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華威克郡的城堡莊嚴地聳立在鄉間,太陽高掛在天空,將陰影投射在地面上,同時也將菱形的玻璃窗照辯閃閃發光。

岱蒙幾乎一生都住在這裡。常他年輕時,他放棄在倫敦的玩樂生活,只為了陪他母親度過最後的幾年。她患了肺癆,死得相當痛苦,他則和她一同承受。他依然記得好多次當他讀書或報紙給她聽時,她注視他的焦慮眼神。「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和父親。」她曾經對他說道。「他們需要你的指引和保護。你恐怕是唯一能夠不讓他們走向毀滅的人。」在她死後的五年以來,岱蒙一直很努力地遵守對母親的承諾,雖然那並不容易。

岱蒙穿過大廳走進一樓的客廳,發現他弟弟坐在沙發椅上,手中拿著一杯白蘭地。從他飾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面容看來。偉廉已經在這裡好幾天了,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哀傷。

「天啊,我真高興你來了。」偉廉熟誠地說道,試圓從椅子上坐直起來。「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倫敦,任我自生自滅呢!」

岱蒙無奈地望著他。「我在你身上投資了這麼多,我是不會那麼做的。」

偉廉挪出身旁的位讓給岱蒙,發出一聲懊悔的嘆息。「我以前從來沒有和人決鬥過。」

「我也不希望你這樣。」岱蒙皺起眉頭。「爸爸怎麼說?」

「大家都很小心地瞞著他。他的身體已經這麼差了,如果他知道這件事,恐怕會要了他的命。」

岱蒙不同意地搖搖頭。「爸爸雖然沒有生意頭腦,但他不是個傻子。他會寧願知道事情真相,也不願每個人都在他身邊躡手躡腳的騙他。」

「那你去告訴他吧。我沒有辦法把這樣的憂慮加諸在一個垂死的老人身上。」

岱蒙翻了個白眼,坐在弟弟的身邊,從他手上拿過那杯白蘭地。「別再喝酒了。」他說道。

「喝醉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他轉過身看著放在旁邊小桌上的酒瓶,把剩下的幾口酒喝了下去,閉上眼睛,享受著美酒香醇的滋味。

「那是我的耶!」偉廉厚顏地說道。

岱蒙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大老遠趕路過來,需要喝點東西潤潤喉。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了嗎?我犧牲了今晚原定的計畫,趕來幫你收爛攤子。」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偉廉用手搔搔他黑色的頭髮。「其實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昨天晚上我去參加韋家的舞台,只是一個鄉村的小聚會……我和韋琪碧跳了舞,然後我們偷溜到花園裡去……然後糊里胡塗地,她哥哥喬治就說要和我決鬥!」

岱蒙不難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韋家是華威克郡有頭有臉的家族,他們的壞脾氣更是惡名昭彰。在他的記憶中,琪碧頂多才十六、七歲,任河對她意圖不軌的舉動都會被她家人看成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到底做了什麼,偉廉?」岱蒙威脅地說道。

「我只是吻了她而已,那根本沒有什麼——根本不值得我送上命。喬治和我一向處不來。我猜他跟蹤我們,只是為了找借口要和我決鬥——那個該死的混蛋——」

「別光顧著罵人。」岱蒙嘲諷地打斷他。「解決這件事的唯一辦法。就是去找老韋爵士。他的話在家族中就是法律,如果他願意,他是唯一能夠阻止這件事的人。」

偉廉的藍眸中露出希望。「你能去和他談談嗎,岱蒙?如果你能夠說服他讓喬治撤回他的挑戰——」

「首先我必須知道實情。你確定你只有吻琪碧而已嗎?」

偉廉不敢正視他。「大部分是這樣啦!」

岱蒙臉上出現怒容。「該死。偉廉,這裡和倫敦有那麼多的酒吧女,你為什麼要去勾引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孩呢?」

「我沒有勾引她,她一直含情脈脈地看著我,邀請我吻她。當我真的吻了她後,她立刻又熱情地回應了我……然後喬治就像個瘋子般從樹叢里沖了出來。」

「然後,琪碧為了怕遭受家人的責罵,就宣稱她是無辜的。說你誘拐了她?」

偉廉猛烈地點點頭。「是的,事情就是這樣。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說你自己沒有對一個美麗的純真少女動心過。該死,你在我這個年紀時,恐怕也做過同樣的事。」

「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拯救家族的財產上,根本沒有時間和韋琪碧這樣的女孩胡搞。」

他弟弟自衛地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我雖然不像某些人一樣是聖人,但我也沒有壞到哪裡去。」

