼。「即使要我塞入你的喉嚨,你也得吃。」洛格嚴厲地說。「現在你弄成這種狀況,就對孩子有責任。」

他的指控好刺人。「有人幫忙我弄成『這種狀況』,」笛琳啐道。「你也有責任!」她低下頭,不穩地吸口氣,希望口中不再有反胃的感覺。

短暫的沉默。

「你說的對,」洛格突兀地說。「我全沒想到那一夜的後果,」他的語氣相當不自在。「再者,這種事向來不必我費心,我……呃,認識的那些女人,向來有採取防範措施的習慣。」

笛琳偷覷他一眼,是她自己的想像嗎?或者他真的很後侮?「防範措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洛格微笑以對。「以後再討論,等孩子出生後再說。」他將椅子挪到她旁邊,以餐巾沾水,捂著她冒汗的額頭。「記得我生病時,你喂我吃的牛奶吐司嗎?」他喃喃地說。「你承諾有一天我可以報復。」

她半笑半呻吟。「當時我應該拋下你一個人。」

「你救了我的性命。」洛格說道。「你的動機是什麼並無所謂,你不怕我的壞脾氣,胡言亂語和感染的危險性,全心照顧我,至少現在讓我回報你。」

笛琳睜開了眼睛,看見洛格靠得很近。他的眼神令她心跳加速,那不是以前的愛憐……但是至少不再冰冷和疏遠。

「你要什麼回報都可以,」他喃喃,似乎在哄一個生病的孩子。「只要說出來。」

「任何東西?」她顫巍巍地笑了。「你這樣的提議太冒險了。」

他的眼神很專註。「我向來信守諾言。」

她驚奇地凝視他,直到一個僕人端了新的食物進來。

「謝謝你,喬治,」洛格拿起叉子。「這就可以了。」他一手搭在笛琳背上,叉起一點馬鈴薯泥,湊向她唇邊。「你可以勉強吃一口嗎,甜心?」

即使胃裡翻攪,她認命地吃了,慢慢地咀嚼,努力不梗住。

「再一口。」洛格哄道。

他是出奇的有耐心,談天說地的使她分心,一手扶著她的背,一面喂她吃東西。她越吃越順口,幾乎吃了桌上一半的食物,然後才搖搖頭,吁口氣。

「吃下下了。」

他似乎很勉強地抽回手。「你確定嗎?」

笛琳點點頭。「你應該吃飯了,晚餐都涼了。」

她喝了一口水,看著洛格開始吃他的晚餐,當他察覺她的目光時,兩人之間似乎懸著未出口的疑問,他的表情相當專註……又似乎很不自在,彷彿想要他不該要的東西。

洛格突然揮手示意僕人省略甜點,扶著笛琳起身。過去幾天,他們在餐後總是有一、兩個小時獨處,在爐火邊讀書、聊天。今晚洛格似乎拒絕她陪伴。

「或許我們早上見,」他漫不經心地勾起她的下巴。「我還有些工作要到書房去處理。」

她雙眉深鎖,低聲問道:「你……稍後不來嗎?」

他表情不變。「不,今晚我不會打擾你。」

洛格正要離開,但是她輕觸他的手腕,他僵住不動。「我不介意的。」她說,這已經是最直接的邀請了。

一股尷尬而強烈的沉默籠罩下來,洛格和誘惑在掙扎,知道她在提議什麼。笛琳頑固的拒絕自我保護的方式,使他挫折的想要苦笑。這是她獨特的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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