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薩力走到荷琳房門前,用右手的兩個指節異常謹慎的輕敲。房裡沒有任何回應。他嘆著氣猜想,她是不是已經上床,可以想見她今天晚上都不會想看到他了。他無聲的責備自己怎麼就不能閉上那張該死的大嘴巴。就算他不是個花花公子,對女人他還是很有一套,而且他早就知道不可以對荷琳的外表作負面批評。現在她可能正躲在房間的角落一個人哭泣,既受傷又生氣,再也不會考慮參加——

門輕輕的打開,薩力打算再敲一次門的手懸在半空中。荷琳站在那兒,身上的禮服看起來像流動的火焰。

薩力緊抓住門框,免得自己向後倒。他的眼光游過她的全身,貪婪地吸取每一個細節:紅色絲質上衣集中托高的雪白胸脯…… 鎖骨細膩的角度…… 喉嚨柔軟的線條,如此誘人讓他差點流口水。那件線條驚人簡單的紅禮服優雅而魅惑,恰到好處地露出足以威脅他神智的白皙肌膚。他此生從來沒見過這麼鮮活、美到超乎常理的女人。他胃裡的冰融化了,現在他的全身充滿了狂飆的地獄之火。就像在急劇的溫度變化下會碎裂的花瓶一般,他的自我剋制也瀕臨瓦解的邊緣。

他望進那雙柔和的棕眼,一時間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她感覺起來溫暖而極度誘人,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卻無比冷漠。

「柏先生,這樣你還滿意嗎?」

薩力無法說話,只能勉強點頭。她還在生氣,他麻木的想著,她怎麼會想穿上那件紅禮服是一個謎,也許她猜到這是她能加諸在他身上的最嚴厲的懲罰。他這麼痛苦的想要她,以至全身上下真的痛了起來,尤其是某個地方。他渴望觸摸她,想用手和嘴貼上那柔嫩的肌膚,想把鼻子埋進那雙峰間的小小幽谷中。要是現在就能帶她上床該有多好,要是她願意讓他用最渴望的方式來崇拜她、取悅她該有多好。

荷琳的視線以女性審視的眼光掃過他,停留在他的臉上。「請進,」她比了個手勢要他進房去。「你的頭髮亂了,我最好在出門前幫你整理一下。」

薩力緩慢的依從了。她從來沒有請他進房間過,他知道這是不對、不恰當的,可是今晚,一切都已顛三倒四。隨她穿著綢緞的纖細身影走進香氣芬芳的房間里時他的腦子重新振作起來,剛好足以想起道歉的話。「荷琳夫人,」他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破碎。他清了清喉嚨重試一次。「我在樓下說的那些話……很不應該…… 我很抱歉…… 」

「你的確應該抱歉。」荷琳清晰的說著,聲音還是很嚴厲但已經不再氣憤了。「你的表現既傲慢又放肆,然而我似乎又不該感到意外。」

通常薩力對這種批評都會報以胡鬧的反駁,可是現在他只是謙卑地點頭認錯。她裙角窸窣的聲音,雙腿在大片絲綢下的動作,都讓他的腦中充滿發燙的毒霧。

「請在那裡坐下,」荷琳說著比了比梳妝台前的小椅子,拿起一支銀背發刷。「你站著的話太高了。」

他馬上服從,那張單薄的椅子被他的體重壓得搖搖晃晃、嘎吱作響。很不幸,現在他的視線剛好在她胸口的位置。他閉上眼睛不去看那豐滿的雙峰,但什麼也止不住腦中不斷纏繞的影像。他很輕易就可以伸手抓住她的身體,把臉埋進那柔軟的胸前。他開始冷汗直流。他在發燒,為她而燃燒。她說話的時候,甜美的聲音彷彿在他的頭背和腿間聚集。

「我也要為了一件事情道歉,」荷琳平靜的說。「我剛才說的…… 你無法愛人的話……是我不對。我只是在氣頭上才說那種話。我很確定有一天你一定會把心交給某個人的,雖然我想像不到會是誰。」

就是你,他在無法逃脫的陣陣渴望中想著。就是你啊。難道她看不出來嗎?還是她以為自己只是他隨便發洩慾望的對象,跟其它女人一樣在他心中毫無特別之處?