岱蒙冷笑了一下。「真是賽家人的格言。」

在洗過澡換上衣服之後,岱蒙來到距離賽家城堡不遠處的韋氏庄圃。韋家雖然十分富裕,但他們卻住在一幢簡樸的鄉村宅院中。穿著正式的岱蒙請管家向韋爵士致意,並希望韋爵士能夠抽空見他幾分鐘。管家離去後很快又回來,帶他到圖書室中。

韋爵士只比岱蒙的父親年長几歲,坐在壁爐前的一張沙發椅上。岱蒙以前就見過韋爵士許多次,知道他是個有野心、十分自重的人,而且非常以他的孩子為傲。琪碧是他唯一的女兒,而他也擺明了要為她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只有公爵或伯爵之輩才能匹配,更不用提這個男人的財富必須和他的血統一樣可觀,岱蒙懷疑偉廉會是韋爵士心目中的女婿人選。

韋爵士揮手示意岱蒙坐在他身旁的椅於上。火光將他的禿頂照得發亮。「賽侯爵。」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的弟弟——那個不負責任的小混混——把你叫來保護他。嗯,這次你是救不了他。他的行為太過分了,而他必須自己解決。」

「我了解您的感受,先生。」岱蒙嚴肅地回答道。「偉廉的確是太過分了。然而,為了您女兒著想,我請求您不要讓這場決鬥發生。如果您下令,喬治就會撤銷挑戰的。」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韋爵士問道,他的臉上露出憤怒。「我心愛的琪碧,一個純真的女孩已經被毀了。她的名譽受到玷污——」

「只為了一個吻嗎?」岱蒙揚起一道眉問道。「您不覺得有點太小題大作了嗎?一個美麗的女孩,在月光照耀的花園裡……任何人都會明白偉廉為什麼會被沖昏了頭。」

「他根本不該和我女兒獨自在花園裡,在我自己的領土上侵犯她,太大膽了!」

「是的,我知道。我向您保證偉廉會照您的意思來彌補他的過錯,只要您讓喬治撤回他的挑戰。我們一定可以作其它安排的。我相信您和我一樣,不願意傷了我們兩家人的和氣。此外,如果他們明天決鬥,琪碧的名譽也台受到傷害。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事件將會演變成一件醜聞,她所到之處都會被謠言所困擾。」岱蒙小心地看著韋爵士的臉,滿意地發現他的話奏效了。如果琪碧成為醜聞的女主角,那麼就更難把她嫁出去了。

「你說的『安排』是怎麼回事?」韋爵士狐疑地問道。

岱蒙遲疑了一下,然後看著韋爵士的眼睛。「那就要看怎麼樣才能讓您滿意了。如果偉廉答應娶琪碧為妻,可以解決問題嗎?」岱蒙之所以很放心地提這個問題,是因為他知道韋爵士有更大的野心,絕不會把女兒嫁給家族中的二兒子的。

「不。」韋爵士搖搖頭說道。「你的弟弟一點也不符合當我女婿的條件。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臉上出現一個狡猾的表情。「不過……我倒有另一個建議。」

「是嗎?」岱蒙專註地看著他。

「我認為,如果『你』娶琪碧。就可以挽回她的名譽了。」

岱蒙驚訝地揚起眉。他清了好幾下喉嚨,才勉強開口說道:「您太抬舉我了。」他沙啞地說道。

「太好了。我去把琪碧叫過來,你可以立刻向她求婚。」

「韋爵士,我……有件事我必須向您坦承。」突然間岱蒙對整個情況感到哭笑不得。「我相信琪碧是個好女孩,而且在任何情況下……」

「可是怎麼樣?」韋爵士不耐煩地插口問道。

「我不能娶您的女兒。」

「為什麼?」

「我已經結婚了。」

好長一段時間房中是一片靜默。兩個男人盯著壁爐中的火焰,韋爵士顯然對這個稍息感到十分訝異。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用懷疑的口氣說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這是個秘密。」

「她是誰?」

「何爵士的女兒,茱麗。」

「何爵士。」韋爵士重複道,他的雙眉揚起像兩個問號。「我聽說她被送到歐洲的一個學校去就讀——還是被送到修道院去什麼的。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把她藏在你的閣樓或是地窖裡面?」

「也不盡然。」

「那為什麼——」

「很抱歉我不能多說,爵士。」

盡避失望,韋爵士依然頗有風度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真可惜。如果你能娶我的琪碧,那會是你的福氣。」

岱蒙勉強裝出一個懊惱的表情。「我相信一定是如此的,韋爵士。至於偉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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