在緊繃的沉默中,薩力張開眼晴看著荷琳拿起一個玻璃瓶往手掌中倒出幾滴透明的液體。「那是什麼?」他問。

「髮油。」

「我不喜歡髮油。」他喃喃的說。

「是啊,我知道。」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她摩擦著雙手,讓髮油平均抹在手指和手掌上。「所以我只用一點點。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不可以讓頭髮掉到額頭上。」

他讓步隨她擺布。他感覺到她潮濕的手指在發間移動,輕輕按摩著底下發燙的頭皮,用髮油理順他雜亂的黑髮。「你們家所有人都有一樣的頭髮,」荷琳微笑評論著。「每根髮絲都有自己的意志。我們得用上整整兩排的髮夾才能讓麗姿的頭髮乖乖聽話。」

同時被愉悅和強大的壓迫感折磨著,薩力無法回答。她的手放在他頭上的感覺,那指尖溫柔的按摩根本就是一種酷刑。她梳齊他的頭髮,把落在前額的髮絲往後梳好,而那些頭髮竟然神奇的沒有亂翹。「好了,」荷琳滿意的說。「非常有紳士派頭。」

「你也幫他做這些事情嗎?」他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問著。「我是說喬治。」

荷琳定定的站著。兩人視線交會的時候,他可以看到她溫暖的棕眼裡有意外的神色。「呃,不。我想喬治連一根頭髮都沒有亂過。」

當然,薩力想。戴喬治是那麼完美,一定連每根頭髮都很有紳士風度。強迫著自己僵硬發疼的身體移動,他站起來確認外套有扣好,才能掩飾他憤張的情慾。他等荷琳洗掉手上殘留的髮油,戴上一雙長過手肘的白手套。她的手肘多可愛,一點尖銳的突起都沒有,只是微微豐滿的隆起,讓人想要咬一口。

他不禁猜想已婚男性是不是就像這樣,是不是可以看著妻子在晚間出門前進行最後的修飾。這樣的場景讓他覺得恬適而親密,也讓他因為嚮往而空虛。

他突然聽到一聲驚叫。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薩力看到荷琳的金髮女僕站在敞開的門邊,藍色的眼睛瞪得像餐盤一樣又大又圓。一朵嬌艷的紅玫瑰從無力的手中落到地毯上。「噢…… 我不…… 」

「進來吧,梅蒂。」荷琳冷靜的說著,就好像薩力出現在她房裡是一件每天都會發生的平常事。

女僕恢複鎮定後,拾起掉落的玫瑰交給女主人。主僕討論一陣之後,女僕把芳香的玫瑰別在荷琳閃亮的頭髮上。荷琳很滿意地看著鏡子,輕輕摸著玫瑰,然後轉頭看著薩力。

「柏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伴隨她走出房間的時候,他覺得既遺憾又如獲大赦。他不斷奮力抗拒著狂抓的慾望,特別是她戴手套的手輕巧地挽著他的手臂,絲綢長裙就在他腿邊該死的窸窣嘲弄著。她根本不是個精通魅術的女人,他很清楚她對男女關係的經驗相當有限。但是他從來沒有那麼想要一個女人。如果光用錢就可以得到她,他願意為她買下整個國家。

很不幸,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需要也應該擁有的那種優雅生活,是他永遠給不了的,她從前和喬治所擁有的那種生活。就算奇蹟發生,她終於願意接受他,薩力很清楚他也會害她一再失望,最後終於變成怨恨。她會發現他天性中所有的野蠻,因而覺得他令人厭惡。她會找理由不和他同眠。不管這段關係開始的時候有多美好,最後一定會變成一場災難。因為,就像他母親指出的那樣,名駒是不會和驢子配成對的。最好還是忘了她,把注意力轉向其它更合適的女人。

如果他做得到就好了。

薩力在下樓的半途讓荷琳停下腳步,他獨自走下兩階回過頭,讓他們的臉孔在同樣的高度。「夫人,」他嚴肅的說。「對於我說的那些關於喪服的話…… 我很抱歉。我沒有權利作那種批評。」他停下來,艱難不安的吞著口水。「可以原諒我嗎?」

荷琳微微笑地打量著他。「還不行。」

她的眼神帶著玩笑,甚至有些挑逗,薩力在一陣欣喜中發覺原來她喜歡佔上風。她是如此俏皮可人,他得用上全身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一把抱住她、把她吻到不省人事。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呢?」他柔聲問著,在他人生中最甜美的這一刻,他們站在階梯上彼此微笑著。

「等我想到了會讓你知道的,柏先生。」她走到他站著的階梯,再次挽起他的手臂。

荷琳只願對自己承隊她對於柏家人在舞會上所受到的矚目感到驚訝。他們的成功讓她極為興奮,尤其是看到他們似乎可以輕易地和大家打成一片。她的社交課程看來「那個柏先生,」她聽到一位貴婦對另一位說。「似乎改進了不少。他的確在這個世界漸露頭角,可是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他的儀態可以追上他的成就。」

「你該不會考慮讓他娶你的女兒吧?」貴婦的同伴驚訝地回答。「我是說,他到底還是很『平凡』啊!」

「我的確會考慮,」貴婦的回答相當肯定。「他顯然會努力增進禮儀方面的造詣,成果還挺不錯的。而且就算他的出身有點平凡,可是他的財富可一點都不平凡。」

「沒錯,沒錯。」另一位貴婦心不在焉的贊同著,兩人一起躲在扇子後面望著柏薩力的身影,像是兩個士兵在探查軍事目標。

當柏薩力和人群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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